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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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宇点头:“看戏也好,正好对黄大人尽地主之谊。”
贺思远一震:原来明晚上秦府没人……
秦日丰看见阿财换了衣服进屋,存心找茬,大声道:“水凉了,重新添水!”阿财放下手中活,来奉茶,秦日丰哈了一声:“怎么?大哥缺人手?你这仆人,手脏不脏,搬椅子不洗洗手就来奉茶!”
贺思远要发作,川宇一把拉住她,阿财不理睬,秦日丰就愈加要嘲讽:“你怎么换了衣服还这么丑?下人终是下人……去搬椅子去!”
贺思远想起方才阿财失望至极的话,明白他心里的酸苦,此时见他头也不抬、忍气吞声地回头搬椅子,芳心所绊,险险掉泪。
秦日丰得尝所愿:“他也只配搬椅子!”川宇一笑:“话说起来,这椅子是秦府上下最珍贵的一件宝物,祖传下来,我看秦府上下只有阿财一个人能够搬得动。”
贺思远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接过话尾来:“是吗?我最崇拜那些大力士了,日丰哥哥,我相信你不会连搬椅子也不配的,是不是?”
秦日丰哼了哼:“这有何难?”
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阿财:“我让你看看,真正搬椅子的方式!”他看那石凳小巧玲珑,轻笑着随意去拨弄,一上手就觉得不对劲,那凳子像牢牢粘在地面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毫无用处,继续发力,咬紧牙关,无济于事……
他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来,头几乎埋在了那石凳之内,忽地手一滑,像被石凳给耍了,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下巴上竟是泥巴,好像哪里还碰伤了,又痛又痒,难道那小小仆人,真的搬得起如斯重物?!
可是,阿财轻轻抬起石凳的方式,当真有如不费吹灰之力,他从前也见过,所以才被误导,以为这椅子很轻很轻!——原来这仆人,还真的是有一技之长,力大如此,相貌堂堂,难得思远要抛弃三弟来勾引他!
“见识过了么?真正搬椅子的方式?”贺思远解了气,笑吟吟地看着秦日丰。
“搬椅子?难道你要嫁一个搬椅子的?”秦日丰冷笑。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贺思远语气冷硬。
阿财搬着石凳越走越远,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他不得不把心里的念头藏匿着……
夜晚,万籁俱寂。
吟儿看四面无人跟随,悄悄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大师姐正抱剑等候着她,四周围都很暗,所以显得特别的安静。
“真的是师父拿走了我的剑?她为何要偷走我的剑?”吟儿夺回属于自己的玉剑,又生气又不解。
大师姐略带担心地看着她:“师父说,你做错了,所以惩罚你。”
“我,做错了?”吟儿一愕。
“关于饮恨刀,关于林阡林陌,你从云雾山开始,就不应该。”
吟儿迷惘道:“可是在云雾山的时候,把胜南救出来之后,师父明明夸我做的很好。大姐你忘了?”
“那是你第一次尝试要追寻新的事情,师父她除了鼓励你还能说什么,但是你做错了,就该回头,不可以越陷越深,听师父的话,好不好?”
吟儿摇头:“不,师父没有权利这么做。”
大师姐叹了口气:“师父让我来告诉你,她也和你一样,喜欢过两个人,以为后来喜欢上的人会彻底覆盖掉她对前一个人的爱,可是没有,当前者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去爱……”
吟儿泪流满面:“可是,秦川宇他没有回头,他下泻药害我,他想害我……”
大师姐一愣,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幼稚得紧。依我说,你就该去秦府看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不说我也要去。”吟儿擦干泪水。
夤夜时分。
秦府高墙上忽然映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那只影子轻快地在瓦片上滑过。
熟悉地绕过几道弯,几处角,却突然,停在半路。
他正前方也是个黑影,挡在他面前。这黑衣人似乎一直守在此处。
一阵阴风掀过,黑衣人浅笑着发话:“师妹,你好。”
影子揭下面纱来:“师兄,许久不见了。”
黄鹤去,玉紫烟。
“来贵府这么久,夫人都没有和在下接触过,在下还以为,夫人身份高贵了,就不念旧情了。”
玉紫烟没有心情和他叙旧:“师兄如果还当有我这个师妹,就不应该带川宇走上歧路。”
“歧路?哈哈哈哈。”黄鹤去笑道,“你认为江湖和官场,哪个更污浊?”
玉紫烟一笑:“你自己的行为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你为何要拖川宇下水?!”
“没有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了逃不掉!”黄鹤去恶狠狠地说。
“可是,现在的江湖和从前不一样……”玉紫烟语气骤然变软。
“正是因为不一样,我才很期待,他的作用究竟有多大。紫烟,我很欣赏他。”
玉紫烟冷冷道:“那么,你一定要诱引他?!”
