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个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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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俺说这些干啥?你快走吧,往后别让俺再看见你!”
“九娘……”
应九娘举起脸盆:“你走不走?”
“走,俺走……”
木匠刘立本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应九娘叹了口气,把水泼了出去……
从此以后,阿伦河畔的大片荒地被陆续征用,大批农民被转为国家正式工人。嫩江平原得到了长足的开发,成为国家重要的商品粮基地。
林河农场三分场第八连职业护林员苏里时年整33岁,其妻应九娘24岁,女儿苏英伦未满4周岁。
转眼3年过去了,英伦就读于三分场中心小学一年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3年里,苏里一直干着他的护林工作,连年被评为分场优秀护林员。
作为家庭主妇的应九娘也是称职的,女儿男人离开她一分钟都玩不转,在她的精心操持下,这个三口之家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唯一缺憾的是他们至今都没有儿子,九娘生下英伦以后不知怎的就再也怀不上崽了。苏里封建认为不孝莫若无后,他觉得生不了儿子愧对祖宗,难道说苏家的血脉流到他这辈就断了不成,这真是太惨酷了!
九娘也不免暗中着急,心想这是咋了?就凭俺这羊脂般的身子就怀不上个娃?甭管男娃女娃你倒是让俺得一个呀,关键是英子将来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没有个伴儿呀。可是不成,她所寄予的期望一个个都蔫溜了,七年了,她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渐渐地,她对自己的身子失去了信心,只不过表面上还奔头十足的样子,劝苏里说:
“别急嘛,说不定下个月就有了。”
苏里早听腻了女人的话,一腻烦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惹得九娘又不敢大声吵吵,怕惊了英伦,于暗中狠狠掐一把男人大腿:“快起来干活,要不休想得儿子!”
苏里没动,鼾声四起。
“你,咋了……”九娘眼里顿时就流了泪。
这阵子别的变化是小,倒是英伦出息的让人眼馋。小姑娘生的长腿细腰唇红齿白,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聪明勤奋善解人意,又赶上了好时代,教她的老师都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文化水平高,见多识广。英伦从他们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唐诗宋词,棋琴书画,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她喜欢那些知青老师讲话,无论讲什么她都听得入迷。回到家里再把她从课堂上听到的东西学给父母听,得,满口地道的北京话!恼得苏里大叫:
“你是英伦,不是鹦鹉!”
“鹦鹉怎么了呵?”小英伦问。
“鹦鹉学舌!”苏里吼。
“哎哟哎,您能不能小声点讲话,瞧把您给累的。”小英伦捂着耳朵说。
“你还学,俺,俺……”苏里扬起巴掌来。
英伦赶忙躲到九娘身后,扯着娘的后衣襟小声说:“我怎么得罪您了?莫名其妙。”
弄得苏里也没了辙。
小英伦爱串门,学校一放寒暑假,她东家串了串西家,就跟查户口似的。苏里见了气呼呼地问:
“你咋了,在家呆不住?”
小英伦说老师让班长按时检查学生的作业。
“你一个女孩当什么班长,告诉老师班长不当了,让他换人?”苏里脾气倔强,火起来八头牛都拉不住。
“我是听您的还是听老师的?”小英伦也不示弱。
“当然听俺的,你是俺闺女。”
“那好,我上不得学了。”
“为啥上不得?”
“学校不要不听老师话的学生,明个儿我就不去学校了!”
