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城(全集)-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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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当真吃惊不小,下意识往后一躲,他定定看我一眼,面无表情收回了手臂。我心里复杂得不堪忍受,放下了勺子。
“你最近都吃不下什么?”林晋修瞥我一跟,“脸色这么差,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欲言又止。“说吧,”他倒是难得的好脾气,“找我什么事?”
我忍了忍,终于开口,“顾持钧……”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在林晋修面前谈顾持钧,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简直难以启口。
林晋修看着我,“怎么?”
“我听说他正在和电影公司解约。”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听说?”
“他没亲口告诉我。”随即想起沈钦言那张忧郁的脸,下意识朝屏幕上看过去。
“没告诉你?”他似有所悟,却不是真的意外,倒有一种意料之内的笃定。
我问他,“你知道这事?”
“我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想我脸上一定是显出了不信的神色,林晋修一只手搁在玻璃餐桌上,漆黑的瞳孔里似有暗光,“盖亚的具体事务由几位执行董事负责,我不清楚,但这件事情的确有人告诉我,我没有多问。我能想象到你听到了什么流言,所以,来找我兴师问罪?”
“不是的……”我轻轻摇头,“我是想知道,如果他跟电影公司解约,他的违约金……是多少?”
林晋修无声看我一眼,“你应该了解一些合同法,这属于保密内容。”
“那就是不能告诉我?”
林晋修手指敲了敲桌面,声清低沉。“许真,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合同内容,没问题,你当然可以知道,”他声音不高,字字句句十分沉重,“但后果也要你自己承担,你考虑好了吗?”
第二十五章 电影节
那天晚些时候,我跟林晋修去了趟他在学校的单人公寓。我不愿跟着他去电影公司,林晋修于是让人把合同副本都送了过来。
我坐在沙发上,一份份看着复印件,最上面放着的,是顾持钧和电影公司的合同副本,顾持钧自出道以来所有的合同都在盖亚电影公司,合同期都是五年为限。而我手中的这份最新合同是他两年多前签下的,还有两年半到期。盖亚给他的待遇优厚,各种资源优先。他是盖亚公司一手栽培出来的,再加上有我母亲这层关系,他似乎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主动解约,所以对违约条款不那么放在心上。违约的情况有好几种,比如疾病、自然灾害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解约,他什么都不需要赔偿。但顾持钧需要面对的,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他拒绝了公司安排的一切活动,态度强硬地要求解约。因此他的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我看到合同副本之后,还有大堆资产转让的文件副本,顾持钧手里的现金不多,大都是各种形式的资产,比如他包括郊外那套别墅在内的两处房产、一些基金证券股份,他都已经签上了名字,或卖或转让,给电影公司作为违约金的一部分。
我在脑中迅速估算,显然,那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已经席卷了他大部分个人财产,还有一部分的缺口,大概只能用我们俩正住着的那套公寓来填补。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解约一事拖延到了现在。那套公寓实在太大,一时半会不是那么好出手,而且我们还住在里面,一旦卖掉,我们又搬去什么地方?他要怎么跟我解释忽然“搬家”的问题?
即便顾持钧有着极高的智商,处理好这件事依然是个难题。而且他喜欢那套公寓,交通方便环境幽静,我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他就笑语,“我喜欢大家庭,人多住在一起才热闹。”我跟他不怎么谈金钱,但也隐约觉得,他对金钱没有多少具体的概念。除了身为公众人物必要的行头,他甚至都没什么一般明星都有的奢侈品,平时在家,他穿得非常随便,常常穿着大学时代买的衬衣和T恤,自在得很。
但是,金钱和物质有时候也是成就感的直接体现。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打拼,统统放弃。我看着都心头滴血,何况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他似乎都要放弃了。我心口绞痛,只觉得那白纸黑字的签名再也看不清了,明明那么熟悉他的签名,此时却这么模糊……
“这就是全部的相关文件。”
我点了点头,手心哆嗦着,把文件重新整理好。
“好了。”我说。林晋修略微一点头,那位黑色西装的秘书一言不发把文件重新放进文件夹里,跟他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许真,”林晋修走到橱柜前,最后盛了杯红茶递到我手里,声音低沉,“我早跟你说过,做好思想准备。”他在边上坐下,又去摸茶几上的烟盒,但又放了回去。“刚刚你都没吃什么,跟我出去再吃点东西。”
“不,我不饿。”
林晋修根本不理我,“我让你看合同,不是为了刺激到你连饭都吃不下。你以为你是铁打的机器人?”
