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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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昀不置可否，于川坐在火堆边上，烤得有点热，把衣服卷起来一半，露出了纹身的一角，刚好也是一段火舌。地上的火光跳跃，身上的火光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了。

　　　　陆天昀轻声说：“你的这个纹身，是在哪里弄的。”

　　　　于川说：“在市北的一家纹身店，挺老牌的，开了几十年了，已经快三代人了。”

　　　　陆天昀没有再说话，于川看着他，说：“你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啊。”

　　　　陆天昀说：“是的。”

　　　　于川说：“喜欢就纹一个呗。”

　　　　陆天昀说：“我还有我的考虑。”

　　　　于川停住，对哈，陆天昀这个段位的人，哪能跟他这种地摊货一样，往身上乱弄东西。他想到这，笑笑，说：“我随口一说，你当然有自己的考虑。”

　　　　陆天昀神色平常地点点头，缓缓地解释说：“因为我怕疼。”

　　　　于川：“。。。。。。”

　　　　他缓和了三秒钟，说：“怕疼？”

　　　　陆天昀又点点头，“怕疼。”

　　　　“这。。。。。。”于川第一次碰见一个一百八十七公分标准倒三角身材的老爷们这么淡定地说自己怕疼，他适应了一下，说：“。。。。。。要就是怕疼的话，不要紧，纹的时候找点东西分神就行了。”

　　　　“唔。。。。。。”

　　　　于川问：“你喜欢这个明王么？”

　　　　陆天昀慢慢点头。

　　　　于川说：“那就麻烦了，这个是满背图，刺这种类型的就有点遭罪了。”

　　　　陆天昀看着他，说：“你纹的时候很遭罪么？”

　　　　于川说：“反正不怎么轻松，前后纹了很久。”

　　　　陆天昀静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说：“不过很好看。”

　　　　于川转过头，他借着火光看着陆天昀的脸。其实陆天昀长得挺帅的，只是他平日惊天动地的打扮和稀奇古怪的行为太过抢眼，以至于别人不太能注意到他的长相。

　　　　尤其是他这样一笑，懒洋洋的，不是那种特别阳刚的类型，但也绝不阴柔，就是很俊朗，但是又给人一种软软的感觉。

　　　　安静了片刻，于川把炭火挪了挪地方，把那几个红薯挖了出来。

　　　　红薯用锡纸包着，刚露出来就呼呼地冒着白气。

　　　　陆天昀伸出手，于川看见，想都没想就拉住他的手，叫道：“你等等！烫啊！”

　　　　陆天昀慢悠悠地说：“我有手套。”

　　　　于川一低头，陆天昀手上可不是套着那个结结实实的登山手套么。于川老脸一僵，连忙把手缩回来了。

　　　　“我忘了。。。。。。”

　　　　地瓜烤得刚刚好，香喷喷的，一掰开就冒着甜甜的味道，于川到现在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也不管烫不烫了，吹吧吹吧就往嘴里送，烫得嘴巴里都起皮了也没停。

　　　　他吃的浑然忘我，也没有注意一边的陆天昀，手里拿着烤好的地瓜，动也没有动一下，只是静静的、不动声色地看着于川。
第十七章
　　　　于川没仔细数，大概吃了三块红薯后才慢慢停下来。他得了空看了眼陆天昀，四目相对，陆天昀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个登山水壶，递给于川。

　　　　哎呀，刚好渴了。

　　　　“谢谢。”

　　　　几个地瓜咽得于川嗓子发干，这个水壶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接过壶，把盖子拧开，咕嘟咕嘟地大灌了几口。

　　　　他连喝了几大口后才发现，水不是平常的白开水，但又不是淡盐水，而是带着点甜味的。于川又喝了两口，觉得这水喝起来有股清爽感。

　　　　于川嘎巴嘎巴嘴，说：“这是什么水啊？”

　　　　陆天昀说：“你喜欢么？”

　　　　于川说：“不错，喝着挺爽快，不过就是有点甜。”

　　　　陆天昀说：“那下次我调得清淡一点好了。”

　　　　这话放于川这听得有点心颤，于川抹抹嘴，说：“这是啥水啊，是什么运动汽水么？”

　　　　陆天昀摇摇头，说：“是橙汁。”

　　　　“。。。。。。”于川一愣，“啥？”

　　　　“橙汁。”

　　　　于川盯着水壶看了会，然后又拿起来喝了几口。

　　　　我去！经过陆天昀一点拨，于川还真从水里喝出橙子味了！

　　　　“你这橙汁——”