“这……”苏里挠头了,“不上学可不行,那,那你还是去串门吧。”
小英伦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一蹦一跳地拐过一家的大草垛,转眼就蹦进了同学李敏家。
李敏爸妈都是八连的职工,上班没在家,李敏早约好了小伙伴英伦马晓勇杨依依来玩过家家。
英伦蹦进院子里,发现三个人已经都到齐了,正在准备玩过家家的一些小玩意……
小英伦热爱大自然,喜欢在野外沟沟坎坎的树林子草甸子里听鸟叫水鸣追蝴蝶采芍药花,没事就跟了爹的屁股后面在林子里转悠,还和小伙伴一起采蘑菇黄花木耳猴头。
一次她们站在山峁上发现远处有一片长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圈圈草,判定是一个大蘑菇圈,就撒欢奔过去。呀,草丛里的蘑菇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一样密,在不停地眨着眼睛等她们去采摘。英伦她们就要过去,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拦了路,说别过去那全是坟圈子。吓得别的孩子都不敢动了。英伦不怕,告诉伙伴们等着,一个人就走了进去。她拨开草丛采呀采,谗得别的孩子直流口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按捺不住了,一哄而起,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蘑菇被她们采得一干二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九娘(1)
连队第三任指导员爱吃蔬菜。于是那废弃多年的旧暖窖重又被翻整一新,蒙上了又新又厚的透明塑料布,还打了眼水井砌了新砖炉子,由几名女职工负责在大棚里育苗培秧。
在暖窖里呆腻了,这几个女职工常常借喝水的因由到护林员家和通情达理善为人解忧难的应九娘唠磕,把家里不顺心的事发泄发泄。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个三四十岁的娘们凑在一起啥嗑都敢唠,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王家生孩没*,机务队长半年没回家弄得管库房的女知青肚子大。三扯两扯就扯到了九娘身上,这人说九娘福大命大造化大爷们能干会顾家,那个说英伦聪明伶俐将来准保有出息。唉,就是家里缺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娃娃,没到医院检查兴许是你家爷们儿有问题。嗨,查啥,大夫说了是女的身子出了病,可千万不敢对小英子她爸说。于是有人出点子,说实在不行到外面借地先补上,他苏家这辈就九娘爷们一棵苗,也不能眼看着他家断了血脉不是。那你就把自己借出去呗!不中不中,俺可不行别误了事。言毕嘻嘻哈哈笑将起来。
只一个人从不与她们瞎搀和,闷声不响地坐在炕沿上或织毛衣或英子在家和英子说话。英子叫她莲花婶。
“莲花婶,咱俩玩翻绳吧。”
“好啊,你先翻。”
“我翻一个篮筐。”
“俺翻的是马绊。”
“我再翻两根面条。”
“俺翻的是一个田字。”
“我翻的也是一个田字。”翻到高兴处俩个人哈哈大笑。
莲花婶从来都把英子当自个儿的闺女样对待,怎么稀罕也不够。苏里一回来,那几个女人一哄而散,莲花婶走在她们中间,看也不看苏里半眼。
九娘纳闷就问苏里:“她莲花婶是不是和你有过结?”
“没有,她和俺有啥过结?”苏里嘴巴硬。
“得了吧,俺又不是小孩子,啥事看不出来。你呀,可把人家坑苦了。”
“你都听说了?”
“听说了,也就是她,换了俺非折腾折腾你不可,这么蔫溜溜地让你占便宜。”
“人和人不一样嘛,就说你吧……”
“好了好了,俺不愿意听你磨嘴皮子,动点真格的没事帮她拾捣点干柴,别让她大冷天的挨冻受累钻林子了,夏天草甸子里蚊子咬蜂子蛰的。一个女人哪就受得了那份罪。如果不是你坑害人家,水灵灵的一个主儿怎么能嫁给一个废人?整天区屎端尿的多腌臢。听见没有?帮帮她,也不枉人家爱你一回。”
苏里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你呀,说不定人家现在心里还……”九娘说不下去了,心头倒是动了一下,她被自己这一动吓了一跳。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苏里迟迟不肯宽衣睡觉,陪的九娘哈欠连天,瞥了男人一眼:“睡吧?”
“睡不着。”
“想啥呢?”
“没想啥,俺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莲花?”
“嗯。她恨俺,俺心里比谁都明白。”
“这不就解了,明个儿趁早把咱家的干柴先背几捆去,听见没有啊?”
“嗯,嗯哪!”苏里一把抱住了女人,在她的腮帮子上亲了个响:“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其实,俺心里也早想帮她一把,只是怕你胡乱起疑心。”
九娘猛地搂紧男人的脖子:“你难道还不明白俺的心?”九娘娇嗔地说,眼里分明闪着泪花……
第二天一早,九娘别的不忙干,一个劲地紧催苏里去莲花家送柴禾。
“你总得让俺洗把脸吧。”苏里嚷道。
“你嚷什么?你还知道洗脸哪,快指给俺看你那脸在哪儿?再叫嚷你连俺的脸都丢尽了,快去,快去把脸挣回来好好洗一洗!”九娘说,使劲推男人出门。
“好好,姑奶奶,你总不能让俺光着脑袋去吧,大清早霜天拔地的,你只想扬个好名就忘了疼自个的爷们,你还是俺的亲老婆吗?”
九娘释然:“这俺倒错了,英子,快把你爹的新手套新狗皮帽拿来好给你莲花婶送柴禾去!”
一听说给莲花婶家送柴禾,小英伦赶忙拿来新手套和帽子。苏里咧嘴,一把扯了帽子和手套扔到炕上:“又不是相亲,穿戴这么好干啥,去,去,英子去给爹拿旧的来!”
