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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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这个汉子口里说是“试”他武功,出手却招招狠辣,只要给他抓着一下,只怕就有筋断骨折之灾,蓝玉京终于抵挡不住了,“嗤”的一声,衣裳被他撕破一幅。百忙中把太极剑法化为掌法,一招野马分鬃,斜切那人左肩。
蓝玉京并不指望这一招可以打败对方,但求可以稍稍阻挡对方攻热势而已。不料他这一招刚出,就听得那人大叫一声,好像站立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山坡陡峭,蓝玉京惊魂未定,跑到山边看时,已是看不见那个人了。
峭壁下,幽谷望不见底。蓝玉京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想道:“奇怪,我这一掌好像还没打着他,怎的他就会失足跌下幽谷去了?但愿他不要因此丧命才好,否则我的罪孽可真大了。”
但想到那个人的大擒手法,招招狠辣,倘若他不是“失足”跌下幽谷,只怕自己不死也得重伤,思之犹有余悸。
但当真是“失足”吗?
蓝玉京自出娘胎,只曾和东方亮比过剑法,但那只是拆招而已,对敌的经验,他可说是丝毫没有的。不过,虽然如此,他多少总还有点知已知彼的粗浅见识,那人的武功比他高得多,决不是他那一招野马分鬃能打败的,但既然不是他那一招的威力,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又怎会无端失足?
一轮红日,早已从云海中钻了出来,林中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连飞鸟也没看见,哪里有别人的影子?
蓝玉京百思莫得其解,只好继续前行,还未走到少林寺的门前就有一个黑脸僧人迎上来了。
“小哥儿,你家大人呢?”黑脸一见他就这样问。
蓝玉京不大高兴这个僧人把他当作必须跟随大人的孩子看待,答道:“我家大人远在千里之外,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黑脸僧道:“哦,那也许是我听错了。你一个小孩子,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什么?”原来他是轮值看守山的僧人,隐隐听得柏林里好像有人打架,故此跑出来看。
蓝玉京答道:“我是想来求见贵寺的一位大师!”
那黑脸僧人眉头一皱,说道:“你是想学武功,想得入迷了吧?我们少林寺的和尚,一不会胡乱收徒,二也没有那么闲功夫去指点别人练武。”这类的事情,在少林寺是屡见为鲜的。
蓝玉京道:“第一,我并不是来拜师;第二,我也并不想找人指点,我是有事求见贵寺的一位大师的。”
黑面僧人道:“你想见哪位大师,达摩院的还是罗汉堂的?”口气中显然已是带点嘲讽意味。
蓝玉京一本正经答道:“这大师,法号慧可。”
黑脸僧人露出诧异的神色,说道:“慧可?少林寺可并没有一个名叫做慧可的和尚。”
“谁人要找慧可?”说到这里,刚好就有一个黄面僧人出来。
黑脸僧道:“是这位小哥。”
黄面僧道:“奇怪,慧可来了这里三十年,从来没有找过他的,今天竟然接连有人找他。小哥,幸亏你碰上我,”
黑面僧大为奇怪,说道:“当真有个叫做慧可的和尚,而且已经来了三十年?”
黄睑僧脸僧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个人的。不过,是不是这小哥要找的人,我可还得问问。喂,你要找的这位慧可大师在少林寺是干什么的?”
蓝玉京道:“我想他大概不会是在达摩院或罗汉堂执事的老和尚,据我所知,他是在贵寺职司烧火的。”
黑脸僧一怔,“什么,烧火和尚?”
黄脸僧笑道:“你莫看轻这个烧火和尚,他的架子还大得很呢,约莫两个时辰之前,有个人来找他,央求我给他通报,也没问是什么人,就要我把那人赶开。”原来这个黄脸僧是昨晚下半夜轮值守山门的,天刚亮,那个人就来了。那时正是他换班的时候。但这个黑脸僧却还未来(看守山门的也不只一个人,通常是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并非同时换班)。
黑脸僧哈哈大笑,说道:“怪不得我不知道,原来是个烧火和尚。”要知少林寺的大小和尚,包括杂役在内,有一千多人,黑脸僧哪里会注意到一个烧火和尚。
蓝玉京道:“烧火和尚又有什么好笑?”
黑脸僧道:“小哥,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世俗之见,看轻烧火和尚,只是烧火和尚,却有人称他为大师,那可真是奇闻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呢。”说罢,不觉又哈哈大笑。
蓝玉京道:“一点也不好笑,我的师祖就是称慧可为大师的。”
黄脸僧道:“你是哪一派的?你的师祖是谁?”
蓝玉京道:“我是武当派的,我的师祖是无相真人!”
两个僧人都是不禁吃了一惊,同声说道:“无相真人?你说的是武当派的掌门?”
蓝玉京道:“现在的掌门人已经不是他老人家了。”
这两个人方才想起,无相真人正是最近去世的,前两天少林寺刚接到消息。黑脸僧道:“当真是无相真人叫你来找慧可的吗?”
