紫藤萝(全)-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爸会不会把你脑袋打开花,一定不会再打偏的,一定会对着你的脑门开枪!还有连波,他还会叫你哥哥吗?你做梦吧你,哈哈哈……”
时隔一年,樊疏桐仍时常在梦里被那样的笑声惊醒。
那不是人类发出来的笑声。
他这么觉得。
她说得很对,她就是这世上最毒的蝎子,虽然还没成年,就已经比很多真正的蝎子还毒,她把自己的肉体当做诱饵双手奉送给他,结果是有毒的!因为正如一个恶毒的诅咒,他真的跌进了万丈深渊,夜夜在噩梦中惊醒,一年多来他都没敢回聿市,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和连波。最最可怕的是,他几乎丧失了男性的功能,他试过很多次,把各种女人哄上床,可是他却不行了,怎么样都不行,一看到女人*的身体就想起朝夕,想起她的诅咒。朝夕有没有想起他,他不知道,可是他每次都想到她,一想就软了。看过医生,吃过药,都无济于事,他从身体到心整个地废掉了。这世上还有这么毒的蝎子吗?
可是这样的苦痛和焦灼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连最好的兄弟寇海和黑皮他们,他都不敢透露半个字。
他睡了自己的妹妹,还是花钱买的,他敢说吗?
那天他气得发疯,真的甩给她五万块钱,都是他从密码箱里拿出来的,那个时候不兴银行卡,他出门都是拎的密码箱。他以为她不会要,谁知她竟然一张张地捡了起来,小心地放进了书包,竟然还冷笑着跟他说:“我肯定要这五万块的,我要给妈妈治病给舅舅还债,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不要,怎么能让你有嫖的感觉呢?”
天哪,她还是人吗?!
樊疏桐至今想来都觉得背心冒冷汗,他常在深夜的时候咆哮,对着墙壁擂,砸东西,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臂,希望以此缓解内心的焦灼和罪恶感。可是没用,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他了,中毒太深,他是真的废了。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除了跟刁老板,他对谁都没好脸色。刁老板不是他的上司,公司是他自己开的,但后台是刁老板,出钱、揽生意都是刁老板,他只是负责销货,赚的钱他却可以对半分。当然,他们的生意谈不上违法,但也很难说合法,很多还是见不得光的,但也不是杀人放火,只是钻了些法律的空子,打打擦边球,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迹?在深圳,要生存就必须把人变得不是人,才能混下去,很多人都以为深圳遍地是金子,伸手拣就是。没错,深圳的确遍地是黄金,但要看你捡不捡得起来,没有后台没有背景,你就是看着满地黄金,你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刁老板有个外号叫“老雕”,人很精瘦,眼睛却是X光,是人是鬼在他眼下一过就可以分辨得*不离十。他非常信赖樊疏桐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樊疏桐这人够狠,天不怕地不怕,却很讲义气,为朋友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源于一次樊疏桐在码头上跟人打架,当时樊疏桐刚到深圳没多久,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经人介绍到码头上扛货,不想却被工头拖欠工钱,他和几个兄弟去讨要的时候,兄弟反被工头的马仔殴伤。他一怒之下拿了把砍刀去码头为兄弟讨公道,工头当场被削掉了半边耳朵。刚好那天老雕去码头上清货,得知情况后不但没有为难樊疏桐,反而当场替工头给他结了工钱,还当众训斥了工头,责令他不得再找樊疏桐麻烦,否则把他丢海里喂鱼。老雕的威望是很了不得的,小小一个工头岂敢违抗他,樊疏桐因此躲过了一劫,对老雕感激不已,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熟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章 她从灵魂到心整个地死去了(4)
老雕留下樊疏桐在身边做事,发现他头脑非常灵活,智商过人,有勇有谋,就出资给他单独成立了一家公司,交代他货的来源和货的具体实物他不必过问,他只需要把老雕的货发给指定的买家就可以了。樊疏桐当然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他可以分到很多钱,但他也相应地承担了全部的风险,因为老雕有意无意地暗示过他,如果哪天出事,他不得把别人供出来,要供只能供他自己,否则难保他家人不被打扰……樊疏桐在码头上混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老雕所讲的“打扰”意味着什么,老雕这样的人对你好的时候可以把你当兄弟,身上的肉都可以割下来给你吃,但翻起脸来也是不认人的,老雕最恨的就是被人出卖。樊疏桐如履薄冰,做事非常小心,因为他赔了命是小,不想连累家人。即便那个家有他没他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在心里,那始终还是一个家啊。
这些年,他每一天都活得胆战心惊,赚了很多的钱,也沉溺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很快发现那样的生活不但没有给他带来轻松和快慰,反而让他精神越来越空虚。尤其是在朝夕的事情后,他更加觉得了无生趣,萌生了退意,几次跟老雕暗示不想干了。老雕也看出他的脾气大变,怕他一时急躁会出事,就答应让他暂且回聿市,内地的经济发展没有这么迅速,有什么事方方面面都好打点,比较容易摆平。