黄鹤去哼了声,听出她的不客气:“当然!”
玉紫烟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抽剑而出:“师兄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黄鹤去一怔,玉紫烟已经刷一剑刺来,黄鹤去躲闪不及,面不改色,飞速掀起披风去挡,只听嘶一声响,剑已破披风而入,黄鹤去大惊,伸出双指夹住玉紫烟欲进宝剑,玉紫烟一笑很满意这僵持,黄鹤去未出绝漠刀,对付玉紫烟还是有些留情,察觉到她的心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斥她:“你迂腐!”
玉紫烟冷笑,剑又上前一分,黄鹤去横腿急扫,反守为攻,玉紫烟撤剑先退,却锲而不舍,重进一剑,她清楚他师兄的凶狠,只要他绝漠刀一出,自己的剑法再卓绝,也会被抓尽了弱点,所以只有趁他拔刀之前先行得手:“不知谁比谁更迂腐!为了个大将军的名号,背叛义军,背叛师门,背叛国家!”
蓦地眼前雪亮,来不及闪让,绝漠刀出鞘:“你对这国家还有什么希冀?你真是蠢!”
一刀迎向玉紫烟兵刃,她的缺漏一览无余。
玉紫烟脸色登时改变:“这就是你跟楚江最大的区别,他始终都在走一条路!”
一边负隅顽抗,一边等候黄鹤去的回应,却见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秦夫人,我现在在你家做客,也无法伤害你,你好自为之,你已经不是林夫人了!”
玉紫烟的脸刹时惨白,黄鹤去回刀入鞘,结束得好是迅捷,玉紫烟却不肯罢休,又一剑袭向他脖颈要害,黄鹤去面色一沉,绕过剑去,伸手一把捏住她脖子,玉紫烟像当时的傅千秋一样,根本无力反抗,他轻声地,却令她无法辩驳地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既然你当初嫁给了林楚江,你就没有办法左右你两个儿子的命运!川宇和林阡,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那个儿子!?”
玉紫烟瞬间惊愕,噙泪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黄鹤去叹了口气:“他现在是我们很重要的囚犯。”
紫烟的呼吸开始急促:“囚犯?你们抓了他?”
黄鹤去松开手:“你放心,只要你不插手,最后我不会杀了他。对你而言,牺牲小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
第三十八章 血。馨
黄鹤去说完旋即走了,留下那件已破的黑色披风,玉紫烟滞立着,一动不动,风的另一端,似乎在唱着多年以前的歌,声音很悠扬,也很凄美……
6岁那年,于山东益都初入师门,还记得当时师父和颜悦色地领着她与众位师兄见面的情景,黄鹤去最初的容貌定格在脑中,是15岁,英俊的面容,魁梧的身材,端的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没有现在这般,历经风雨之后的凶残。
日子就这么一飞而逝,鹤去留给她最难受的记忆,莫过于曾经,他说过的一句话:“紫烟,师兄真的很想做一个大将军,不然对不起这么好的武功。”
“是,志当存高远!”白鹭飞惊喜地接过这一句。
“那好,咱们一同去泰安,参加义军去,当大将军!”易迈山扛了剑进屋,欣喜地参与这样的话题。
志同道合的三兄弟,又哪里能意识到,将来他们会走上殊途。
一离开,就是多少年,就是在泰安,初次见到林楚江,7岁初遇,17岁深爱,26岁嫁给他,其实早就听说过他的一切,战火威胁的年月,甚至都梦着与他的那一场风花雪月……
她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爱的人,可是师兄没有,她永远记得,那个她一直敬仰的师兄会降金,尽管他身上背负血仇……她也不能劝阻他……
于是她宁愿一生不安全,追随楚江。
雪花又纷纷扬扬降落下来,一片冰雪的世界,湮没了多少情缘……
雪落在地上,瞬即融化。
黄鹤去踩着雪往秦川宇的住处急匆匆地走,以致于发出很重的脚步声,四静一片,雪花在独自记录着一切阴谋。
不多时,又一条黑影倒映在雪水之上,压着黄鹤去的脚步去了。
她的脚步向来轻便,黄鹤去并未察觉。
可是,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她没有遮掩身份,简单的一袭黑衣。
刚刚的那一幕,她一直躲在鹤去和紫烟的远处,听说了鹤去紫烟所有的话:
“他现在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囚犯。”
“囚犯?你们抓了他?”
对!没有听错!林胜南被抓住的消息,是真的!
她,自是凤箫吟无疑。
她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目光:黄鹤去,你死期到了!
与此同时,雪地里又晃过一条很轻捷的影子,未在雪上留下任何一条痕迹。
黄鹤去进屋之后,这两位夜行者已经分别伏在了屋顶两侧,许是紧张,许是轻功卓绝,竟然谁也没有发现谁。
凤箫吟平息了怒火,平静地揭了片瓦,同时对面那位夜行者也揭开一片,两人均是一动不动,任雪打在身上。
川宇品了一杯热茶:“你究竟要将他折磨到什么时候?”
