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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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一去不再。对红袄寨的最后一次围剿,完颜君附近乎倾尽所有,包括当时在山东作战的所有麾下,也包括一直与红袄寨暗斗的薛焕解涛与柳峻。当楚风流领军困住杨宋贤的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战事完整落幕,偏偏在重要关头,吴越围魏救赵,成功地以少胜多堵死了完颜君附的出口,迫使楚风流撤回,纵容了红袄寨一线生机……
细细算起,其实那一战金国大捷——红袄寨损兵折将部分解散,谈孟亭差点被柳峻暗杀,吴越与其余人马一度失去联络,杨宋贤也遭遇首场败战……
可是,完颜君附不能面对这个铁的事实,围魏救赵的策略里,他完颜君附可以做齐,可以屈尊做赵,却怎么可以做魏……更伤人的是,吴越在险急之际挑他完颜君附做楚风流的弱点,那计策,传言还是一个小头目提出来的!连一个小头目都可以瞧不起自己、打败自己,完颜君附的打击可想而知。从此以后,彻底挫败,一蹶不振……
回到从前安逸的府邸,完颜君附没有立刻完成和楚风流迟到的婚礼,而是痛彻人心地宣布,与王妃婚事作废。完颜永琏为了补偿楚风流,安排她去金北的上京统领帮会,无论离开前后,楚风流都没有让王爷失望,没有为此流露过片刻伤心失落的神色,反而令人尊敬地专心发展她的帮会。她的威望,从那时起越来越高,在金北的武坛,她众望所归,也毫无悬疑地摘走了第四这个荣耀。
两年前,当她拥有了一切不该有的,她也许也得到了些许安慰,上京的风景不比燕京逊色,她的“绝杀”里,还有一个能让她楚风流顾盼的副帮主郑拓风,气度不凡,谈吐超俗,最重要的,可能是对楚风流有最真实的尊敬。当南北前十追求楚风流的人马纷纷受挫,唯有此人衣衫,能在楚风流阁中常见。捞月教却没有饶恕他郑拓风,将他是宋国细作的消息毫不耽误地传入了楚风流的耳朵,当时的教主向一,讽刺她楚风流只不过是郑拓风作乱金北的棋子……当发觉郑拓风果真有夺去她势力的歹心之时,楚风流不动声色,欲擒故纵,终于后发制人销毁了他纠集的十几路势力,而郑拓风,临死前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真的爱过。
从那以后,九烨不曾再去上京看过她,而是潜入南宋分裂林阡林陌,只要能分裂他兄弟二人,便可以弥补自己阵中缺刀的遗憾。却在年初,闻知风流南下,与捞月教交恶,也许,是为了柳眉之死,又也许,还是郑拓风的旧事。他与她在燕京的料峭寒风中相见,那声“楚帮主”开口,换得伊人一句“天骄大人”,物是人非,他与她身后,都是由他们操纵生杀大权的忠心部下。她还是从前一样的笑,她也说,这际遇,已分不清真假,完颜君附身边已经换了好几个王妃,郑拓风的坟头草也历经枯荣,天骄有了个备受冷落的妻子,而她楚风流,依然孑然一身。
回忆起她的这番感慨,忽然想到宋国武林同属神话的林念昔,不禁想笑,同楚风流比起来,她的阅历真的太少太少。想起楚风流的时候,心会疼,可是岔到林念昔那边去,却不得不感叹她的幸运,像她这样一个还在做梦的小丫头,怎有幸能得到抗金联盟从上到下的服从!
轩辕九烨笑叹,数月不见,听说王爷的二公子也在打楚风流的主意,但楚风流,恐怕不屑做他的王妃,便如她不愿做陈铸的将军夫人,或解涛的公子夫人一样。
她心里,牢牢占据过一些曾经。
轩辕九烨却有预感,楚风流这回早晚会来,因为,她和林阡有事情要解决——
要是完颜君附当年知道,向吴越献计围困他的人不是个小头目,而是未来的饮恨刀林阡,他也许,不会那么屈辱地离开他的事业和爱妻,自甘堕落,反而会遇强则强,奋发拼搏吧……完颜君附的悲剧,不是天妒所致,而是因为、太自我看重,现在的他要重赴沙场,哪里还拾得回巅峰期的一丝丝感觉?他当年力压的红袄寨诸将,现如今都已是抗金联盟不可或缺的领袖。
往事忆尽,斗转星移。
十年,恍若十个世纪般漫长,每每说起,又觉白驹过隙。
自己的十年已经过去,敌人比自己年轻——
阵中缺刀,在山东泰安果然找到,可是东方雨的门客们为何没有告诉他轩辕九烨:这个姓林名胜南的奸细后人,非但不会填补此憾,反而宁可去夺对方阵中最坚固的一刀!?
