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时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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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无奈的笑来。贝贝见他狼狈的样子,先前那种魔力突然就消失了,随着金属框眼镜粉碎了。
众人拥簇着教授离去的时候,贝贝看见刚才的女孩被人围住在角落里,经理不顾公司形象在那里狠狠地责骂着,引致房间里的客人也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后来另一个经理上前制止了,立即又回头安抚客人。女孩静静地坐在地上,神情疲累,还在喘气,头发和衣服乱作一团,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离去的教授。她的指间有血,不知是教授的血还是她自己的,白裙上也沾上血迹。双腿V字形在地板上撑开,看来其实并不真的很长,只是因为裙很短,和皮肤很白。除了膝头擦损的一块,特别红。有一种烫烫的耻辱感。贝贝在踏出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她。
之后同学们在教授家留到很晚,教授好像恢复得很快,和大家若无其事地谈天。要不是脸上的药胶布和替换的胶框眼镜,之前的事真像梦一样不真实。教授妻子静静地给大家做了宵夜,开了红酒,但自己没有吃东西,只是拿着四分一满的酒杯坐在一旁,却一口也没有喝过。贝贝不时偷偷看她,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不能确定。她脸上有一种不确定的表情,不知是安静还是低落,是耐心还是烦闷。贝贝后来就不敢看下去,好像怕有秘密会突然自她的口中爆发出来。
在回宿舍的路上,贝贝想起那女孩,和政说:那个女孩好像受了伤,不知她现在怎样呢?该会被炒鱿鱼吧!政很不屑地说:这是活该的!这种女孩,不学无术,只懂撩是斗非,你说有甚么前途?贝贝自言自语说:我想回去看看她。政瞪大了眼睛,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正色说:你傻了吗?这种人千万别惹她,说不定有黑底!由她自生自灭好了!来!累不累?去吃糖水好不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任务(4)
贝贝推说饱,没有去吃糖水,让政送她回宿舍去了。一关上门就去找去年上课的裤,找了大半晚也找不到,同房的阿丁也给她吵醒了,问她搞甚么鬼,知道她找裤子,就叫她到自己的衣柜随便拿用,别半夜三更翻天覆地。贝贝打开阿丁的衣柜,果然有条深蓝色裤子,看来小小的,好像童装,但弹性很大。她试着用手扯了扯,把裤头拉开来就在腰上比画了一下,然后就弯腰脱下牛仔裤,穿上了那条裤。因为怕弄醒阿丁,只亮了盏床头小灯,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在掩映的灯光下,是一双泛光的圆腿。贝贝坐在床边地上,伸直V字形张开双腿。然后伸手关了灯,闭上眼,想象那女孩的样子。那种下身的紧束感又回来了,慢慢发热燃烧,直至,它融进自己的肌肤,在黑暗中与自己成为一体。在那黑暗中,尖叫的声音由深处钻出来,像萌芽的乳房那种痛。那是小宜的尖叫。
小宜给按在更衣室的地上,白色校服裙给扯高到腹部上,未脱稚幼的缺乏线条感的双腿虽然给抓住,却在拼命乱蹬。把小宜按在地上的是四个中三女生,是校内的滋事分子,听说有背景,放学后常常有金发不良少年在学校门口等她们。曾经发生过低年班女生惹怒了她们而给袭击的事件,后来随受害者转校而不了了之。贝贝不太知道小宜和她们的瓜葛,那似乎是很偶然的事情,好像是那帮人的同伙中有个男生盯上了小宜,在学校门口等过她几次。那几个恶少女就因为这个找上门来。那时候贝贝和小宜刚刚上完体育课,那是安排在放学之前最后两节的体育课。小宜慢条斯理地换校服,后来又在厕格内弄了很久,其它同学都*了,独剩下贝贝在等她。然后那四个人就走进来,一见小宜从厕格出来就拿羽毛球拍乱打一通。小宜捱着拍打,缩作一团,后来就被按倒在地上。贝贝站在旁边,吓得呆了,不敢跑,又不敢插手。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把贝贝推到墙边,警告她不要出声。那些人质问小宜和那个叫阿虎的做了甚么,小宜却只懂得哭和摇头。其中一个看来是头头的高瘦女生卡着小宜的喉咙,说:我条仔你都敢沟!你未死过定啦!那人一把扯起小宜的校服裙,看见她在里面穿了裤,就说,打底都冇用,除咗佢条裤!