　　　　“不单单是橙子。”陆天昀好心解释说，“还有些别的东西。”

　　　　于川也不细研究了，扣上水壶，左右看了看，山顶上依旧黑漆漆的一片，青灰的天空，阴暗的树林，还有不时刮过的呼呼的夜风。于川站起身，疑惑地说：“唉？那两个人呢？”

　　　　陆天昀坐在凳子上，“嗯？”

　　　　于川说：“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陆天昀动也没动地说：“哦，可能是先走了吧。”

　　　　“走了！？”于川难以置信，这么高水准的服务生居然扔下老板自己走了？

　　　　“那。。。。。。”于川说，“那我们怎么办？”

　　　　陆天昀的神情有些微微的疑惑，“什么怎么办？”

　　　　于川说：“我们直接走么？”

　　　　陆天昀还是那副疑惑的表情，“不然呢？”

　　　　“。。。。。。好吧。”于川看陆天昀那个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他可能又短路了，他也不再问他，直接说，“那我收拾一下，你坐着就行了。”

　　　　“好。”

　　　　从上到山顶，一直到于川收拾好东西，陆天昀真的就是那一个姿势，右腿搭在左腿上，两条小腿向后收，叠在一起，连换个上下都没有。

　　　　于川收拾东西也快，不到十分钟就把原料箱整理好，他把自己的板凳折叠起来一起塞进箱子，一边塞一边转头对陆天昀说：“陆先生，把凳子拿过来吧。”

　　　　他说完没两秒钟，就听到身后啊地一声。

　　　　事后回想，这声啊，非常考究。

　　　　首先，这声啊毫无疑问地意味着突发事件，就像平时大伙受到了惊吓，忍不住呐喊的一样。

　　　　那这个啊和其他的啊区别在哪呢？

　　　　第一，它的声调不高，不能让人随之颤栗。

　　　　第二，它的持久性不强，不能让人随之亢奋。

　　　　还有最后一点，它的走势，不是通常的一声或二声，而是四声。

　　　　换一种方法形容，这声啊，就像是一个没有吃过早饭或者没有睡醒的人被强行拉起来面对墙角朗诵诗歌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声——

　　　　“啊。。。。。。”

　　　　当然了，当时于川的心理活动是绝对没有这么复杂的，他听到声音之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马上发现陆天昀的身形有些不对劲，竟然直愣愣地往前倒——

　　　　于川反射性地扔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把陆天昀给扶住了。

　　　　“喂！陆先生？”陆天昀整个人栽倒在于川的怀里，于川双手扶着他的两条胳膊，发现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这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于川登时冷汗就下来了，手里的陆天昀很沉，似乎是不着力气，于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

　　　　“陆先生？陆天昀——！你没事吧！？”

　　　　“。。。。。。了。”

　　　　于川隐约听见了什么，他连忙弯下腰，把头凑过去，说：“什么？你说什么？哪不舒服？”

　　　　陆天昀拉着他的手，不住地喘着气，于川终于听到他细微的声音——

　　　　“。。。。。。麻了。”

　　　　于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陆天昀痛苦地说：“我的腿麻了。”

　　　　于川说不好当时的感受，如果他的力气足够大，他很想就这么拉着陆天昀的手，原地转一圈，然后给他悠进海里喂鱼。

　　　　但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就算有力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于川只能咬着牙问陆天昀，“你自己能站住么？”

　　　　陆天昀缓缓摇头。

　　　　他低着头，于川只能看到他软软的头发，跟随着主人一起蔫了。

　　　　于川终于忍不住了，批评道：“我说你这个人真是——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一个姿势坐着，换谁谁能不麻啊？你就不会换个姿势！？我真是——”

　　　　于川说到兴起之处，不禁声形并茂，打算比划两下，结果他微微一动，陆天昀就浑身一抖，那个标志性的啊又出来了。

　　　　“啊。。。。。。”

　　　　于川：“。。。。。。”

　　　　“得。”于川看开了，也不废话了，“你就这么缓一会吧。”

　　　　陆天昀就维持着这一个姿势，挂在于川身上，于川往下看了看，看到他的脑壳，一头松软的头发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动。

