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省长的公务员不是好公务员的-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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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老任要说是咱们这些战友中混得最好的,也是最有发展前途的。好不容易才干上副厅长,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人就没了,真的好可惜。”一个战友说。
“现在最有前途的就数张检了。张检,我敬你一杯。”有人拍老张的马屁。
“我哪能够跟人家比!仅仅是个副职而已。再说年纪已经不行了,还是你们几个年轻的有前途。”老张喝了酒,谦虚地说。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任厅长不到四十就是厅级干部了,我才他妈的刚当上主任科员,惭愧呀!”有一位战友发牢骚道。
“知足吧你,多少人一辈子还当不上主任科员呢。”另一位战友说,“只要平平安安活着就是福。官再大,钱再多,到最后还不是得进殡仪馆!谁也跑不掉。”
“老张,你知不知道,老任到底是怎么死的?”武威问道。他一直感到疑惑,没搞清楚任源去世的原因。
“据说是喝酒死的。”老张压低声音说,好像怕别人听见一样。“听说,老任下去检查工作,当地领导设宴款待。大家喝得正高兴,老任突然趴在了桌子上。众人急忙把他抬到沙发上,拨打了120。医生赶到时,已经没有了脉搏。说是心脏病引发的猝死。”
武威知道,任源很能喝酒,而且十分豪爽,属于那种来者不拒的人物,没想到终究还是在这上面吃了亏。他突然想起转业安置时任源在酒桌上说的话。任源当时开玩笑说,吃饭喝酒真他妈是个负担,成天喝,说不定哪天就喝死在酒桌上。结果如此,也算是实现了他生前的愿望。由此可见,任源真是个人才,即便不当官,当一个算命先生,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因为大家没有兴致,酒喝得很沉闷,很快便吃完了饭,随后各自散去。
武威回到办公室,情绪仍未好转,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原来觉得死亡是很遥远的事,是别人的事,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现在看来,死神离自己并不遥远,说不定就潜伏在哪个角落里窥视着呢。在死神面前,什么身份地位、房子车子、金钱美女,统统都是浮云,一阵风就吹得无影无踪。任源、黄大庆、徐明理等人向来是自己羡慕的对象,所谓的成功人士,现在死的死、亡的亡,活着的也被人唾弃,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他们的一生值得吗?幸福吗?为那些身外之物蝇营狗苟、费尽心思,是不是得不偿失呢?
再说官场风云变幻,仕途坎坷曲折,谁能一直把握住方向呢?这些年,自己小心翼翼,一心为徐明理效劳,不就是想混个一官半职吗!为此低声下气、逢迎拍马、不择手段、损人利己、担惊受怕,值得吗?到最后还不是碰得头破血流,两手空空,空欢喜一场。人心不足,受累不止。人要知足,知足常乐,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福。
自此之后,武威对仕途看淡了很多,锻炼身体反而更积极了。以前他打乒乓球,目的是为了和厅长套近乎,现在则是为了多活几年。目的不同,心态自然有异,基本上处于一种率性而为的状态,不再刻意让球,经常把仇厅长打得稀里哗啦的,连连夸他水平提高了。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别人不如自己的时候,常常看不起别人;别人比自己强的时候,反而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像日本人看不起近现代的中国人,而对唐代的人却敬佩有加一样。武威感觉到,仇厅长似乎对自己越来越好,甚至还请他和老郑喝酒。
有一天,他们三人在一起打球,一直打到晚上九点多钟。仇厅长说:“老郑、小武,你们没事吧?今天我请大家吃个便饭,不要回家麻烦家属了。”
“哪能让您请呢?厅长,还是我来请吧。”武威说。他现在跟仇厅长熟了,说话比较随便。
“不用跟我客气,就这么定了。”厅长说罢,打电话给司机交代了几句,告诉老郑、武威在大门口等他,他回去换衣服。
武威洗了一把脸,换下汗湿的运动服,和老郑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厅长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但不见厅长的身影。两人等了几分钟,厅长才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武威赶紧上前为厅长开车门。厅长上车后,他自觉坐到副驾驶位置,让老郑和厅长坐在一起。汽车悄然驶出农林厅大院,汇入车流,很快到了华兴饭店。服务员引领他们进了一个单间。武威一看,房间虽然不大,却十分雅致,十分适合四五个人慢斟细饮,倾心交谈。桌上已经布好了菜,数量不多,只有六个,却冷热荤素都齐全。看来是提前安排好的。