可就在樊疏桐准备回聿市时,连波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朝夕回来了。樊疏桐真没法形容那感觉,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恐惧,几个晚上没睡,眼窝都陷进去了。老雕看到他这样子,还以为他晚上消耗过度,开玩笑地劝他:“年轻人,女人是泡不完的,悠着点,年轻的时候把身体搞垮了,老了有你后悔的,我可是过来人啊……”
樊疏桐只能摇头苦笑,根本没法解释。
黑皮也以为樊疏桐是把精力耗在了女人身上才显得这么憔悴不堪的,也劝他:“我说士林,你要是女人太多,也惦记着兄弟点嘛,你一个人霸着吃不吃得消啊。兄弟我可是当了半年的和尚了……”
当时是在樊疏桐的办公室,黑皮早上自己打车到的公司,樊疏桐一直到快十点才没精打采地现身,进门就黑着脸,秘书小姐见了他畏畏缩缩,说话都不敢大声。黑皮见他脸色这么不好,昨晚又刚好撞见女人从他房间出来,以为他是消耗过度,故意说几句玩笑话以缓和气氛,不想樊疏桐脸色没有丝毫改观,默默地用火柴点根烟,站到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前发起呆来。
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城市的繁华就在脚下,万丈红尘,芸芸众生,他何以活得这么累。他还这么年轻,正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时候,却已提前步入暮年。漫长的余生,看不到头望不到尾,让他无端的恐惧和畏缩,那么长久的岁月,背负着那样的枷锁,他该如何解救自己啊?
“士林,你好像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跟兄弟说的吗?”黑皮终于意识到樊疏桐紧锁的眉头间一定深埋着秘密,否则不会这么郁郁寡欢,精神颓靡。
樊疏桐声音轻得仿如叹息:“你还是回去吧。”
“士林,我是来找活干的,才来几天你就让我回去……”
“你能干什么?”樊疏桐背转身,目光飘忽,扫了他一眼就转过去,“你刚刚也在公司看了,你告诉我,你能干什么?”
第五章 她从灵魂到心整个地死去了(5)
“我……”
“我做的是外贸生意,英语你会吗?电脑你会吗?不是我赶你走,而是很多事情我不想你牵连进来,我是为你好。”
“士林,我是没你那么有出息,不过我可以学啊,你知道读书那会儿我成绩还可以的,英语、电脑这些时髦玩意也难不倒我……”黑皮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眼巴巴地看着樊疏桐说,“我不嫌活累,坐不了办公室,我去码头总行吧,我不是不能吃苦的……”
“黑皮!”樊疏桐打断他,转身踱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很多事情也没法跟你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能吃苦,只要是个人,就没有吃不了的苦。可在深圳这地方不光是吃苦就有饭吃的,我刚来那会儿,找不到工作被房东赶出来,晚上只能睡公园,有时候也睡天桥下面,我跟任何一个流浪汉没有区别,我吃的苦还不够吗?还不是一样没饭吃?你看我现在很风光,你真以为我捡到了金子一夜就发了?我背后承受了什么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也不想跟你说,还是回聿市好好地过你原来的日子吧,深圳不是外面那些人想象的是天堂,很多时候连地狱都不如……”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黑皮手一抬,霍地站起身,“我不是傻子,我能听明白,你不就是嫌我在这里碍你的事吗?直说啊,我下午就坐火车走。士林,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我不想你为难,但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好吗?别伤了和气,兄弟做不成面子总还要救的……”说着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这就走……”
樊疏桐坐着没动,仍然只是叹息:“早晚你会明白的。”
“我现在就明白了,谢了。”黑皮走到门口,双手跟他做了个揖,“这些日子如果打搅到你,很抱歉。我走了,后会无期。”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带上。
一句“后会无期”让樊疏桐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现在连朋友也没了,这一生注定了孤独。“就让我孤老到死吧。”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他的心又开始隐隐地痛起来,像是有什么在撕绞着一样。很多时候他宁愿自己没有心,这样他就不会像个鬼魂似的,麻木消沉,没有意志没有思想,一个人四处游荡。纵然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也已于事无补,他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咒骂自己愚蠢至极,当她粉扑扑的天真小脸对他露出无邪的笑容时,他竟以为她放下了从前,谁能想到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早已经是魔鬼附体,引诱他靠近却又毁了他,把他变成了灰烬、废墟,不给他任何生还的余地。
“朝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身心疲惫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捂着脸,嘴唇嗫嚅着问她。他当她在跟前。如果她真的在跟前,他真想问她,即便他犯下罪要受到惩罚,也不应该这样残忍地凌迟他。
他要疯了,他已经疯了,内心的隐痛这时候已经撕裂成可怖的绞痛,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天明。
她说过她不想跟她看到天明,朝夕,就算我看不到天明,你也未必看得到啊,我坠入如此深的黑暗,你能侥幸逃得过命运的惩罚吗?