我伸手揉了揉脸,只觉得手指和脸颊异常冰冷。
“你的这种性格,以前觉得真是有趣,现在想,还不如傻一点。”林晋修伸手拨开我的一缕刘海,低声说了这句。
“我还不够蠢吗?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他随时可以回来。”林晋修面无表情,“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违约金也可以再谈。”
“不……不了,就这样吧,”我悲哀地垂下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瞒着我就是不希望我插手。和电影公司解约,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比我清楚得多。”
“他也未必清楚。”这话有潜台词,我诧异地抬头。
“十几年来,他和盖亚都合作良好,忽然提出解约,多半是因为你,”林晋修微眯双眸,静静盯着我,“你是不是正在这么想?”我哑口无言。“只是,他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合同你已经看到了,你真的放得下?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温莎公爵只有一个,即便是他,最后也心生悔意。你们的事情,一年两年之后呢?以一个人的牺牲成全一段恋情,从来没有善终。”
他忽然变身为恋爱专家,我很不适应。嘴上功夫我一直不如他,不论是调侃还是说正经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他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怎么可能有善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那些合同就像白色枷锁一样缠绕了我,我没办法再谈下去,也不能和林晋修再待在一个屋檐下。太阳穴一抽一抽,大脑疼得发木。许久后,我茫然站起来,“我回去了。”林晋修伸手盖住了眼睛,“嗯”了一声。
走到门口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记得吃饭。”
我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平常一样,进门的时候顾持钧已经做好了晚饭,我心里有事,一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顾持钧看上去真是心情大好。
两个人吃饭还是太寂寞了点,我心里哽得慌,胃里全是石头,基本吃不下什么。看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我把餐具收拾到厨房,顾持钧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跟我一起打理。
他脸上笑意宛然,就像我们在一起生活这几个月的每一天,我却觉得脊背发寒,他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关键的路口,他绝对不可能不忧心,而我们现在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我居然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任何异状,交谈中他也从不漏任何口风和蛛丝马迹。他到底是把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当成了什么?他在我面前一举一动都是表演?
我终于忍无可忍,“我有事问你。”
顾持钧头都没抬,“什么?”
我咬着唇,“你准备和电影公司解约?”
他侧头看我一眼,不动声色,接过我手里的盘子用干毛巾擦干。“嗯,是有这个打算。”
“什么叫打算?”我几近抓狂,“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他随口问:“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你别管,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只凝神想了一想,又面无表情道:“沈饮言告诉你的?真够多事。男人要纳于言而敏于行,在这个圈子尤其要管住这张嘴。”
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跟他的交情。再说,他以为我已经知道,谁知道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持钧放下碟子,“去客厅谈。”
我们沉默不语地来到客厅,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虽然告诉自己要镇定,但肩膀下意识瑟缩着,完全控制不住。
顾持钧收起了所有的玩笑之色,正色道:“许真,不论你从他里知道了什么,但我告诉你,和公司解约纯粹是我自己的考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事情马上就解决了。”
“不仅仅是钱的事,”我觉得嗓子像有火烧,“更多的……是你的事业。你说过,你很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也就仅仅是喜欢,”顾持钧轻轻吻了吻我的发梢,“回归老本行是不错的选择。”他说得没错,以他的能耐,不会离开了这个圈子就不能过日子。只是账不能这么简单算。
我想,如果他没有遇到我,他必然还是风光无限的顾持钧,在电影圈子里如鱼得水,不会面临这样无奈的选择。林晋修一点都没说错,两个人相处,一个人牺牲太多,另一个人会承受不起的。哪怕对方是牺牲得心甘情愿。如果有人为了你改变了人生的道路,那你就要负担起未来生活的责任。是啊,如果他没有了事业,我又离开他,哪怕他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恐怕也受不住。
我抱着头,觉得肩膀被无形的重物压住,瑟瑟发抖。一时间屋子安静极了,他轻轻吻我的发顶,感叹地说了一声“还是个孩子”,又在我面前半蹲下,握住我的双手,轻轻吻我的手心和十指,“小真,喝一点咖啡定定神。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
我想我面如死灰,“都到了这步,你还瞒着我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所谓的马上解决的代价不是你身无分文吗?这套房子马上也要给公司了,不是吗?”
