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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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大小姐也太小心了些。黄娘子拉住相宜的手摇了摇:“快莫要想这么多,等着下午那堂课完结了便回去罢。”
相宜没有吱声,心中却细细盘算了起来。
骆老夫人让青萝喊她去看骆大奶奶新生的孩子,莫非……她的脊背一凉,莫非是要让那孩子出些什么问题,然后推到她身上?骆老夫人若真是这般做,也实在太心狠手辣了,刚刚出生得婴儿,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自己回府以后,只怕骆老夫人还是会让自己去骆大奶奶院子里头探望的,所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己总得要找个见证才行。相宜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琴弦,竟然也练成了一段不成音的曲调。
黄娘子嘉许道:“骆大小姐实在是聪明,竟然自己都会拨弄出曲子来了。”
相宜一愣:“这是什么曲子?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有些像那首蒹葭,几个音相似。”黄娘子伸手抚琴,开始唱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相宜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上辈子嘉懋经常弹奏的曲子吗?
昔日自己被骆大奶奶锁在屋子里边不许出来,也不给她请教养娘子,有心学着弹琴,却只是被骆大奶奶耻笑:“你学琴?瞧你那愚笨样子,还能学着弹琴?”
骆相钰很会弹琴,骆大奶奶舍得花了大把的银子给她请了江南有名的曹大家过来指点,修习得久了,有曹大家的宣扬,骆相钰的琴技也就远近闻名了,竟然得了才女的名头,前世嫁了一个新科进士,放了外任做县令,夫妻俩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相宜记得,她死之前半年,在京城里见着了骆相钰,那时候她的夫君已经定下下来要升知州,是回京来述职的。两人在路上相逢,骆相钰的嘴角那丝不屑与蔑视怎么都掩不住:“你竟然做了姨娘?真是丢咱们骆家的脸!”
她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低头,自己做错了事情,一切也只能由着自己承担。
嘉懋也不太会弹琴,但自从他得知自己想要学着弹琴以后,他便开始跟着一位大家学习弹琴:“等我练熟了,我再来教你。”
容家规矩多,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嘉懋为了她把祖训给破了,容老太爷很不高兴,一再叮嘱告诫嘉懋,每个月只能有三日去她的院子。每次嘉懋来,都会给她弹琴,他的琴艺很差劲,可慢慢的还是会弹一些曲子了。
他最爱弹的曲子便是这首《蒹葭》。
相宜仿佛还能见着嘉懋的那神色,一边抚琴,一边含笑望着她,那眼神脉脉,跟他们幼时初见那般。
“等我弹熟手了,我教你弹,咱们一起来弹奏这曲子。”嘉懋拉着她的手放在琴弦上,嘴角笑意微微:“是不是很好听?”
“是。”她低头看着自己搁在琴弦上的手,指头尖尖,就如水葱一般。再看看自己的肚子,圆圆的隆了出来,好像还能看到上边有什么在动,一忽儿在东边,一忽儿又去了西边。嘉懋见她低头,也往她的肚子上边看了去:“相宜,你瞧,咱们的孩子也在听我弹琴呢。”
嘉懋是个温和的人,她利用了他那片温和与不忍之心,拐骗了他,借着肚子里的孩子逼迫容家接纳了她。
庭院深深深几许,入到侯门,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嘉懋对她来说,是心底那缕明月光,纯洁如水,单纯温柔。当她尽力想将这明月光变成自己身边的一盏灯火时,她才发现路途艰险,她也伤害了别人。
他的妻,是太后娘娘亲自赐婚下来的高门贵女,容家得了赐婚的懿旨,个个欢喜,从容老太爷到容大奶奶,即便是深知嘉懋感情所在的妹妹春华,也劝着他娶妻。
那时候她已经被骆大奶奶许给了李秀才,她与他,完全再没有交会的可能,但世事弄人,她与他,还是在京城相见了,她与他,还是又走到了一处。
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追求那一份感情,相宜执着的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情,被世人诟病,受尽白眼,到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直到她睁开眼睛,回神细想的一刹那,她才惊觉前世自己活得实在不值。
“骆大小姐,你怎么了?”黄娘子见着相宜眼角有盈盈泪光,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拭泪:“是不是担心你祖母会责罚你?要不要现在回去?”