众人按顺序就坐。厅长居首,老郑和武威分处两边,司机小黄坐厅长对面。小黄拿来一瓶五粮液,叫服务员打开斟上。
厅长端起酒杯,说:“今天就一瓶酒。小黄以茶代酒。来,咱们干一杯。”
老郑和武威齐声说:“谢谢厅长。”
“谢什么谢,都是老球友了,不要客气。”厅长说。
大家举杯饮了第一个酒。仇厅长又招呼大家吃菜。
看厅长这么和蔼可亲,武威心里颇有一些感动。在机关,是很讲究级别的,能和厅长单独吃饭、喝酒的人,一般都是正处以上的领导,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徐明理当厅长的时候,自己只和他同桌吃过一次饭,还是因为黄大哥的引荐,后来再也没有过。
另外,当领导总得有点架子,要不然容易和普通人员混淆。但奇怪的是,架子和职务常常是成反比的,官越小,架子越大,好像怕别人忘了他是领导似的。一个小小的处长,手下没有几个兵,也不会和司机同桌吃饭,就像解放前有钱人家的佣人不能和主人同桌吃饭一样。当然,对司机、佣人来说,这是职业操守,但也反映了领导和主人对他们的态度。仇厅长堂堂正厅级领导,农林厅一把手,却没有一点架子,不仅请他们这些没有头衔的部下吃饭,而且也让司机同席。就凭这一点,武威断定仇厅长不是徐明理那一类人,不愧是大机关出来的,修养就是好。
“来,再喝一个。”厅长说着又举起了酒杯。
老郑、武威积极响应,大家干了第二杯酒。
仇厅长说:“小武最近乒乓球进步很大呀,我现在是甘拜下风了。真是年纪不饶人啊!”仇厅长只比武威大三四岁,还不到五十。这个的年纪,要是打乒乓球,那确实是太大了。但对于一个正厅级干部来说,其实并不大,还有发展的空间。
听厅长这样说,武威感到特别惭愧,忙说道:“哪里哪里,厅长工作忙,打得比较少,球比较生。不像我们,每天都有时间练,所以比较熟而已。”
“小武毕竟年轻几岁,也有基础,这段时间水平确实提高不少。”老郑说。
“小武是转业干部吧?”厅长问。
“是,已经转业好几年了。”武威向厅长简要报告了自己的情况。
“嗯,好。部队出身的干部有自己的优点,原则性强,组织安排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讲价钱。”厅长听了武威的介绍说。
“小武是个很有能力的干部,水平不错。在宣传处当副处长的时候抓对外宣传,经常组织媒体宣传报道农林战线上取得的辉煌成就,大大提高了咱们农林厅的知名度。大家反映很好,是个人才。”老郑说。
“哦。我记得有一篇叫《高瞻远瞩定大计,古老大地展新颜》的稿子,是不是你们写的?”仇厅长看着武威说。
“厅长看过那篇文章?那是前些年宣传林业生态省建设成就发表的一篇文章。主要是记者和孟处长、冯松林他们出的力,我只是跑跑腿罢了。”武威真诚地说,把功劳归于别人。其实主要是他和冯松林干的活。孟处长只是审阅了一下,记者给文字润了润色。
“那是篇好文章,影响很大呢。当时明康省长还作了批示。”仇厅长微笑着说,很欣赏的样子。
几人吃着聊着,喝完了酒,吃饱了饭。从饭店出来,老郑和武威请仇厅长先行。厅长说,一起走。让小黄跑一下就行了,方便得很。非要他俩上车。拗不过厅长,两人这才上了车。
厅长吩咐小黄先送老郑回家。老郑连连推辞,说使不得,使不得。武威趁机建议说,还是先送厅长回家,然后再送郑主任。厅长埋怨了两句,算是默许了。于是,先把厅长送到了省政府家属院,又把老郑送到农林厅家属院,最后才是武威。武威下车的时候再三感谢小黄,还把身上带的一盒中华烟扔给了他。
武威慢慢喜欢上了老干处的工作,觉得老干处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单位,特别适合自己。首先是不容易犯错误。他知道自己并不像仇厅长表扬的那样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够严于律己的人。如果手中有了权,他也抵挡不住诱惑,难免会犯错误。老干处一没有钱,二没有权,不用担心别人来诱惑自己,犯错误的机会几乎为零,就像下岗工人不会犯受贿罪一样。
其次是心态好。天天和老干部打交道,不知不觉深受他们的影响,人也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浮躁,那么急功近利。
第三是清闲。除了开会学习、处理事务占用一点时间,武威大部分时间都没事,有许多空余的时间锻炼身体,提高乒乓技术。
最重要的是,这儿工资不少发,也不会发生拖欠那样的事。这样的好单位上哪儿去找!除了我们伟大的祖国,估计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家。武威很满足,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光阴似箭,转眼间到了深冬季节。