黄鹤去一愣,坐下身来:“他醒了吗?”
“你们真是毒辣,在建康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
凤箫吟揪紧了呼吸,她还是很希望秦川宇站在他们这一边啊,可是从他的话语里,哪里听出他的立场!?
黄鹤去继续发话:“不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我怎么去威胁小秦淮,怎么去威胁他们武林前50?他醒了也好,我会继续用刑。”
川宇没有说一句,可是气氛正自紧张,屋顶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凤箫吟还没有搞清楚是不是自己所发,屋中已是剑拔弩张——黄鹤去腾空而起,破瓦而出,挥刀直砍!
凤箫吟正欲闪让,却发现黄鹤去所砍之处,一个轻巧的白影突跃而起,灵便如飞燕,依稀是女子。
刚欲舒口气,突然吟儿自己就也惊呼一声——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宇文白!
她跃起之后迅即抽出武器直接对准了黄鹤去,黄鹤去破瓦溅得满身的雪根本无暇抖落,不管那绝漠刀上是否早被大雪盖满,极速去拦挡,宇文白双眼里写满了恨意,誓不后退,旁观的时候,就能觉察到这场恶战的发动和牵制全在于她!
不知怎地,听他们交锋激烈,吟儿只觉胸闷气短,一阵窒息。
黄鹤去冷冷的:“你两次三番来刺杀我,别以为每次都能侥幸逃过去!”
宇文白哼了声:“只要我留口气在,定会找机会和你拼命!”
凤箫吟心里好是纳闷:奇怪了,宇文姑娘为什么要和黄鹤去作对?真是奇怪得紧。
继续伏在瓦片之后,看见秦川宇也出了房门,抱刀隔岸观火,心里起伏不定:他对胜南,真的是袖手旁观吗……
然而哪里有凤箫吟走神的机会,她想不到,会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听到黄鹤去这样一句冷笑:
“也对啊,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你大哥的死,睡不着就晚上出来溜达,找些事情做。”
宇文白刹时噙满泪水,她不允许他这么邪恶下去:“你住嘴!”她的武器本来是以柔克刚,可是融入这漫无边的仇恨,怎可能还轻柔,此时此刻,仍旧是拼尽了气力,招式之中,独见疯狂,似要将对手歼灭!
雪,无情地落在凤箫吟身上,她好想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她不敢相信,怎么也不敢相信啊!喉头里有千万句话梗塞着,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但是她必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泪水决堤,手也一直在颤抖,抽搐——宇文白的大哥还会是谁?洪瀚抒!洪瀚抒!他……他……他死了?死……不可能,不可能……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宇文白如此拼命!
黄鹤去在败退?吟儿看不清,也不想看清,眼前逐渐模糊,泪水继续充斥……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洪瀚抒,上次见到他,她还和他冷战至反目成仇,她和他还没和好呢……
黄鹤去似乎在刻意让宇文白,边退边道:“李素云和洪兴是什么关系?你跟洪瀚抒又是什么关系?”
“他死了,大哥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下去……”文白喃喃自语着,招式骤然由猛烈转成无力。刹那间,黄鹤去脸色变得狞青,一瞬间的变脸,凤箫吟看得清清楚楚,眼见他要下杀手伤宇文白,凤箫吟不知是不是本能,从屋顶上飞跃下去,同时将她的玉剑掷入战局,黄鹤去刀至中途,为剑所阻,急掣回去。宇文白如同从梦境中醒来,哽咽着,呆滞地望着黄鹤去、秦川宇,还有刚刚落在地上的助她一臂之力的女子,凤箫吟。
她比宇文白出现要突然得多,也更出乎意料,黄鹤去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微笑道:“原来是盟主到了!”
川宇不知为何,当时竟然是心中一震,这份感觉,与从前他见到她时候不同。他不知这是紧张,还是担忧。
宇文白好像不认识她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是被黄鹤去伤得太深,刺得太痛。
凤箫吟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未及拾剑,立即上前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洪瀚抒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黄鹤去领教到她的怒气,依旧不动声色:“又来了一位啊,洪瀚抒真是幸福,这么多红颜知己,哈哈哈哈。”凤箫吟冷笑着:“他死了也好,死了也罢!”黄鹤去一愣,凤箫吟猛地一掌袭去,黄鹤去无畏此举,伸手直发,胸有成竹可以败她,双掌接,内力搏,吟儿的手心,果然一阵麻痹。
宇文白忽然间猛醒:“玉莲姐,不,不,凤姐姐,不要……”她蹒跚着上前来,凤箫吟想转头看她,却被黄鹤去吸牢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