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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时光之城(全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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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一路平安地赶到了MAX广播公司总部的大门口。

  MAX的大楼几乎算得上是静海市的标志之一,外形看上去像两艘帆船,阳光照得湖水颜色的玻璃墙壁粼粼波光,相当气派。当然,MAX也完全可以这样牛气冲天,作为创办至今已有六七十年历史的老牌广播公司,旗下频道无数,尤其强于新闻和娱乐,各种节目的收视率常年位居前几位,至于其他的相关业务更不要说了。

  我们去的地方是MAX的节目制作中心,就在总部旁的裙楼,安露正在大楼下等我们。

  我跳下车,她满脸兴奋地扑上来抱住我,连珠炮似的感慨,“啊啊,学姐你太帅了!老远就看到你的车,真是神乎其技啊!我还在想谁这么厉害可以这么连超四车,结果是学姐你啊!沈钦言在电话里说你开车飞快我还不相信,结果你比我想象的还帅!深藏不露!学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揉她的脸,“我也爱你,真的。音响。”

  她大笑起来,指了指脚边的两高两低的箱子。

  沈钦言虽然在车上脸色苍白,但脚一挨到地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迅速和安露身边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把箱子抬上了后座。

  安露拍了下沈钦言的肩膀,“你以后可要好好感谢学姐啊,她两次找我帮忙,都是因为你哦。”

  沈钦言重重一点头。

  “等今天忙完了,我请你吃饭,地方随便挑,”我说,“顺便祝贺你成为主持人。”

  她笑起来异常明丽,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学姐,不用请吃饭,等你挣了钱再说吧。其实,我也是借花献佛。学姐你肯跟我做朋友,已经是我莫大的光荣了。”

  挣了钱?我真想对着苍天泪流满面,看来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贫穷人口;至于借花献佛?借谁的花献谁的佛?她太抬举我,我受宠若惊。

  我虽有此一问,但碍于时间,也没细问,重新跳回车上,又开回去。

  回去的一路我没敢像来的时候那样疯狂,因为怕把音响颠坏。虽然安露满不在乎的说“经得住颠”,但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儿好——因为剧场那边还有个坏掉的音响呢。

  但即便这样,沈钦言的脸色也不是太好,比我还紧张,小白兔一样东看西看,他似乎有话跟我说,却怕打扰我,不敢开口。我忍不住莞尔,心说,他是一辈子都不敢坐我开的车了。

  车子拐入了长街,小剧场所在的小楼遥遥在望,我放慢车速停车。

  沈钦言这才开了口,“许真,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开车了。”

  “怕啦?”我逗他。

  我以为男孩子会羞于承认自己胆小,但他沉默之后,又点了一下头,“是的,怕了。我爸爸……是车祸中去世的。戏不演了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安全,永远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

 我一愣,能言善辩的许真不翼而飞。在开口之前,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去后座搬音响。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去的时候花了四十分钟,回去却花了一个小时。

  大郭已经安排好人在外面接应我们,抱着音响就去调试,一秒钟空隙都没有,忙得简直跟打仗一样。等我停好车,进去后才知道,已经有几名观众来了,坐在座位上闲聊、好奇的打量呢。

  也不是不喜悦的,看来我和沈钦言发放的宣传单很有效果。

  我累得够呛,先去后台喝了瓶矿泉水,这才把飙车的紧张缓过来了。后台是演员们的化妆地,虽然这是一幕小得可怜的舞台剧,但标准的程序都要走,化妆也不能少。

  沈钦言来得迟了,大郭把他按在凳子上,李安宁就开始为他化起妆来。

  我趴在桌子上休息,偶尔跟其他人搭上两句话。后台的房间小得很,一屋子男女都挤在一起,说话声谁都听得到。

  大郭不那么忙的时候,对我伸出大拇指,“从舞台幕布到宣传甚至到借音箱,许真,你真是我们的贵人,这样的恩情非要以身相许来还了。”

  一屋子人齐齐爆笑出声,男生的声音尤其大,“大郭你想得美啊!要以身相许也轮不到你啊,我们还在排队呢!啊,许真,你看上谁了尽管说,我们保证送货上门!包试用!免费维修!”

  我支着额头笑,跟这群人相处太愉快了,玩笑时口没遮拦倒是很习惯了。正在说笑,剧组里一个女生做梦似的掀开帘子走进来,她看上去异常平静,但声音却以爆炸的力度从她喉咙里传出来,“你们!知道!谁来了!”