朝夕,你逃不过的……
晚上,聿市军区大院的樊家热闹非凡,寇政委一家,还有很多老战友都来了,给朝夕接风洗尘。樊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樊世荣笑声朗朗,格外的精神焕发,自陆蓁去世后,亲友们已经记不起他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疼爱朝夕,到哪儿都拽她坐在身边,生怕她跑了似的。朝夕新换上了淡紫色的毛衣,配白色的裙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个马尾,一直静静地坐在樊世荣身边,不多话,可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第五章 她从灵魂到心整个地死去了(6)
她是真的长大了,相貌上没有陆蓁年轻时那么娇媚,却有她自己的味道。一张干干净净的清水脸,不会一眼就让人*,但当她沉静如水的眸子幽幽地望向你的时候,却不由得让你惊心。她才十七岁,就可以让人惊心,到她真的成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寇振洲的夫人常惠茹拉着朝夕的手,仔细端详着朝夕,又是爱怜,又是惊叹,连连摆头:“这怎么得了,模样还没长开呢,就美得跟个仙女似的,这要真长大了,还不让外面那些小子们打破头?”
另一位阿姨说:“可不是,别说外面,就我们这大院都不得了,岂止是打破头,只怕要把老樊家的门槛都踏平。”
常惠茹连忙转过脸跟樊世荣说:“我说老樊啊,我就先给我们家寇海报备一个,我越看越喜欢,就想着朝夕给我们家做媳妇来着,就不知道我家小子有没有这本事……”
樊世荣哈哈大笑,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了。
寇振洲也认同地点点头:“嗯,咱两家要是成了亲家,革命友谊可就一代传一代了,不错,不错。”
樊世荣只笑不答。
一家女百家求,他觉得倍儿有面子。
只是旁边一位干部家属插了话,点破道:“哎哟,轮不到你们的,朝夕长得这么俊,老樊怕是舍不得嫁出去吧,他自己就有两个儿子……”
“哟,可不是,闺女外嫁就是婆家的人,媳妇可是自家人哦。”
“老樊肯定是要把朝夕当媳妇养了。”
樊世荣还是只笑不答。
常惠茹为了挽回面子,连忙转了个弯:“可是可以啰,就是怕老大和老二打破头,老樊家有得仗打喽。”
众人只当是玩笑。
朝夕却突然起身,跟樊世荣说:“我累了,上楼休息会儿。”
樊世荣疼爱地拍拍她的肩膀:“好,上去吧,待会儿下来吃年糕。”屋子里的人还在说笑,朝夕一个人默然上楼,一背转身脸色就变得阴郁。她就像被施了魔法机械地抬着脚步,全身的神经变得异常尖锐,一根根地直挺起来,她不能容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那名字就是瘟疫!
寇海和妹妹常英,细毛,还有连波都在楼上的小会客室打牌,连波见朝夕上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牌迎上前:“怎么了,朝夕,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累了?”
朝夕看都不朝他看,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连波木头似的戳在那儿,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他黯然低下头,转身跟寇海他们说:“我也累了,你们自个儿玩,我进去躺会儿。”说着低头也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常英歪着脑袋,一头雾水:“哟,这是上的哪出戏啊?”
“你给我闭嘴!”寇海白妹妹一眼,丢下牌也没了兴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日子可还长着呢……”
雾霭沉沉,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河面上蒸腾着雾气,此岸看不到彼岸。迎面是凛冽的狂风,呼啸着,嘶吼着,仿佛诉不尽的仇怨。荻花抑或是芦花在风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