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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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府给调过去了。
过了年以后,华阳便来了新知府,姓江。
这位新来的江知府是个伶俐人,刚刚一来华阳,就放低了姿态拜访了当地的商会。他心中明白,要做出政绩来,要两手并抓,一个是赋税收入,另外便是政治清明,江知府觉得,该先与华阳的富户修好关系,以后才能更好的施政。
江知府会见华阳商会的那日,正是初八。
商会得了知府衙门的信,说第二日新来的知府大人要与他们见面,自然不敢小觑,一个个赶早就到了商会里等着江知府,大家聚到一处,琢磨了一阵,这位新来的知府为何要这么早就来商会见他们,素日的知府大人到任,都是发帖去知府衙门,等着他们带了敲门的贺礼去拜见,这位江知府倒是反过来了。
江知府倒也守时,辰正时分便到了商会。
众人迎了出去,一色的斗篷披风,衣角挨着衣角,窸窸窣窣。
江知府被人拥着进来,见众人如此热络,不免洋洋得意,与商户们说了一阵子话,便问起那有名的华阳春:“我原先是在云州做知州,早两年就听说华阳有茗茶唤作华阳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产业?”
众人笑道:“骆小姐今日未来,估计是有事情去了。”
江知府吃了一惊,这华阳春的东家是位姑娘?由此便留了意,等及细细查访,方才知道那位骆小姐竟然是个今年才满十四的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江知府有些不敢相信,纾尊降贵去了翠叶茶庄一趟,想去见见这位神秘的骆小姐。那日刚刚好相宜在,便让翠芝引着江知府去茶室:“大红袍奉上。”
江知府听着“大红袍”三个字,不由得心里抖了一抖,这茶叶的金贵他是知道的,饶是他做知州有十来年了,可也还没喝过这大红袍。望了望坐在条几后边的相宜,穿了一件轻软的狐皮裘衣,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肌肤更是光洁如玉,额头圆润饱满,一双柳叶眉下边有着一双黑幽幽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这模样瞧着青涩,可那神情态度却老成得像是个成年人,江知府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好家教,这么年纪小小的姑娘就被培养出来做大事了。与相宜交谈了几句,江知府更是惊疑,这小姑娘谈吐得体,应对的言语捉不出一丝错处来,八面玲珑。
江知府回府以后百思不得其解,这华阳没有姓骆的大户,周围州郡里边,广陵有倒是有家姓骆的,可也早已式微,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出来?他喊了师爷进来打听,师爷说这位骆小姐就是广陵骆家的,只是已经自清出族,一个人在华阳住了有六年。
“自清出族?”江知府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独自住了六年,难道就没一个帮手不成?”
师爷点了点头道:“据说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就是她背后那个人,早些年还特地到了她茶园里帮她种过茶树呢。我是没福气亲眼见得,但凤凰山那边有不少人见过杨老夫人的马车,只说是豪奢得不像话哪!”
“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江知府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杨老夫人究竟是谁,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我知晓了,你退下。”
“大人,前边的刘知府就是得罪了骆小姐才会被调走的。”师爷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还惊动了齐总督呢。”
江知府默默的坐了一阵子,端了茶一连喝了好几盏,最后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暗暗下了决心,自己在华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骆小姐。以后骆小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帮忙。
由此,江知府对翠叶茶庄的骆小姐便格外留心,只希望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帮忙,那么也可以间接来讨好杨老夫人了。
这日正坐在府中看知事送过来的华阳赋税表,就听外边有人喧哗,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个衙役气喘吁吁的奔了进来:“大人,大人,翠叶茶庄的……”
江知府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眼睛放出了光来,等了两个多月,都不见翠叶茶庄有什么事儿,现在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他挺直了脊背:“快些开堂!”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站在骆小姐这边就好,即便她碍了理,自己也要给她找出理由来!江知府整了整衣冠,迈着八字步儿慢慢的往公堂那边走了过去,心中不住的打着腹稿,要怎么说话才能不露痕迹的站在骆小姐这边。
公堂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被人揪着跪在那里,江知府定睛一看,没见相宜,心中正在犯嘀咕,这时堂下的方嫂开口说话了:“江大人,我乃是翠叶茶庄的管事,姓方。地上这人是华阳城的一个无赖,名叫卢成,与他姑母勾结,竟然想设计坏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好让她下嫁于他,幸得被我们家姑娘识破,将他拿住,现在送到知府衙门来,还请大人处置。”