25。似飘蓬;遭一切风;叹人生如梦
别离夔州,择水路而西,方向选黔贵,胜南携云烟与吟儿、江中子、路政及柳五津父女同行,已经是抗金联盟的第三拨人马。
自七月十九撵走南北前十,夔州缺漏俨然弥补。抗金联盟尚未喘息片刻,便闻知黔贵有魔门肆虐作乱,不仅如此,沈依然领导下的黔西沈家寨,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汹涌,自觉吃力的沈依然,早先也已派人前来夔州求援。盟友有难,岂可袖手旁观,当即司马黛蓝便义不容辞,遣部下莫非前往相助,初至夔州的慕容荆棘错过了一场好战,不甘示弱,也马不停蹄地向黔西伸出援手。于是,宋恒、海逐浪、吴越等诸位首领到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二拨势力,众人闲暇时论起这两位淮南女帮主时,多觉她俩虽一个傲慢一个狠毒,却一样可笑。
离去这夜,仍然在无垠江湖间漂泊,风高而月黑,这光景,这气象,和初来三峡那天一模一样,吟儿看着忆着——一样的天阴无月,一样的渔歌四起,一样的清幽简单,真想将江中子、路政、柳五津和柳闻因一并从船上删除,只剩她、云烟和胜南三个人留存,如此才值得珍藏。因为,其余的都代表了纷扰,胜南和云烟才是她全部。
吟儿悄悄看了独自站立船尾的胜南一眼,这个时候,他心里恐怕还是在担心宋贤吧,虽然胜南已经是去黔西的很晚一拨,宋贤却自始至终不肯出面相见,玉泽的事情,显然成为这次在三峡作战唯一的一份遗憾……
视线离开胜南,吟儿不由自主地去揣度柳五津和路政的心理,他们时不时地也向胜南看,显然是有事想与他商量,却无从开口,也无法启齿,胜南是他们的希望,但他们会让胜南万劫不复。
这里,也应该只有闻因一个能没有心事了。因为,当胜南要为别人担心的时候,云烟的心要为胜南担心。而江中子,也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生怕他的主人有丝毫的闪失。
现在,这不苟言笑的江中子正正襟危坐在桌旁休憩,举止神态都不减当年刀王气概,吟儿笑着,告诉他:“刀王其实不必再这样日夜保护着云烟姐姐,她的身边有林阡,怎样都是安全的,因为林阡会用命守护她。”
吟儿说的是真话,否则,胜南怎样都不会遭遇灵蛇一劫。却恰巧引了江中子的猜疑,江中子冷冷一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什么万一都可能有,不得不提防。”当时,吟儿并没有觉察出“暗箭”指的是她,还翘起拇指赞:“刀王真是忠心耿耿。”
闻因也坐到桌边上插话:“对了,听说刀王您最先到夔州来寻云姐姐时,乔装成算命先生找上了莫非哥哥,说他如果不将云姐姐行踪相告,他的家乡便会遭受大劫难?”江中子一愣,摇头:“那只是威胁他,令他不得不说而已,不过这莫少侠真是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半句话。”吟儿托腮想,这莫非,也真具备细作的潜质。
“可是,前日莫如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夔州,说莫非哥哥的家乡真的遭遇了天灾,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十人,莫如姑娘一下子便失去了双亲……”闻因瞪大了眼睛,“刀王随口之说,竟然会应验?!”
“有这等事?”江中子一惊。云烟蹙眉:“那莫如姑娘岂不是会孤苦无依?”那个一直胆怯懦弱不敢行走江湖的莫如,莫非把她送回故乡以为就不会再连累她,谁料她会再也没有故乡……
“想不到,莫如的身世也如此曲折。”胜南转过身来轻叹,认识的女子,多是命运多舛,红颜薄命。
胜南心情沉郁,不自禁地伸手往桌上烛火里游走:“我本以为人生不会那么苦闷,现在想来,我认得的人们,却一个比一个要凄凉。原以为新屿和石磊会白头偕老,谁知他二人竟是兄妹,原以为陆怡和云江能忘记从前,谁料到江晗那恶贼要屠杀怡儿全家,也原以为莫非了结了仇怨能回去找莫如开始他们的生活,现在想来,这一切都那么难以抵达。想一想,人便像飘蓬一般,要遭受世间一切风的左右,不能落,便只有身不由己地继续游荡……”
“还在想蓝姑娘的事情么?”柳五津不解地问,“不是已经决定让各方势力协助拦她了么?或许,咱们一到黔西,便发现了蓝姑娘的踪影也说不定。”
胜南一言不发,吟儿清楚,当胜南像个文豪一样迸出很多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便是吟儿不能插嘴的时候。
云烟替胜南轻轻移走蜡烛,不让他玩火:“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胜南没有立刻走出那情感,续道:“我也觉得人生是一场梦,有一句词,每回看到都触目惊心,‘莫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这一句,总是能说到我心底最深处去。”
吟儿还是忍不住要反驳他:“为什么要觉得人生是梦呢?我最喜欢的话,‘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其实万事万物都很实在,一瞬间未来便成了历史,人生不是梦,是历史,只不过新旧代谢太快而已,恍惚如梦罢了。”
胜南叹息:“在我心里,人生却不仅仅是梦,而且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梦,看清楚人生如梦的人没有办法走出去,看不清的人,便永远消失在梦境里。”
吟儿打了个寒颤,笑:“强词夺理,只要与你意见相悖,你就诅咒?”
