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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部分

诛仙-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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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厉深吸一口气,一甩头,伸手打开布帘,大踏步走了进去。

布帘缓缓落下了,房门再一次发出吱呀的凄凉声音,轻轻合上。小小院子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法相的身影从前方慢慢走了过来,望着那间平实无华的小屋,口中轻轻念佛,却是弯腰拜了一拜,脸上神情肃穆而庄重。

********

布帘放下,木门合上,因为没有窗户,屋子里登时一片黑暗。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似乎无数冰冷钢针,要刺入肌肤一样。鬼厉大病初愈,一时又打了几个冷战,不过他毕竟不是凡人,体内真法几个运行调息,便慢慢适应了过来。饶是如此,寒意虽然无法入体,但那股刺骨冰冷,依然极不好受。

这须弥山上的小屋,竟似比极北冰原苦寒之地更为寒冷。

鬼厉心中惊愕,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见自己身前普泓上人口中低低叹息一声,道:“师弟,我们来看你了,这个人,你想见很久了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异样的情怀,房间内的寒意突然竟是又冷了几分,几乎可以将人的血液都冻做冰了。然后,一缕微光,白色中带着微微银光,缓缓从普泓上人与鬼厉的前方,小屋尽头处,亮了起来。

那光芒轻盈而如雪,先是一缕绽放,随后在光线边缘处又慢慢亮起另一道银白微光,却又与之靠近,融为一体,接着一道一道的微光先后亮起,逐渐看出,是一个一尺见方左右的圆盘形状。

那光芒柔和,纯白如雪,光线升不过一尺来高,尽头处竟似乎化作点点雪花,又似白色萤火,轻轻舞动,缓缓落下,几如梦幻。

随后,那缕缕光线,缓缓融合,渐渐明亮,鬼厉与普泓上人只听见这屋中突起一声轻啸,清音悦耳,那白光大盛,瞬间散发光辉,照亮了整间屋子。

那一个瞬间,普泓上人低首颂念佛号,而鬼厉,却在顷刻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冻住了,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甚至于,他连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了,似乎在瞬间也停顿了下来。

他只是如一根僵硬的冰柱般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那光芒深处,脑海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其他想法,只回荡着两个字:

普智!

幽光如雪,灿烂流转,从一个纯白如玉的圆盘上散发出来,同时冒着森森寒意。而在那一尺见方的圆盘之上,赫然竟盘坐着一个人,正是改变了当年张小凡一生命运,让如今的鬼厉刻骨铭心的人——普智。

远远看去,普智面容栩栩如生,虽然肌肤看去苍白无比,并无一丝一毫的生气,但仔细观察,竟没有任何干枯迹象。甚至于,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张小凡记忆中慈悲祥和的老和尚,竟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在神色之间,更多了一丝隐隐的痛苦之色。

除了身体。

普智的身体不知怎么,竟是比原来整个缩小了一倍之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盘坐在那个纯白寒玉盘上,想来这屋子之中寒气袭人,却又并未看见有堆放冰块,多半原因也就在这件异宝上了。而想当然的,普智遗体竟然能保持这么久,多半也是靠这异宝之功。

只是,鬼厉脑海之中却再也想不了这么许多,那个端坐在玉盘之上慈悲祥和的僧人,却分明是深深镂刻在心底,十数年来,竟没有丝毫遗忘。

是恨么?

是恩么?

他脑海中时而空空荡荡,时而如狂风暴雨,雷电轰鸣,千般痛楚万般恩怨,竟一时都泛上心间!

那个慈和的僧人,是救了他命的人,是教他真法待他如子的人,可是也正是这个看似慈悲的僧人,毁了他的一生,让他日夜痛楚,如坠地府深渊……

恩怨交缠,本以为只在心间,却不料今时今日,竟再见了他的容颜。

鬼厉心神激荡之下,竟是有些站立不住,头晕目眩,身子向旁边倒去。便在此时,一只温和带着暖意的手从旁边伸来,扶住了他,同时熟悉的一股气息,正是佛门真法大梵般若,从那个手心传来,浑厚无比,将鬼厉心头冲盈激荡的血气缓缓平服下来。

“阿弥佗佛,小施主,你不要太过激动,保重身体要紧。”普泓上人平和的声音,从旁边轻轻传来。

鬼厉如从梦中惊醒,一咬牙,深深呼吸,放开了普泓的手,重新站直了身体,然而,他的眼神,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普智的脸庞。微光中,普智祥和的脸上,那丝痛苦神色,仿佛更是深邃了。