九娘刚欲说,英伦说:“旧的没找着,您就戴这个吧。”
苏里无可奈何地接过手套和狗皮帽嘴里嘟囔着背了两捆干柴朝村口走去……
九娘追出屋,站在院门口怔怔地往苏里去的方向望……
连队场院上,一群男女正在往拖拉机的槽帮里装运黄豆。
有在垛仓里拿着铁锹装麻袋的,有往车上扛麻袋的,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也不知大马哈说了句什么玩笑话,惹翻了的妇女们一哄而上,联合起来把大马哈生生掀翻,压倒在了盖粮食的帆布上,几个四十左右岁的妇女拔开裤子往他裆里面灌麦子和黄豆粒……
大马哈一米八几的个,膀阔腰圆,平时力气大着呢,掀翻他可不容易,裤腰带都解开了他还在那“嗷嗷”穷叫,拼死挣扎……
眼看那家伙就要翻身了,上面的妇女就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莲花:
“莲花,还愣在哪干啥?快过来帮忙,按他的腿……”
莲花一激动就上了,跪在地上拼命压住了大马哈胡乱蹬踹的两条腿……
大马哈杀猪似得嚎叫着,四肢是动不了了,脑袋扭来扭去,从人缝里一眼看到了跪在地上压自己腿的莲花,嘴上挂着白花花的吐沫,叫得更响了……
几个刚分配来的女知青以为他们在打架呢,吓得脸都绿了。
从娘胎里一生出来就有点弱智的半大小子傻楞子在边上看得直拍巴掌。
傻楞子:“嘿嘿,好好,嘿嘿……”
收工回来的莲花一脸的疲惫不堪,她把铁锹放到院门后,解下脖子上围的蓝围脖,使劲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里屋的窗户上,莲花的男人黄三喜委在炕头隔着玻璃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莲花叹了口气,抬腿往屋里走,猛地发现里屋门口堆放着两捆粗细整齐的干柴。
莲花一愣。
傍晚,连部门口,“嗵”地一声响,爆花机又爆了一炉玉米花出来。
几个妇女手捂在棉闷子里和三四个女知青嘻嘻哈哈说笑着,莲花也在其中。
“嗵”又是一声响,莲花的黄豆也嘣完了,她匀出一点来四下分了,剩下的装进一个口袋里拎走。
屯子不大,住户也比较分散,晚上除了连队部门口有盏路灯亮着,闲逛的人都来这集中,别的地方漆黑一片。莲花家在村子的最北边,再往北就是麦地了。
莲花一边吃着炸熟的黄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抄着小路往家走。
一堆草垛旁。
大马哈低着头正在解小手,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莲花朝这边走来,他假装没看见,还在那尿着……
等到近前了,莲花才看见正在草垛边解手的大马哈,不由得脸一红,紧走几步想快点绕过去。
“站住!”
大马哈提着裤子转过身来盯着莲花。
莲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干啥?”
大马哈甩了一把鼻涕说:“白天你压我腿了吧?”
“压了,你想咋的?”
“没事,就是下面痒痒……”
莲花捂嘴笑了:“活该!”
大马哈凑过去:“崩的啥呀?”
“黄豆。”
“给我一捧。”
“想吃你不会自己嘣去?”
“俺就想吃你的,给不给吧?”
“不给!”
大马哈一把夺过莲花手上的口袋,打开,把鼻子探进袋子里。
“嗞嗞,真香啊!”
莲花没吭声,胸脯一起一伏地。
“吃黄豆好啊,壮阳……”
“滚一边去!”
莲花劈手夺回口袋,大步流星地走了。
大马哈呆在原地咂着嘴巴……
莲花家,报纸糊的土墙上挂满了奖状,什么三八红旗手,生产标兵,红红彤彤的一墙……
莲花抬头看了一眼瘫坐在炕头上披着棉被吃黄豆的爷们,表情是木然的。
莲花:睡吧。
她不管爷们吃没吃完,拉了灯绳,于黑暗中脱去外衣,离着三喜老远,钻进炕梢的被窝里……
又一个傍晚时分,土暖窖里,莲花拎着一个饭盒前来接班。
被替换的妇女指着一洼韭菜说:“明早知青点来拉韭菜,你提早把这一片给他们割了,木碳俺都给你抱来了,够今晚烧的,剩下的就没什么了。对了,俺拿点茄秧回去。”
莲花说:“拿吧,还有这韭菜,你也带点吧。”
妇女说:“装着哩。好,俺走了。”
莲花把妇女送出暖窖,给炉子里又添了几块木碳,然后提着喷壶开始给窖里的秧苗浇水,浇完水,又拿着布条给黄瓜绑架,忙乎了一阵子,活干得差不多了,莲花的身上开始冒汗,她解开外衣,坐到炉子边上端起缸子喝水,手上的茶缸子是她去年被评上劳模时得的,上面还有个红喜字。
此时,炉火正旺,暖窖里热气缭绕,散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