一个寒冷的下午,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武威正坐在办公室里翻阅报纸,接到了袁伟的电话。袁伟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杜大凤住院了,据说病情很严重。
武威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杜大凤了。自从上次在农科院前的咖啡馆约会之后,他们之间就断了联系。没想到她生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袁伟没告诉他具体是什么病,但他从袁伟的语气中听出了不祥之音。他了解袁伟,知道他是不会随便说的,长期的机关生活已经使他养成了严谨的习惯。他没明说,是不愿明说,或者不忍心说,而这完全是因为徐明理的关系。袁伟和杜大凤并没有紧密的私人关系,尽管他是她名义上的前夫。
武威心想,袁伟这小子要是在古代还真他妈的是个忠臣。
徐明理的霸道专权、任人唯亲在农林厅引起了公愤。在去年政府换届前的关键时刻,告状信雪片似地飞到省委、省纪委。后来虽然没被处分,但他的仕途却被彻底葬送了,不仅未能实现官升一级的梦想,连农林厅厅长的位子也没保住,调到省政协任常务委员会委员——简称政协常委,仍然是正厅级干部,但手里却没有了权力。
为此,徐明理一直认为武威是告状者之一。因为当初把这小子发配到救护中心的时候,他竟敢明目张胆地要挟自己,要求调回厅机关,否则就到省纪委告他包养情妇。徐明理本来已经决定离开农林厅之前兑现自己的承诺,把武威调回来。闻知自己的前途被人搅黄了,勃然大怒,最后时刻划掉了武威的名字。他要让这小子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看见徐明理大势已去,周围那帮原来俯首听命的处长们,纷纷和他划清界限,就像对瘟神一样,避之犹恐不及,转而紧密地团结在以仇如海同志为首的厅党组周围,充分体现了良好的公务员素质。只有袁伟仍旧像一只忠诚的狗,一如既往地关心旧主人,为旧主人的私生活幸不幸福而担心。
武威对徐明理没有一点好感,也谈不上什么怨恨,就像对待一双破皮鞋一样,扔了也就扔了,想都不会想起。但袁伟的忠诚却让他感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在大机关。在风云变化的官场,只有见风使舵的人才不会翻船。
在武威的眼里,杜大凤永远是一朵美丽的鲜花,一朵被风吹雨打的鲜花,那么惹人怜爱,那么令人同情。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和屈辱,却仍然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一个人既要独自抚养儿子,还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现在又要饱受病痛的折磨。难道红颜就注定要薄命吗?
命运确实是不公平的。有的人无才无德,一辈子却顺风顺水,享受着荣华富贵;有的人命运多舛,一辈子却吃苦受累,最后还不得好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原来只是传说,现实常常相反。
武威突然想起了一首叫《丁香花》歌,觉得特别符合杜大凤的情形,好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武威对音乐是个外行,除了在部队学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几首革命歌曲之外,其他一概不会,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有一次儿子在电脑上听歌曲,他无意间听到了这首《丁香花》,那忧伤的情调深深触动了他的心灵,一连听了好几遍,还叫儿子下载下来,没事的时候听一听。现在,那忧伤的旋律仿佛又回响在他的耳边: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当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你走啦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院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紫色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
武威突然觉得这首歌不吉利。杜大凤并没有死,只是生病而已,说不定慢慢就会好起来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除了少数绝症,大部分都能治好。杜大凤那么年轻,怎么会死呢?乞讨为生的老人,现在也能活七八十岁,何况衣食无忧的国家公务员呢?再说,要死也该徐明理死。他享受了那么多荣华富贵,花掉了国家那么多钱,死了也算划得来。
武威约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