普泓上人在一旁,仔细端详着鬼厉,在他眼中,这个年轻人此刻痛苦而多变的脸庞在微光中变幻着,此时此刻,鬼厉仿佛再也不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魔教妖人,而只是他眼中一个痛苦的凡人,就像是,多年前那个少年。

他轻声叹息,目光沉沉,转头向前方普智看去,缓缓走上前,凝视着普智的脸,低声道:“师弟,你生前最后遗愿,做师兄的已经帮你做到了,师兄无能,当年救不了你。恶因出恶果,自债需自尝。这是你当年自己说的,愿你早日放下宿孽,投胎往生。阿弥佗佛!”'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3ǔωω。cōm'

他合十对着普智遗体,行了一礼,然后径直向外走了出去,临将出门的那一刻,他淡淡道:“小施主,我想你也是想和普智师弟单独呆一会罢。我在前面禅室之中,你若有事,过来找我即可。”

鬼厉没有说话,似乎充耳不闻,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微光中的普智僧人了。

普泓上人叹息一声,拉开门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屋子之中,一片寂静。

鬼厉慢慢的,慢慢的移动脚步,一点一点向普智走了过去。他像是在恐惧什么,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曾经那般的切齿痛恨,可是为了什么,这个时候,他心头竟是涌出无限伤悲。

那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生气,却又仿佛一直在等候什么的样子,甚至在他带着痛苦之色的脸上,似乎更有一份渴望与期待。

鬼厉慢慢走到他的身前,盯着普智,双手慢慢握紧,指甲都深深陷入肉里,可是最后终究还是松开了。他像是失去了倚靠,一身无力,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跌坐在地上,坐在普智的身前,一言不发。

微光闪烁,照耀着普智和他,两个人的身影!

光阴,在这间屋子里停顿了,时而倒流,时而跳跃,却终究不改的是两个怎样的心灵?

纵然是一颗还在跳动,一颗已经寂静!

********

“咚……咚……咚……咚……”

晨钟,再一次的敲响,回荡在须弥山的每一个角落,悠悠扬扬,将人从梦境中唤醒,却又有种能将人从凡尘俗世里带走的滋味。

须弥山顶,小天音寺,寂静禅室之外,响起了敲门声音。

普泓上人扬眉,随即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是法相么,进来罢。”

法相应声而入,走过来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看他脸上,却似乎有一丝担忧之意,道:“师父,已经整整过了一日一夜了,张施主他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普泓上人摇了摇头,道:“宿世孽缘,一世情仇,哪里是这么容易看的开,放得下的!”

法相合十,低声道:“是。”随即皱眉,向普泓上人道:“师父,我是担心小屋之中有‘玉冰盘’在,虽然可以护持普智师叔法身不朽,但至寒冰气,却对常人大大有害。而且张施主他重伤初愈,又是心神大乱痛楚不堪,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我们如何对得起普智师叔的临终交代?”

普泓上人淡淡道:“无妨,我昨日已用大梵般若护住他的心脉,再加上他本身修行,寒气虽毒,料想已无大碍。”

法相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合十道:“原来如此,弟子也放心了。”

普泓上人点头,同时向法相看了一眼,道:“我看你对这位张施主十分关怀,虽然有当日你普智师叔临终交代,但于你自己,似乎也对他另眼相看罢。”

法相微笑道:“师父慧眼,的确如此。”说着他似回忆起往事,叹息一声,道,“不瞒师父说,自当年与张施主初次见面到如今,已是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十年来,弟子佛学道行或有小进,于人生一世却如婴儿行路,几无变化。惟独这位张施主,观他这一生,惊涛骇浪,波澜起伏,大悲大苦,恩怨情仇,佛说诸般苦痛,竟是让他一一尝尽了。”

普泓上人微微动容,合十轻念了一句佛号。

法相又道:“弟子也曾在夜深未眠之时,想到这位张施主,亦曾以身相代,试想这诸般苦痛发生在弟子身上。可惜弟子佛学终究不深,竟是怖然生惧。佛说肉体皮穰,终究不过尘土而已,惟独这心之一道,重在体悟。每每念及此处,想起张施主一生坎坷,如今竟尚能苦苦支撑,弟子委实敬佩。”

说到此处,法相突然神色一变,却是向普泓上人跪了下来。普泓上人一怔,道:“你这是为何?”

法相低声道:“师父在上,弟子修行日浅,于佛法领悟不深,偏偏对张施主这样人物苦于心魔,委实不忍。愿请恩师施大神通,以我佛无边法力,渡化点拨于他;以佛门慈悲化他戾气,使他脱离心魔苦海。这也是大功德之事,上应天心仁慈,下也可告慰过世的普智师叔。师父慈悲!”