江知府听了这番控诉,火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一拍惊堂木:“你这厮如此狠毒,竟然想来算计翠叶茶庄的骆小姐?还不从实招来!”他看了看那卢成,一副无赖样子,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居然也想去染指骆小姐,真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卢成也只是在街头横行霸道而已,在公堂上哪里还能有那无赖样子?他耷拉着脑袋,将钱卢氏的主意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都是我姑母怂恿的,否则我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她说骆小姐家财万贯,娶了她我这一辈子就不愁吃穿了,而且她向我保证,一定会让我得手,得手之后,我给她两间铺面算是谢仪。”
方嫂将包好的熏香递了上去:“江大人,这是房间香炉里搜到的证物,这熏香上头肯定抹了什么东西,我闻着那香味就有些不对,还请派个有经验的师傅过来瞧瞧。”
江知府点了点头,让衙役去香料行找个老师傅过来,然后从筒子里拿出一根竹签,写上钱卢氏的名字:“快些去钱府,将那钱卢氏拿来过堂。”
相宜在钱府与钱卢氏拉拉扯扯,究竟没有能将她扯动,钱府的丫鬟婆子都在,如何能让她将主子给拉了去知府衙门?周围的夫人们都劝着相宜道:“骆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说钱老夫人也是你的外祖母,你一个做小辈的,自然要尊着她些。”
“她是长辈就能算计我?若是你们的女儿被算计了,你们会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相宜望着周围一张张看似慈眉善目的脸,心中实在是有气,这一群夫人们表面上和善不过,好像一心是为了她好,可出了钱府这扇大门,还不知道会将话传成什么样?前世广陵城里流言四起,全城的人都说她瘸腿、脸上全是麻子、花痴,还不都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夫人们传出来的?
现儿她受了算计,还不让她去寻这算计的主儿的祸事,真将她骆相宜当一块软泥巴捏来捏去的了?相宜冷笑了一声:“你们只管劝,只不过我是个不听劝的。”望了一眼强装镇定的钱卢氏,相宜点了点头:“咱们公堂上见。”
钱卢氏心中一慌,赶紧喝着下人道:“快些将她拦住!”
站在钱卢氏身后的几个婆子赶着就往相宜这边来,贺氏慌了神,赶忙拦在相宜身前,笑着对钱卢氏道:“母亲,你就大人大量别跟相宜计较,她还年纪小,少年气盛……”
相宜朝连翘眨了下眼睛,连翘会意,点了点头,从一旁冲了出来,趁着钱卢氏没注意,一步蹿到她的面前,猛的抓住了她的脖颈,一只手从发髻里摸出一根簪子抵住钱卢氏的喉咙口:“你敢对我们家姑娘无礼,我首先将你扎死再说,我不过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一命抵一命又如何!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让我们家姑娘吃亏。”
钱卢氏被连翘扼着脖子,实在心惊胆颤,两只手不住的划动着:“别别别,别动粗。”
相宜笑了笑,从贺氏身后绕了过来:“钱卢氏,你说不动粗我们就不动粗了?你想要连翘放开你也简单,你送着我们到大门口,让你那些下人退下,别跟着我们来。”
钱卢氏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连翘一只手扭着她的胳膊,一只手依旧拿了簪子抵住她的喉咙往前边推着走,一群目瞪口呆的夫人们跟着相宜往前边走了去,个个摇头不已:“这位骆小姐实在也太强势了,难怪自请出族,就是个烈货!以后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保不定连婆婆都敢收拾!”
相宜走在前边,听着后边的人窃窃私语,也懒得回话,只是往前边走着去,连翘听了就忍不住,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那群碎嘴的夫人们愤愤道:“各位夫人放心,你们拿份家底儿,你们那些少爷,我们家姑娘还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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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不要脸没
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地上,骆府的大门在雪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背着门站着一个门房,缩手缩脚的跳了两下,又停了下来,搓搓手呵了一口气。本文由 。。 首发
这天气冷,给的木炭却比原先要少些,往年还能围着炭火盆子取暖,今年听人说,大奶奶嫌开支大了,缠着让老夫人将门房这边木炭的供应减去了一半,害得他们白天都不敢用木炭,只能自己砍些木柴来生火,木柴烧完了便只能自己在台阶上跺跺脚了。
见着两辆马车越来越近,门房敲了敲大门:“大老爷回来了,后边还跟了辆马车,仿佛是杨府的呢。”
门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来,瞅了瞅那两辆马车,“哟”了一声:“可真是。”一个瘦津津的身子飞快的跑了出来,到了马车边上,殷勤的打起了门帘:“大老爷,大奶奶。”
骆大奶奶沉着一张脸下了车,方才在路上,骆大老爷一直在埋怨她不该应承着让杨宝柱带着嘉懋来认错:“宝柱还不打紧,是咱们外甥,可那位容大少爷是杨老夫人的外孙,听说看得很是要紧,你怎么也由着他跟来了?”