顾持钧原地踱步,脸色骤然一变,他重重拧起了眉心看着我,“胡说什么?”
我看着他,“别瞒我了,合同我都看到了。”
我莞尔,是真的为他高兴,下一秒,眼眶酸涩难当。他用的词是“曾经”。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领取那尊小金人了。只是笑着笑着就那么难过,眼前模糊得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了,我歪在抱枕上。电视里陆陆续续地有声音传来,最重的奖总是留在最后,我总算等到了最佳导演奖的揭晓。得奖的不是我母亲而是邹小卿。镜头转到我很久不见的母亲脸上,虽然奖项旁落,她丝毫不见失落,只是笑着转过头,和邹小卿握了握手。
顾持钧很晚才回来,那时候我正披着毛毯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他之前和我通报过,颁奖后有通宵酒会,他不会在那里待上一个晚上,但肯定也要晚归,我就用这段时间画了张贺卡放在茶几上。迷迷糊糊觉得沙发一重,睁开眼睛,只看到顾持钧坐在我旁边,礼服扔在地下,只余一件白衬衣,墨色的领结扯开挂在脖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他显然喝了不少酒,脸色发红,薄有醉意。见我醒了,他也不说话,只一笑,俯下身来跟我交换了一个吻。他唇舌间酒意甚浓,我推推他,“去洗澡。醒酒药就在茶几上。”
他干脆整个人压住我,隔着被子,小孩子一样嘟囔道:“嫌弃我吗?”亏得他还有力气闹,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不敢。”他随即抱我回到卧室,把我放在床上俯下身缠绵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为了不让老婆嫌弃我,我去洗澡。”
他片刻后回来了,带来沐浴后的香气,我只觉得身边一暖,被他树袋熊一样抱在了怀里。“谢谢。”他贴着我的耳朵轻语。
“什么?”
“为了很多事情……”他气息缠绵,“比如,你的贺卡。”
我的手攀上他的腰,真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电话吵醒的。醒来觉得天光未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过早上七点半,时间实在太早。艰难地搬开顾持钧缠在我腰上的胳膊,又把他压在我肩膀颈窝的头挪开,这么一番动作他都没醒,可见他昨晚实在醉得厉害。
我探出身子去接电话,刚说了一句“喂”,那边忽然安静了一瞬,我倦意浓浓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确是市内的号码。知道家里这部私人电话机的人极其少,只有顾持钧的家人和公司里的寥寥几个人,都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我担心是有要紧的事情,打起精神说:“哪位?”
那边又很快嘈杂起来,我听到很细却很突兀的声音响起,“是女人接的电话,”一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另一个清晰的从未听过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我找顾持钧先生。”
“他正在睡觉,你可以晚一点打过来。”我还没睡醒,茫然应了一句。
那边忽然静了一瞬,“我是《星报》的记者,你是不是正在跟顾持钧交往?”
大脑轰然一响,所有的困倦不翼而飞,理智逻辑统统回来,迅速分析这通电话,得到一个结论:出事了。“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
“既然没否认的话,那就是承认了。那你必定是顾持钧的女友了?”
“啊……”
“那么,顾持钧为了你息影的事也是真的了?”
“什么?”我彻底慌了手脚。一只手从我肩上越过,挂了电话。
我仓皇地回头看他,顾持钧也醒了,脸色不好,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宿醉的关系。我头昏脑涨,心情又紧张,“记者怎么会知道家里的电话?她听到我说话,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我没反应过来,让她抓到把柄了……”
“没事,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