说罢,他双手伏地,连拜了三拜。

普泓上人摇头叹息,长叹道:“痴儿!痴儿!你可知你这般言语,反是动了嗔戒。再说了,非是为师不愿渡化此人,而是他多历艰难,一生坎坷,时至今日早已经是心志坚如磐石,非寻常人可以动摇其心。正所谓佛在人心,众生皆有佛缘,将来沦入苦海,亦或回头极乐,全在他心中一念,我等并无法力可以施加于他了。”

法相缓缓站起,低首合十,面上不免有失望之色,但还是低声道:“是,弟子明白了。”

普泓沉吟片刻,道:“你还是到后面小屋里去看看他罢,虽然屋内寒气应该没事,但以他现在的身子,一日夜水米不进,总也不是好事。”

法相应了一声,定了定神,向屋外走去,正拉开门想要出去时候,突然只见门外竟站着一个,阳光从那人背后照了进来,那人面孔竟是一片阴影,一时看不清楚面容。

法相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竟是鬼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来到了这屋外门口,悄无声息地站着。一日一夜不见,鬼厉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倦容,但脸色已然变得十分苍白,一双眼中满是血丝,怕是这一夜都未曾合眼。

看到是法相的时候,鬼厉嘴角动了动,慢慢向着法相点了点头,法相怔了一下,合十还礼。鬼厉随即慢慢走了进来,站在普泓上人的对面。

普泓上人依然和昨天一样,盘坐在禅床上,手中持了念珠,不断转动着。看见鬼厉欲言又止,他却也不奇怪,淡淡对法相道:“给小施主搬张椅子,另外,你也坐下罢。”

法相答应一声,拖了张椅子过来给鬼厉坐了,自己也坐在一旁。

普泓上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现在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只管问好了。”

鬼厉目光似乎有些游离不定,仿佛他的心境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平服,半晌之后,才听他低声道:“你们天音寺为什么要救我?”

普泓上人合十道:“凡事有果皆因有因,施主有今日坎坷境遇,多有天音寺普智师弟当年种下的恶果,既如此,天音寺便不能见死不救。”

鬼厉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么做,也不怕青云门和你们翻脸?”

普泓上人微微一笑,道:“怕。”

鬼厉听了他如此直白,倒是吃了一惊,道:“那你们还……”

普泓上人摇头道:“天音寺与青云门世代交好,历代祖师都有训斥,不可随意毁坏。所以我才令他们将一身黑衣包裹,不露痕迹将你抢了回来。”

鬼厉冷笑道:“青云门中高手如云,万一你们要是暴露踪迹呢?”

普泓上人淡淡道:“我令他们藏匿踪迹,是为两派和气着想,不愿正道两门横生龌龊,这才行此下策。但若果然意外,那也没什么,为救施主你,说不得也只好翻脸了。”

鬼厉盯着普泓上人,沉声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要这般不顾一切的救我?”

普泓上人这一次,却沉默了下去,鬼厉却也没有追问,只是盯着他。良久之后,普泓上人长叹一声,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普智师弟垂死之际,挣扎回到天音寺之后直到过世的那段事情?”

鬼厉身子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看他眼中痛苦之色,仿佛是内心中又是一番惊涛骇浪,最后,他低声说道:“想。”

不知怎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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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孽缘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在我脑海里,却好像还是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的清楚明白,一点都没有忘记。”普泓上人的声音平和而缓慢地飘荡在屋子之中,开始慢慢述说往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阴天,阴沉沉的。那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连我一向做的功课都忍不住为之分心了。这种情况很少见,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那时心情不是很好。”

“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耳边听着暮鼓想起,眼见天色渐渐暗了,我才好了一些,那个时候,我不过是觉得多半是我修行不够,一时分心而已。不料就在那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突然,我听到天音寺寺门处传来一声尖声呼喊,”说到这里,普泓上人转过头,看了看法相。

法相点头道:“是,那时正是弟子巡视山门,突然间竟是在寺院门外不远处看到有个人昏倒在地,弟子连忙过去查看,不想……竟然是普智师叔。”他叹了口气,道:“当时普智师叔神志不清,面容极其憔悴,只有脸颊之上却不知怎么,做奇怪的通红面色。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乃是普智师叔为了暂时续命,服下了奇药‘三日必死丸’的缘故。”

鬼厉听到此处,怔了一下,这药丸名称当真是闻所未闻,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三日必死丸?”

普泓上人道:“这种奇药并非用于正途,据说乃是昔年魔教之中一个名号叫做‘鬼医’的怪人,异想天开调制出来的。听说只要服了这种药丸,纵有再重垂死的伤势,此药也能激发本身潜力,让你多活三日,并在这三日之中,勉强可以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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