“本来就是他自己要来的。”骆大奶奶愤愤不平,想着嘉懋在堂屋里顶撞自己更是心中有气:“你没见他那张扬的样儿!竟然用手指着我说话!”骆大奶奶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可自小也是娇养着的,带着丰厚的嫁妆到了骆家,谁对她不是一副笑脸儿,曲意奉承?可今日忽然蹿出一个小毛娃子,一点都没有畏惧,对她凶巴巴的,骆大奶奶这股子气,无论如何也是压不下的。
“我还有事情要求着杨老夫人呢!”骆大老爷见着骆大奶奶不通气,心中也恼火,他做了两年的推官了,总想着能调了去做县令,虽然都是正七品的官,可县令掌管一方乡土,总比看别人眼色要强。再说县令比起推官来说,更容易出政绩,几年考核优等,那就稳稳的往上边走了。
放在他曾祖父那一代,骆家还不至于这般没骨气的,可历经祖父父亲两代以后,骆大老爷便绝望的发现,他已经沦落到要去巴结讨好别人了。骆家过好日子的时候他没遇着,现在全靠他在苦苦支撑,他勉强算是靠着祖荫在广陵府里谋了个正九品的的知事,捱了这么几年才升到推官,二弟三弟一直在书院里念书,准备走科举,可到现在两人还没有一个考中了举人的,这骆家要重新兴旺发达,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唯一的依靠,只能是嫁入杨府的妹妹了,可自己这个“贤妻”,竟然在去人家府上拜年的时候,把人家的少爷带回府来,要他们亲自来道歉!骆大老爷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还不知道自己今年能不能调出去做知县,这事儿还不知道会不会黄。
两人在车上吵闹,骆相珲与骆相钰见着父母吵架,两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缩到了马车角落里边,睁大了眼睛,一直到马车停下,这才缓过神来。见着外边打门帘的婆子,骆相钰急急忙忙的扑到了门口,下了马车以后,不敢再紧紧跟着骆大奶奶,只敢在她后边三步之远,揪住黄妈妈的衣角不放。
骆老夫人在前堂坐着,微微的打着盹。她午后睡了一阵子,因为想着骆大老爷去杨府拜年的这件事儿,心里头便有些不踏实,也不知道杨家究竟会怎么说,一心巴望着骆大老爷快回来——做县太爷的母亲,与做推官的母亲,自然要选前者。
忽然间似乎刮过一阵寒风,骆老夫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一行人踢踢踏踏的走了进来,走在前边的,是骆大老爷与骆大奶奶,后边跟着似乎有几个孩子。骆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便见着了自己的外孙杨宝柱。
“宝柱,你怎么来了?”骆老夫人眼睛一亮,赶紧朝他招手,虽然心里头还是自家孙子金贵,可毕竟杨宝柱不经常来,再说现在还要求着杨家,自然对他摆出了一副最最心疼的脸色来。
杨宝柱走到了骆老夫人身边,走上前去挽住了骆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外祖母,宝柱今日带我表弟过来赔礼道歉的呢。”
这个“呢”字拉得长长,分明含着一种不服气的尾音,骆老夫人听得眉头一皱:“这又是怎么了?”
宝柱朝嘉懋招了招手:“嘉懋,你过来说说。”
嘉懋走了过来,朝骆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好。”
骆老夫人瞧着站在面前的嘉懋,穿着打扮十分华贵,光是他腰间系着的玉佩,瞧着便是价值不菲,通明透亮,里边似乎有光影流动,似乎要溢出来一般。“宝柱,也不与外祖母说清楚些,这是你那姑母的孩子?”
宝柱点了点头:“对,就是江陵容家的大少爷,名叫容嘉懋。”
嘉懋等着宝柱介绍完了,这才将在容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很歉意的望了骆老夫人一眼:“嘉懋年纪小,气头来了也就没想太多,不免有些行事唐突。只是这位夫人不肯原谅嘉懋,非要嘉懋登门赔礼道歉,嘉懋自知有错,所以便跟着来了。”
骆老夫人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气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