  大伙面面相觑。

  李安宁扭头看了眼她,“慢慢说。”

  她尖声叫:“刚刚,我看到顾持钧了!”

  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大郭头也没抬,“哪个顾持钧啊?”

  “这世界上还有几个顾持钧?!当然是电影明星顾持钧啊!他也来看我们的戏了!坐在观众席呢!带着眼镜,穿着风衣,”她梦游一样的说,“啊,太帅了,天啊,怎么那么帅!我现在腿都在发抖。”

  群情哗然,那表情活像看到了火星撞地球。

  大郭抽了抽嘴角,“喂,方梅……你看准了没有啊……”

  “我怎么可能看错他!”方梅受到了质疑,生气了,“你们自己去看!”

  一瞬间屋子里的人都丢下各自手里的事情,冲出了门。

  只剩下我还坐在原地,没动一下,心说“坏了”。

  几分钟后他们回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狂喜神情,“真的是顾持钧”几个字不需要说都完全写在脸上了。惊喜的居多,猜疑的也不少,还有人商量着去要签名。空气中泛滥着一种不理智的情绪,但是又非常激昂。


 大郭则激动得满场走,“别想签名的事情!好好表现啊!表演结束了再说!”

  沈钦言兴奋得眼冒紫光,跟我说:“你说的没错,他的态度真的很好。大郭去搭话的时候,他笑着说‘朋友邀请我来看你们的演出,预祝表演成功’。”

  沈钦言难得眼睛发光用这么高的语速说这么多话,可见确实太激动。

  李安宁蹙着眉头,“朋友,我们中有人是顾持钧的朋友?”

  大伙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

  我也热切地附和。

  “啊,你怎么完全不激动,你不也很喜欢顾持钧吗?”沈钦言长篇大论后终于发现我的态度不对,充满疑问。

  “谁说我不激动,我是太震惊了,”我苦哈哈的笑,自觉有点狼狈,“我现在就去跟他要签名。”

  “喂,许真……”沈钦言在后面叫我。

  我有气无力答了一句,离开了后台。

  顾持钧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孙颖。他穿着咖啡色的风衣,坐在小剧场最后一排,若有所思看着膝盖上的一本书。这剧场太简陋了,简陋得让人心酸,简陋得跟他实在不搭配。小剧场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每个人都在偷偷的打量他。

  哎,他实在是太显眼了,难怪被人发现。

  我头晕目眩,好阵子才恢复过来。从门后闪出来,镇定地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顾先生。”

  顾持钧抬头看我,孙颖对我一笑,站起来离开。她这一离开,一个晚上我都没看见她。

  我静静坐在孙颖的位子上。

  他……居然真的来了。

  仅仅是因为我那张被他严厉批判的宣传单,于是,此时此时他出现在这里。这事儿带给我的感觉与其说震惊,不如说是……感动。

  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给我全世界所有的语言和所有美丽的文字,我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描述那种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感受。手心手指统统在发痒,想开着车去大街上狂奔十圈再回来。

  “我,没想到……”心理建设还是没做好,简单一句话居然说得结巴。我简直想把这句话咽下去再重新说一句。

  顾持钧摘下了眼镜,轻声反问,“真没想到?”

  仅仅四个字,让我觉得口干舌燥,额头又热起来,大概又出了汗,也不知道是凉的还是热的。那句“你不是很忙吗,不然你先走吧”实在说不出口。豁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顾持钧有关系又怎么样,我不在乎。只是,有点不敢想象沈钦言知道真相后的那张脸。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满意的感慨,“我每次见到你,你都因为别人的事情在忙,又去干什么了?额头上还有汗。”

 我嘟囔,“也没干什么。就是临时的一点小状况。”

  “许真,你还真是万能啊,”他声音不高,“刚刚剧团的人围着我,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吓得躲了起来。”

  “怎么会,我怎么会躲起来,”我笑,大概有点勉强地转移话题,“电影不是很忙吗?我妈忙得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下午和晚上是挤出来的时间,”顾持钧说,“晚上剧组有活动,推掉了。”

  “这样,不是不太好?”

  顾持钧“嗯”了一声,眼底带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是不太好,想做成一件事情,想要一个人,总是要付出一些努力。不能等着好事从天上掉下来,也不能等着别人朝你走过来,是不是?”