蓝玉京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黑脸僧道:“他是哪一天叫你下山的?”
蓝玉京说了那个日子,黑脸僧屈指一算,说道:“那不正是无相真人去世的前一天吗——
蓝玉京道:“不错,我是在路上知道师祖升天的消息的。”
黑脸僧人冷笑道:“他在临终前夕,多少事情需要交代,却要你来找少林寺的一个烧火和尚?”
蓝玉京道:“信不信由你。若不是师祖告诉我,我还在武当山,又怎知你们少林寺有个名叫慧可的烧火和尚?”
黄脸僧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是从我们少林寺逃出去的,二百年来,武当派的道家弟子,从来没有人敢上少林寺,俗家弟子,也只有一个牟独逸来过。”
蓝玉京道:“知道。”
黑脸僧道:“你若说无相真人叫你来谒见本寺主诗,我还勉强可以相信几分,哼,哼,他会要你来拜会我们的一个烧火和尚?”
蓝玉京道:“你要怎样才相信?”黑脸僧道:“死无对证,不过武功是可以作证的。”
蓝玉京道:“你的意思是要试我懂不懂武当派的功夫?”
黑脸僧道:“不错,我不但是要试你懂不懂,你必须抵挡得我十招,我才能够用信你是无相真人的徒孙!”
蓝玉京道:“可以。但无需限定十招.一百招也行!”
黑脸僧道:“好呀,你这个娃儿口气倒大。我告诉你,我出招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打伤了你,你可别怨!”
蓝玉京道:“我若打伤了你,请你别见怪。”
黑脸僧人气得双眼翻白,喝边:“狂妄小子,拔剑吧!”
那黄脸僧人是他师兄,知道他脾气暴躁,怕他当真打伤了一个乳具未干的少年,受方丈责罚还在其次,传出去对少林寺的名声也是有损,忙道:“师弟,别要和一个无知少年一般见识,让我随便试他两绍就行了。”
他是名列罗汉堂的十八名大弟子之一,不想多耗时候,一出手就是小擒拿手法。名为“小擒拿”,可比那个虬髯汉子的“大擒拿”更为厉害,只听得“嗤”的一声,蓝玉京的袖子被他撕破。
蓝玉京默念剑诀:“太极圆转,无使断缺,意在剑先,绵绵不绝。任它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眼睛也不一眨,手中的青钢剑已是接连划了三个圈圈。黄脸僧找不到他的破绽,怎敢手指插入他的剑圈之中。
黑脸僧叫道:“师兄,这小子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存心来要咱们少林寺的好看的,你可不能手下留情了!”
蓝玉京的剑术之精,大大出乎这黄脸僧人的意料之外,他听了师弟的话,不觉心中一动,“师弟虽然是个莽汉,但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见地。这小子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剑法就这样了得,说不定他当真是无相真人的徒孙,武当派那些老道士指使他来试探咱们少林派的武功的。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些老道谅我们不敢伤他的性命,但我们这里的头面人物,若是有一两个输给他,少林派从此就更加要给武当压得抬不起头了!”
黄脸僧人有了这个疑心,登时就出手不再留情。虽然未必要取蓝玉京的性命,但把蓝玉京打成残废则不在所惜了。
他一声大吼,飞身扑击,掌力把蓝玉京的剑圈荡开,蓝玉京斜身飘闪,一招“金针度劫”剑尖反挑黄脸僧的脉门,这一个变化的奇诡,又是大出黄脸僧的意料之外,他不知蓝玉京的太极剑法乃是另有“创意”的,不禁心中喷咕:“奇怪,这小子的剑法好像是太极剑法,但却又像并非一样。”他的经验、武功都在蓝玉京之上,虽然摸不透蓝玉京的底细,也不至于为他所乘,当下双掌斜击,已拍中蓝玉京的剑身,蓝玉京闪身跃避,虎口已是隐隐发麻。
蓝玉京“哎哟”一声叫起来道:“好大的气力!”黄脸僧人不禁脸上发烧,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里想道:“我名列十八罗汉之中,在招数上竟然胜不过一个少年,好在没有外人在旁,否则可真是给人笑话了。”
那黑脸僧见蓝玉京居然能够抵挡师兄的大力金刚掌,不禁也是暗暗诧异,说道:“素闻武当派最擅长的功夫是借力打力,你这小子自称是无相真人的徒孙,却连这点门道都不懂,嘿嘿,看来你定是假冒无疑!”