闻因也呵呵笑起来:“有时候看林阡哥哥,也真像是迁客骚人呢。”
云烟为他那句而伤魂,忽道:“我从前倒是也想过这人生,心想,会不会我们活在的这个世界真便是一个梦境?我们死了,其实是被梦外面的人唤醒了,去了外面的一个梦,继续做下去,一直往外做,去到无限……”
江中子直为他几个的想法吃惊或汗颜,柳五津摇头苦笑:“我在像你们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到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过,我也不想人生到底是不是个梦境,何必想呢,就算是梦,也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在梦里,此生无憾啊。”
路政点点头:“我最感触的一句话是、‘个中须着眼,认取自家身’,无论是梦是现实,但求定位正确,切莫年少轻狂。”路政说的时候,语气里有悔恨,胜南听得出。不知怎地,他觉得路政身上有很多事。
睡去又醒来,重忆昨夜云烟的如梦论,饶是胜南都不禁后怕,心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已经在外一层的梦里?那外一层的梦境范围更大更广,他该如何找得到他的爱人和战友们?可是,当看见云烟早已起身、也在船头悠然看日出时,胜南的心便回来了现实,对啊,这场梦,幸好有她陪他。
一时停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步,在她身后,微笑地看她背影。
决定不去扰她,眼前唯美画面,本该默默欣赏,悠悠回味。
便这么入神看着,忽然心生一种念头——身边日出与足下河川,其实都是他家的平常景观,肩侧千帆和背后狭谷,也皆由他屋前小院所覆。要是大江滞流,泥沙聚沉,船变化石,牢牢与岸相嵌,他也愿意被迫停下来,停在这有云烟存在的荒原,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像构筑抗金联盟的世界那样,营造远离南宋的、专属于他和她的王朝。
却怎生还有缺憾?胜南抬头看天,又看见天空最远处的那一抹淡色。也早知道,真实与假想不相容,玉泽和云烟不一样,云烟愿常留,玉泽却易失。此事古难全。
悲欢离合总平常,却恨自家陷中央。
失神时,忽听云烟惊呼一声,胜南在听见的一刹那冲上前去,本能地护她于身后,速如离弦。偱声望去,对面一只行船舱顶已被巨力冲破,两个飞出的武人正于船中拼杀,一时不见两人相貌,却从那激烈的交手里,看清楚他俩实力相当,互不相让。
吟儿等人均闻声而至,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给多少人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徒增了烦忧!
但当那船越靠越近、连对方招式兵器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时,五津、路政尤其诧异——除了各自宝剑之外,他二人对战时竟还以铁胆相敌!胜南亦越看越熟悉,低声告诉吟儿,语气里少有的愤怒:“江晗!”
冤家路窄。
吟儿一惊,冲动着立刻要上前去,五津赶忙一把拉住她。吟儿回过头来:“江晗那个禽兽,杀了陆凭前辈,灭了陆家满门然后躲起来!这样没人性的人,看见了便不能留!胜南,你替不替陆怡姑娘报仇!?”
“他毁了怡儿一生,我怎可能不杀他!”早便对江晗弑师行径深恶痛绝,再加陆怡旧事,胜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们年轻人,就是意气用事,你只知江晗灭了陆家一门,那你知他目的何在?同谋是谁?他要陆怡,为何还要给陆家灭门?”五津立刻阻他。
吟儿不解气:“可是他曾经那样玷污陆怡姑娘的名声,还千方百计要害胜南名誉,从云雾山上起就不知好歹,一直要和胜南作对!”
胜南蹙眉,痛心地看着不远处的争斗,那是同门师兄弟的争斗——江晗和铁云江,虽然他们对付对方的时候招式有异,但方法力道却近乎一致,难道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仇视?不对,陆怡呢?江晗与铁云江为何都来了这里?陆怡又身在何处?
却见江铁二人连拆百招以上未见胜负,没有人说话,只有剑器相击、铁胆碰撞和水中波浪一上一下一起一落的声响。
五津轻声道:“你们可以插手,但绝对要留活口。事情的内幕,可能会很多。”
吟儿依旧气愤:“为什么要保他?因为他是抗金英雄的后代?可是英雄照样可以生狗熊。”
船头众位都为这话笑起来,胜南点头,正色说:“柳大哥的话有道理,而且,路南铁家的势力,正好是大理蓝家的候选。吟儿,抗金联盟在大理的据点,已经送上门来给盟主鉴定筛选了。”吟儿一怔,是啊,铁云江到来,说明了大理的势力已不请自来。吟儿凝神再看,情势却略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