用羽毛球拍插佢!贝贝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扯下小宜的裤,因为裤子很紧,小宜又在挣扎着,所以纠缠了好一阵。然后有人怒吼道:顶你个死八婆!来月经呀佢!整到我成手都系!这时更衣室门外传来一把男声,好像是校工梁伯的声音,在问里面干甚么。那帮人立即就往外逃,手给弄污了的那个还一边走一边扯着长长的厕纸卷。贝贝僵硬着贴墙而站,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宜,双腿间的内裤裆里染了一大片黑黑的血。小宜的眼光和贝贝的眼光直接遇上。小宜的眼神是惨然的,但也包含着怨怒,而贝贝则被迫进了羞惭的角落,好像给暴露出下体的是自己而不是小宜。小宜突然止住了哭叫,自行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裤,穿回去,因为手脚被打伤而有点笨拙,在瞬间中差点就落入可笑的跌倒。她小心地把校服裙放下,背了书包,站到镜子前整理了仪容,然后一声不响地蹒着步走出去。在这个过程里,她没有再看过旁边的贝贝一眼,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贝贝突然预感到,她和小宜的友谊就此结束了。她目睹了小宜的屈辱,这就足以让小宜必须忘掉她这个朋友。现在做甚么也于事无补了,就算贝贝站在小宜这边告发那些人,也不能再改变她旁观了小宜的屈辱的事实。唯一的可能,就是贝贝因着目击者的身分而一同被那帮人强暴,被扯起校服并且强行脱掉裤子。只有这样才能维系两人之间的共同感,分享彼此的屈辱,否则,受辱者就必须忘掉这个站在旁边的人。尖叫卡在贝贝的喉咙头,像有东西要刺破她的胸口似的。她望着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厕纸条,觉得自己参与了强暴,手指上有腥腥的,小宜的经血的气味。她捡起厕纸条,撕了一块,抹着手。
小宜后来加入了那帮人,开始染发,讲粗口,抽烟,搭上不同的男孩子,念到中三就辍学了。看来好像不可思议,但贝贝完全明白个中原因。那是小宜对她的报复,对完好的旁观者的报复。
在教授被袭击之后第二天,贝贝跑到那间卡拉OK去找女孩,经理说她已经给辞退了。贝贝央了半天,一个女侍应才偷偷把女孩的手提电话号码告诉她。她拿着那个号码,竟然又不敢打。把纸张折迭好,放在银包内,以为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令她安心。她也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政。新的学期快要开始了,那将会是她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了,这一年该如何好好利用呢?贝贝想坐下来计划一下,她相信把精神集中在学业和与政的感情上,很快就可以把不安的事情忘记。反正她不认识那个女孩,对她的事没有任何责任。是女孩先袭击教授的,没有因由的,被制服也是应得的。加上贝贝没有参与其中。她只是旁观而已。被辞退也是应得的。她只是旁观。这一切和她无关。韦教授的事也和她无关。她不过是他学生的女朋友,不过和他在体育主题卡拉OK合唱过一首叫做〈分离仍忘不了爱〉的情歌,不过在他家吃过一顿他太太做的宵夜和喝过小半杯红酒。她和他无关。下学期也不会选他的课。但,他是她男朋友的老师。但,她打了他。但。她在白色迷你网球裙下穿了深蓝裤。但。她在当天晚上回宿舍也穿上了深蓝裤。小宜的裤。那光,那火,那温度。那羞辱感。
贝贝忽然为大家当晚的行为感到极度的羞愧。纵使那看来是正当的自卫,是没有过火的恰如其分的制服。但那个女孩,被按在地上,露出白网球裙下的腿,和裙下面的裤,就算怎样嘶叫,怎样挣扎也没有用。那是多么的可怕的行为!贝贝看着自己坐在宿舍地上,光脱脱的双腿撑开,V字形伸直。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投落,暖暖的,把腿间的阴影驱除。她摸摸柔嫩的膝头,想象那种痛,和神奇的光芒。
她是有份的。她不是无关的。
贝贝掏出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片。打了那个号码。
喂?喂?……搵边个?
我……搵个晚喺卡拉OK打人个女仔。
乜话?……几点呀?……咁早?……
系咪你?
喂!天都未光呀!你唔瞓人地要瞓架!
系咪你呀?
……
你点解要打佢?
……
你样点呀?有冇受伤?我去过搵你……
……
我想讲,我觉得好惭愧。我好似以前一样,我一直都系个咁既人。
你讲咩呀?
我冇帮你。
你系边个?
个女仔真系你?
你系咩人嚟架?你唔使瞓既咩?天都未光呀!