  他说的话含义太深刻了,我不是很懂,于是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的手。眼角余光扫到他膝盖上的书,是英文版的乔伊斯小说选。

  我轻声说:“你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小剧场看戏吧。”

  “的确,这地方真是不好找,我们在附近兜了好几圈,最后才找到。”

  “真是辛苦了,”我愧疚得要死,“这地方,是不怎么样……”

  顾持钧道:“我不在乎形式。希望他们的《逝者》不要让我失望。”

  “我觉得,相当不错了。”

  “舞台剧和电影不一样,没有不错这种说法,只有成功和失败。”

  我侧目,“真是严苛啊。”

  顾持钧微笑。

  我颇觉得安慰,我们的话题总算上了正轨了。

  有观众陆陆续续来了,我相当满意了。虽然人还是不多,但我和顾持钧所在的那一排没有旁人,也算是好事一件。我看到藏在后台门口和幕布中的几道目光,我和顾持钧闲扯了这么久,剧团的各位想必已经发现了我就是顾持钧提到的那个“朋友”。他们或许是因为吃惊,或许是太忙,总之,直到戏剧开演前,他们都没来打扰我和顾持钧。

  正式的舞台剧比我初见的版本效果还要好。

  我看得出来,每个人都花了大力气,台词说得分外费力,切换场景的时候不超过十五秒,就由阮家客厅变成了飘着雪花的长街。

  侧头看顾持钧,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得倒是专心。除了舞台上,观众席还是还是暗的。最后谢幕时,他也跟别人一样,轻轻击了三下掌。

  我在昏暗中盯着他的侧脸轮廓,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顾持钧好笑地看我一眼,不置可否,“有一种简单而强烈的表演热清,这很难得。”

  这话已经大有赞许的意思,我忍不住低头一笑。

  我能感觉额头被什么温热的事物轻轻碰了一下,大惊之下抬头,却看到他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说他们一句好话就这么高兴。这戏的男主角,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发宣传单的那个?”


“是啊,他叫沈钦言,”我轻扯他的衣袖,“他怎么样?”

  顾持钧轻轻捏住我的手心,在他回答之前,下一秒,整个剧场彻底的亮起来。观众们都长呼一口气,而他那句即将出口的话就这样融入了光线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观众们渐渐散去,外面夜幕升起来。

  我没离开,顾持钧自然也没走。

  刚刚谢幕完的剧团成员们站在舞台上,轻轻喘气;我走上前跟他们祝贺,顾持钧也一样,他个子高腿又长,手微微一撑舞台边沿,一步跨上舞台,然后俯下身,伸出双手拉我上去。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人群前,跟剧团的各位点了个头,“如你们所见,是许真叫我来的。”

  显然所有人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并没有人多么惊讶,反而显示出如释重负——偌大的谜团解开、得到证实,是要松口气的。

  大郭喜悦地看我,黝黑的脸庞发光,“许真你真是够意思!不过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顾先生要来呢?那样我们还可以表演得更好些了。”

  “总的来说是成功的。剧务队伍很精干,黑灯换道具只用了十几秒,”顾持钧点头,看向大郭,“节奏拿捏得不错。但问题也不少。”

  真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棒,但得到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喜颜悦色了。

  大郭深深鞠躬,“顾先生,请指点。”

  顾持钧语峰一转,“你们题材不讨巧,你们面向的观众是普通人,我建议下一次排喜剧,易卜生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听着,顾持钧慢慢跺了两步,指了指其中的几个人,“表演的原理很简单,但以我这么多年的感觉来看,表演从来不靠天分,只和勤奋和毅力有关。要说先天的条件,只有一个——把话说清楚,字词句咬清楚。”

  他又指了指沈钦言,“感情够了,但是,人物不真实。”

  沈钦言的视线再看顾持钧。

  “舞台剧需要很强烈的感情投入,”他说,“但角色里全是感情也不好。演一个角色之前,真听,真看,真感觉。除了感情,你饰演的角色还有很多方面可以挖掘……”

  他侃侃而谈,这样一通评判下来,别说剧团的各位,连我都一声冷汗。我心说意见是很好,但似乎也太严苛了一点儿。

  其他人早就一脸仰慕了,而大郭更是进一步要求:“谢谢顾先生!我们准备去吃饭,顾先生要不要一起去?”

  顾持钧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倒是不介意,但我和许真还有别的事情。”

  我诧异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还有别的事情?本想质问他,但他淡淡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我顿时住了嘴。顾持钧对我满意一笑,完全没有巨星风采的跃下舞台,又伸手拉我下来。我懵懵懂懂地照做,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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