“不,我不回去。”相宜神色坚定,回去肯定落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暂时就在这里呆着。
第七十七章生死簿上有命数
内室里阴沉沉的一片,骆老夫人骨笃了嘴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小姐说她要下午才回来。”青萝垂头站在那里,不敢看骆老夫人,只是低声道:“大小姐回来也没什么事儿好做,大奶奶本来就讨厌她,若是见到大小姐过去,大奶奶身子只怕会更不好。”
“青萝,你出去。”骆老夫人好半晌才开口:“不用你给她来找借口。”
“老夫人……”青萝抬起头来,脸上俱是恐慌的神色:“奴婢……”
“快些出去吧。”余妈妈推着青萝往外边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见老夫人不高兴?”
“她倒是防备得紧,一分都不让我得空子。”骆老夫人将那檀木佛珠轮了轮,脸上露出烦躁的神色来。原本计划着将相宜引到老大媳妇房中,到时候出了事变有理由说是她下的手,可现在那死丫头生死不上当,躲在族学里不回来,真是让她觉得郁闷。
“老夫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小姐总是要从族学里头回来的哪。”余妈妈在一旁弯着腰,眼珠子转了转:“族学下午不过一堂课,最多不过申时初刻就回来了。”
骆老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是气她狡猾,她如何能躲得过?即便再躲,我也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余妈妈一脸谄媚:“这骆府,还不是老夫人说了算?”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就如夜间从树梢上飞过的枭鸟,桀桀怪叫着,带来了一丝晦涩阴暗的痕迹。
“老夫人,老夫人!”外边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余妈妈撩开门帘一看,就见黄妈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脸色张皇,眼角边全是泪。
“怎么了?”余妈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老姐妹,走路仔细些,现在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能跟那些小丫头子一样,撒开脚丫子到处乱跑!”
黄妈妈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抹了抹眼睛便闯进了内室:“老夫人,我们家奶奶,有些不好,下边出血,止都止不住!”她掀起衣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了一大沓草纸,刚刚放上去就红了,连张稳婆都慌神了!”
“赶紧去请大夫!”骆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余妈妈,你先把腰牌给黄妈妈拿着出府,再扶着我过去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妈妈应了一声,拿了腰牌赶紧往外边跑,骆老夫人望着她那仓皇的背影,有些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怎么就大出血了?难道是张稳婆做下的手脚?”
“老夫人,我觉得应该不是。”余妈妈扶着骆老夫人往外边走,看了看周围,见着没人,这才将嘴巴凑到了骆老夫人耳边:“大奶奶这些日子里头,一直吃不好睡不响,听她院子里的小丫头子来说,日日都在想着丢了的二小姐,每日都要哭哪。是不是这郁结于心,加上生产的时候……”
骆老夫人皱了皱眉:“不管怎么样,也要拖着些,总要等那死丫头回来落气才好说。”
余妈妈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笑着道:“老夫人,现在都快申时了,大小姐也该回来了。大出血总得拖上一阵子,哪有这般快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骆大奶奶院子里过去。刚刚进门,就听着里边闹哄哄的一片,丫鬟婆子们拿着东西走进走出。等及走到最后一进屋子,走廊下放着一个小火炉,有个丫鬟蹲在那里扇着火熬药,药罐子该是新搁上去的,一丝热气都没冒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药?”骆老夫人走过去看了看,见黑色的罐子里头一汪水,根本看不出放了些什么东西。
小丫头子抬起头来,脸色仓皇:“说是止血的,要快些给大奶奶喝。”
骆老夫人朝余妈妈看了一眼,两人抬步走进了骆大奶奶屋子里头。
骆大奶奶躺在床上,脸色雪白,眼睛没有睁开,张稳婆正招呼着丫鬟给她擦下边流出来的血,玲珑跪在床边,一只手拉着骆大奶奶,不停的在说着话:“奶奶,你快些睁开眼睛瞧瞧看,小少爷真是可爱,他还等着你抱他呢!奶奶!”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哭喊了起来:“奶奶,你快些醒过来,快些醒来!”
张稳婆交代过玲珑,要不停的跟骆大奶奶说话,否则指不定她就这样睡着死了过去。玲珑一听到“死”字,便唬得三魂六魄都要飞走,赶紧扯着骆大奶奶的手不住跟她说话。玲珑原先便是高家的丫鬟,开始至是个打扫院子的粗使丫鬟,骆大奶奶瞧她机灵,把她带到了骆府,这些年,她从粗使丫鬟升到了掌事的大丫鬟,全是骆大奶奶给她的好处,月例升了,面子有了,玲珑觉得自己差不多都比得上半个主子了,至少在骆大奶奶院子里头,那些丫鬟婆子们少不得要巴结着她。
奶奶不能死,死了她怎么办?玲珑心中好一阵恐惧,握着骆大奶奶的手,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奶奶,奶奶,快些醒过来!”