其实蓝玉京何尝不懂以柔克刚的道理,他五岁开始学武,十一年来,不知学过多少借力打力的手法。但道理易懂,手法也不难学,最难的是运用之妙,存于一心,否则临敌之际,千变万化,差之毫厘,便会谬之千里。还有一点,功力如果相差太远,纵然运用妙,那也未必能够以柔克刚。
那黑脸僧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不过,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一来是为替师兄解嘲,二来他亦已看出了师兄不愿打伤这个少年,因此他就故意先把这个少年认定了不是武当派的弟子,万一将来闹出纠纷,也可以有理由辩解。
哪知他这么一说,却也提醒了蓝玉京。蓝玉京这半个月来,对师祖给他的内心法,已经领悟不少,只是未有机会尝试运用,欠缺经验而已。
这刹那间,内功心法所提的诀窍从他心中流过:“从有到无,无中生有。心无沾,流水行云。任彼金刚猛扑,四两可拨千斤!”诀窍一念,登时心窍也开。
说时迟,那时快,黄脸僧人又是猛的一掌劈来,蓝玉京倒持宝剑,以剑柄迎上,轻轻一拨,只听得“喀喇”一声,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一株粗如儿臂的树枝被黄脸僧人的劈空掌力打断,不过,蓝玉京虽然能够把他的掌力牵引出去,转了方向,打断树枝,他本人还是不能不晃了几晃,退了一二步,方始稳得住身形。这是因为他只能把对方的力道拨开八成之故。
但这么一来,却是令得这个僧人的黄脸成了红脸了。
要知借力打力,虽然不能硬碰,但假如蓝玉京刚才是用剑尖牵引,这个黄脸僧人虽然不至遭受断臂之厄,皮肉之伤却是难免的了。
也不知是否由于心而生“暗”,在那枝树枝被他劈空掌力折断之时,他似乎隐隐所得构林里有人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飘忽,似有如无,还没有枝叶摇吵的声音清楚,究竟是笑声还是风声?或者根本只是他的幻觉,在他心里,只能是个迷了。
他思疑不定,为了挽回面子,一声冷笑,说道:“好小子,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我不用内力,也能打败你,免得给你说我以大欺小。”
声出招发,五指如钩,向蓝玉京抓下。但却并没有斯身进迫,甚至和蓝玉京的剑尖,也总是合持着三五寸的距离。
空手人白刃的目的,是要夺对方的兵刃的,没有接触。又怎能达到这个目的呢?
原来他用的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龙抓手功夫。出手如电。每一招都虚实相生,变化莫测。只要对方的防御稍有疏失,立即可以由虚变实,抓住对方的要穴道。但在无机可乘的时候,他这种飘忽不定的掌力,对方要借力也无从借起。他说不用内力也是假的,只是换上了阴柔的小天星掌力,没有掌风而已。不过,龙抓手的功夫并非倚仗内力伤人,则是真的。
蓝玉京的太极剑法本来不输于他龙爪手功夫,但黄脸僧人的龙爪手这门功夫已经练了二十年,蓝玉京的太极剑法还是最近练的,虽然他的悟性甚高,而且还有“创意”,但究竟不及对方的造诣之深。
黄脸僧人改变打法,绕身游斗,移步换形,瞬息百变,对蓝玉京的威胁,登时大增,渐渐,蓝玉京的剑法已是被他克了。
黑脸僧人在旁观战,看得眉飞色舞,不停的给师兄喝彩,“妙啊,妙啊!”都不知叫了多少声了。可是他每叫一声“妙啊”黄脸僧人的眉就不觉一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蓝玉京并没有数他出了几招,但他自己心中有数,已是过百招了。他曾夸口要在十招之内打败蓝玉京的,现在已是十倍于十招之数,师弟的喝彩声岂不是等于对他的嘲笑么?虽然黑脸僧人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黄脸僧人一咬牙根,心里想道:“我若是抓不着这小子,颜脸何存?”无明火起,登时使出杀手绝招,即使误伤蓝玉京的性命,也是在所不顾了。
他把小天星掌力用在龙爪手上,一伸一缩,这一抓,抓出去的力道令得蓝玉京像被漩涡卷吸一般,虽然不至跌倒,脚步已是踉跄,不知不觉,身形倾侧。
黄脸僧人立即闪电出招,招数也是非常奇妙,蓝玉京身形不稳,不论如何闪避,都非中招不可。若然闪避不当,琵琶骨就要给对方抓裂闪避得宜,手中的剑最少也要给方夺去。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蓝玉京忽地听得好像有人在他身边叫道:“白鹤亮翅,玄鸟划砂!”蓝玉京不假思索的就把这两招使了出来!
白鹤亮翅是要身形掠起的,他脚下踉跄,正好趁势跃起,但玄鸟划砂则是反手向后转个圈削出的,黄脸僧是在正面攻他,他身了悬空,使这一招,那岂不是变成了无的放矢,如何够能防御。
不过,蓝玉京根本就没去想这层道理,因为他已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的了,是一个他最信服的人。
只听得“嗤”的一声,黄脸僧人的僧袍被划开了一道七寸多长的裂缝,胸口也感到了森森的剑气,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斜跃出数丈开外。
原来在那个指点蓝玉京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