　　　　于川又闻到了那股从陆天昀身上散发出来的，有点甜腻的香味。闻起来并不像香水，给人一种冷清的隔阂感，也不像其他自然的香味那么平易近人，总之就是一股十分独特的味道。

　　　　这股味道跟陆天昀十分相配。

　　　　这要放在以前，打死于川也不能想象出一个大男人会跟一股甜腻的淡香相配，可现在他不仅想象了，还付之实践了。

　　　　于川拎着陆天昀大半体重，站在山顶上遥望海域，不禁心生感慨。

　　　　这可能就是跟神经病待的久了，脑袋也被影响了。

　　　　“我好了。”大概过了几分钟，陆天昀慢慢站了起来，也松开了扶着于川的手。

　　　　“好了？”于川上下看了看，说，“能走了么，试着走几步。”

　　　　陆天昀还真的走了几步，一脸淡然，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出发吧。”

　　　　于川：“去哪儿？”

　　　　陆天昀说：“回去，还是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没没没！”于川赶紧说，“走走，这就走。”于川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家，他可是受够这个地方了。

　　　　想到什么，于川指着地上放着的箱子问：“这个我拿？”

　　　　陆天昀缓缓说：“那我怎么办？”

　　　　于川还没反应过来，有点疑惑地看着陆天昀，可陆天昀也没有再说什么。于川自己思索了一下，顿悟了，之后就是瞪大眼睛看着陆天昀——

　　　　“你不是想让我再背你下去吧！？”

　　　　陆天昀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麻烦你。”

　　　　你看起来可一点麻烦的意思都没有啊，于川心道。

　　　　“走慢点没关系。”于川决定反抗一下，“反正吃饱喝足了，不用急。”

　　　　“红薯都被你吃了，我还没有吃饭。”

　　　　“。。。。。。”于川木了，一共烤了五个红薯。。。。。。他吃完三个以后看见陆天昀还没有动，以为他吃不惯这种东西，他怕浪费，就要过来吃了。。。。。。

　　　　“我是陪你出来烤红薯的。”

　　　　“。。。。。。”

　　　　“到现在我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刚刚洗过澡又出了一身汗。”

　　　　“。。。。。。”

　　　　“饥寒交迫。”

　　　　陆天昀慢条斯理地总结着，于川就感觉天上下了石头雨，吭吭地往他头上砸。让他觉得眩晕的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确说出了事实，可是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可脑袋还来不及思考，于川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打住了陆天昀的话。

　　　　“。。。。。。走吧，我背你下去。”

　　　　于川踢了踢装东西的箱子，说：“那这些怎么办，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陆天昀说：“可能去赏月了吧。”

　　　　于川：“。。。。。。”

　　　　陆天昀那个“上山容易下山难”真的是给于川打了一个良好的心理基础，黑灯瞎火，于川背着陆天昀，从说陡不陡说平不平的上坡上一点一点往下走，每过十分钟就要休息一下。

　　　　偶尔脚下打一个小滑，于川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可陆天昀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川没有分析他到底是真的胆子大还是心思不在这上面，经过这一晚，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制作了一个小黑匣，然后把陆天昀放到里面，扣得密不漏风，塞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辈子不打算打开。

　　　　等到于川好不容易背着陆天昀到了山下，他觉得已经把那五个地瓜消耗光了。

　　　　车子停在之前的位置，可是车里没有人。

　　　　“怎么回事？”于川说，“怎么没人呢？”

　　　　陆天昀左右看了看，说：“不清楚。”

　　　　于川有点恶意地看着陆天昀，说：“你不是说他们赏月呢么？”

　　　　陆天昀有些奇怪地看回来，“我在开玩笑你都没有听出来么？”

　　　　于川：“。。。。。。”

　　　　陆天昀来到车边，一拉，车门开了。他对于川说：“钥匙在车里，咱们走吧。”

　　　　于川说：“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自己走。”

　　　　陆天昀说：“你要怎么走。”

　　　　于川觉得自己已经自暴自弃了，“我走回去！”

　　　　陆天昀点点头，说：“这离你家大概二十公里，你现在走，走快点，估计能在天亮前赶回去。”

　　　　于川看着他那张脸，忍住想上去挥拳的冲动，一咬牙，挤出两个字——

　　　　“再见！”
第十八章
　　　　于川昂首阔步踏着月光向前进，走得分外舒爽。

　　　　结果他走了没五步远，身后就传来陆天昀的声音——

　　　　“于川。”

　　　　说起来，于川自己似乎都记不得了，这是不是陆天昀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反正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于川觉得自己的心口颤了那么一颤。

　　　　不知道是为啥，估计是被吓的。

　　　　于川没有理会他，接着往前走。可刚迈开步子，就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只手就搭在了自己垂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