耳膜(1)
曲/词/声:不是苹果
任谁也会感到愤怒吧
关于生存这回事
要试的也试过了
未试过的也绝不想试
下午一个人在家吃CD
小心翼翼结果还是刺伤脚指
努力模仿皱眉和瞪眼
或者任由自己迎头摔倒在玻璃茶几上
结果也无法做成令人害怕的姿态
谁叫你只懂唱歌
或者虚耗言词
除非你的声音够尖
足够震碎整个城市的玻璃
任谁也会感到愤怒吧
关于爱情这回事
要说的也说过了
未说过的也绝不想说
我只想喊破你的耳膜
连同我自己
一起聋掉
耳膜。
清晨五点给陌生人的电话吵醒的女孩。
想不到那人真的会来。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吧,这里那么远,要来也很麻烦,一般人也只会是随口说说吧,怎会真的找来?这不是认真得有点白痴吗?而且,真好像这边放下电话筒,那边门钟就响起来。见鬼!如果是电视台的闹剧,该会引起无聊的笑声吧。掷下电话筒,看看钟,还不过是五六点,天刚刚才亮。不过真的热。八月尾啦,热到早上会给自己的汗淋醒,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有时还夹杂着在梦中哭过的泪痕。在梦中哭这种糗事,我一直想极力避免,因为日间老扮作酷酷的,晚上却偷偷在流泪,自己想来也没劲。但在梦中的眼泪总是源源不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憋尿的缘故。有时候也会梦到很畅快地撒尿的情况。撒呀撒呀地撒过不停,比真实中的尿量要多和长久,有时还是脱了裤子蹲下在随便一个甚么地方,在大街大巷或者是课室之类的,毫无拘束地尽情解放。尿在下面像开了花洒一样地撒出来,劈劈拍拍地打在地板上的声音特别响亮,还可以看见它逐渐形成一条洪流在脚底下伸展出去,再分叉成较细小的支流向四方八面蔓延。但梦里流泪的情况竟也差不多,只是心情截然相反而已。湿湿的苏醒,当然只限于面部,下面纵使是憋尿,也未至于像小孩子般失禁。至于因为梦中的性场面而把下面弄湿,也未至于没有,只可惜是近来颇为稀罕,有的话也老是以可厌的撒泪告终。把鼻子埋进枕头里去使劲嗅,也嗅不出甚么,只是洗头水和头皮混和的味道。有时候实在抵不住热了,就不得不开冷气,但那部老爷机吵过轰炸机,有一次沉沉地就梦见自己在打鼓,一会是智美在打,一会又变了是高荣在打,好像打在耳膜上,耳朵很痛。后来高荣竟然把鼓打穿了,穿破的鼓里面还喷出像是果汁的东西,溅在他的脸上。那样子本来是蛮滑稽的,但梦里的气氛似乎显示出溅上果汁也是件很严肃的事。他挺着满是橙红色果汁斑点的胸口,说要走了,不如索性把结他也打碎算了,以后别再玩了。我觉得打碎结他这种故作*的举动很可笑,但当时我却笑不出来。他说完就来抢我的结他,我拼命抱着它,几乎哭着求他别这样。奥古也在旁边,来帮我拉开他。他松开手,耸耸肩,说,鼓都破了,还可以怎样?不能走回头啦。说完,舔了舔手臂上还滴着的果汁,就转身走了。我记得他那把金色长发,刚刚在颈后翘起的发尾。醒来,枕头和被单却照样是湿的。好像还有果汁又酸又霉的气味。是放了不知多久的烂生果发出来的吧。空气却很冷,手脚都冰冰的。迷蒙中竭力爬起来,差不多要把冷气机的键钮扯掉,突然就忍不住捶打那残旧的网板,撒了一脸灰尘,很刺眼。擦了擦眼睛,才知道自己真的在哭。死蠢!越想越哭。冲进厕所里,坐在马桶上,就上下一起流过不停。
耳膜(2)
贝贝觉得就好像中学家政课弄坏衣车没出声。
也许我一直在等待这种无条件的东西。这甚至在我和政之间也没有过。想到这点,先是很惊讶。和政一起已经两年了,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未曾有过这种东西,那我之前感到的算是甚么?不是也有十分快乐的时刻吗?为甚么到头来会有这样的结论?再想下去就有点不知所措。总之那一刻我是不顾一切的了。看来还没有这样的程度吧。但我实在是感到了。那举动里蕴含了这样的性质。情况就像念中一的时候在家政课上不小心弄坏了衣车。我当时真的是无心的,甚至可能不是我的责任,只不过是衣车突然不动了,我试着去修理它,不知怎的就把车针弄断了。下课钟声响起,同学都收拾好东西,我是最后一个用衣车的,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我也静静把未缝好的围裙折好,放进布袋里,随着同学们离开课室。我是最后一个,在关上门前怯怯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衣车。它沉寂地匍匐在远远的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兽。我在心里向它说,耐心点等吧,明天会有人发现你的伤,然后给你治疗的了。兽们都在阴暗中沉睡,不论受伤与否。那个晚上我无法入睡。我知道我应该向老师自首,要不,明天可能连累另一个用那衣车的同学。我也知道隔了一晚才招认,一定比当场招认更严重。那显示出我的怯懦或詨诈,而怯懦或詨诈只会令老师更愤怒。但是,我感到那其实并不是最令我害怕的,纵使的确因为怯懦而害怕,但那也不是最核心的。最核心的地方,躺着那沉睡的受伤的兽。如果我要负上任何责任的话,那是对兽而负的责任,不是对老师,对同学的。也许我当时还未懂得这样去理解这件事,但有一点很确凿的是,我对兽感到愧疚。这一点就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