骆老夫人走到床边看了看,骆大奶奶的眼睛闭得紧紧,似乎没有睁开的意思,她指了指骆大奶奶的人中:“掐掐那里,不行便拿银针刺!”
余妈妈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撩起衣袖,长长的指甲就像小小的匕首,玲珑瞠目结舌的望着,有些不敢相信:“妈妈,你且轻些!”
余妈妈没有搭理她,用力一按,骆大奶奶的人中陷下去不少。
“再用些力!”骆老夫人全然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让余妈妈多掐几下。余妈妈用力掐了又掐,玲珑心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瞪圆了眼睛死命的瞧着,实在想拉住余妈妈的手就好,可她还是害怕骆老夫人,怯怯的躲在了一旁。
余妈妈又掐又揉,弄了好一阵子,骆大奶奶才忽然呻吟了一句:“水……”
玲珑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奶奶,你可算醒了!”她急急忙忙转身到桌子旁边端起一盏茶水来:“奶奶,奴婢伺候着你喝点水。”
骆大奶奶身子正弱,玲珑玉余妈妈想扶着她坐起来,可挣扎了一阵子还是没用成功,只能用那小汤匙舀了水,慢慢的往骆大奶奶嘴巴边上凑:“奶奶,新生的小少爷真是可爱极了,一双眼睛到处望吶。”
骆大奶奶没有回答她,眼珠子茫然的望着屋顶,似乎全是空白。
玲珑惊恐的看着这样的骆大奶奶,心中更是慌了神,直到一位大夫跟着黄妈妈进来,这才稍微安了点心。
“大夫,我媳妇这身子如何?”骆老夫人等着大夫诊过脉,坐在一旁缓缓问道,脸上全是忧愁的神色。
“老夫人,这位少奶奶……”大夫为难的看了骆大奶奶一眼:“只怕是难得捱过去了。”
玲珑“扑通”一声跪到了大夫面前:“大夫,求你救救我们家奶奶!”
大夫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这人自然有命管着,我们也不是个个能治好的。这位奶奶在家做小姐的时候,应该便已经娇生惯养把身子给弄虚了,最近又有心事,郁结于心,这经脉更是梗阻。生产时大出血,这或许便是天意……我先开个方子吃着,也不一定就能成,这事儿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玲珑瘫坐在地上,微微的喘着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话里的意思说得很是明显,骆大奶奶不一定熬得过去!
惊恐慢慢的上来了,一点点抓住了她的心,她猛的跳了起来,扑到了骆大奶奶身上:“奶奶,奶奶!”
骆老夫人朝玲珑瞥了一眼,笑着对大夫道:“还请大夫开张方子。”
大夫点点头,跟着黄妈妈到旁边屋子去开药方了,屋子外边的草药已经熬好,一种浓浓的药香通过大门传了进来,一点点的往人心里头钻。骆老夫人朝余妈妈望了望,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欢喜。
总算能吊着一口气,让那死丫头背着弑母的罪名了。
“老夫人,大小姐带着杨二奶奶和表少爷表小姐过来了。”看门的小丫头子飞快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杨二奶奶还带了不少东西呢,后边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什么?”骆老夫人目瞪口呆,那死丫头竟然想到了这个法子,将自己的女儿请了回来一道过来!真是狡猾透顶!
“母亲,我过来看大嫂了。”杨二奶奶笑吟吟的踏步进来,见着躺在床上的骆大奶奶,笑容收敛,赶紧奔到床边连喊了几声:“大嫂,大嫂!”
玲珑哭哭啼啼道:“杨二奶奶,我们家奶奶不好了呢!方才大夫还说了,要看她熬不熬得过去哪!”
杨二奶奶伸手探了探骆大奶奶的额头,轻轻摇了摇头:“哎,这模样儿,是有些不好,只是你千万别到她这里哭哭啼啼的,别见你家奶奶闭着眼睛,她心里头可是明白得很!”
相宜站在门边瞧着,心中忽然也一阵难过,虽然骆大奶奶对她不好,可她现在这样子,让相宜不由自主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躺在床上,只觉得下边有湿热的东西一波一波的涌出。她用力抓紧身下的床褥,想要让自己睁开眼睛,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她只能听到嘉懋在自己耳边痛哭流涕,慢慢的,什么都听不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