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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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中后面他没教到的生字段落,现在竟也用同样飘逸秀美的字体大段书写其上。
“怪哉!不知是谁所写。莫非是有哪位雅士高人悄悄来访,留下墨宝后却又不辞而别?”
心下实在好奇,便忍不住推醒这两位偷懒的女学生。
只是,询问、测试的结果,却又让醒言大吃一惊。原来,这满纸仙逸不凡的字儿,竟正是这位四海堂中的后学末进——琼肜姑娘亲笔书写!
只可惜,面对如获至宝的少年反复盘问,这小姑娘只是一口咬定,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睡觉前迷迷糊糊的,正打着哈欠,突然就觉得自己会写这些字了,也能写得比以前好看些了——原本还以为也是在做梦呢!
“岂止是好看些而已。”
听着琼肜的叙述,醒言心中暗自嘀咕,
“看来,这小女娃儿身上,还真有不少出人意料的神奇之处。也不知琼肜是否真个从小生长在罗阳山野竹木间;字儿咋突然就写得比我都好?!”
心中狐疑之余,忍不住又盘诘一番。只可惜,这小女娃儿对自个儿的来历,向来便说不清楚;现在又突然发现自己也能写出好看的字儿,识得以前从不认识的生字,端的是兴奋非常;于是那口中答话,更是云中雾里摸不着边际。
因而,问过三五句后,醒言便放弃了盘问,只来得及反复回答:
“是啊妹妹,你这字儿真的很厉害!”
这答话反复说出,前后几有十三四遍。
那寇雪宜在一旁看着,替小丫头高兴之余,心中也十分羡慕;她已暗暗立下志愿,即使自己头脑笨些学得慢,但只要努力坚持下去,相信总有一天也能写出好看字儿,看懂深奥经书,进而……也能得到堂主的夸赞!
略去小丫头在那儿兴奋跳闹不提;等到了傍晚居盈从郁秀峰习法归来,小琼肜便似献宝一般,扯着她让她看自己写字。结果,却是小女娃儿哭丧着脸来找她醒言哥哥叫屈:
刚刚郑重其事准备展示书法给居盈姊看时,却发现自己字迹又回复往日蟹爬模样!
于是,她便要来拉哥哥去作人证,向居盈姐姐证明那几张好看的字儿,确实是她书写。
后来方知,小琼肜这识字写字的怪异才能,竟是时灵时不灵,连醒言也想不通倒底是何道理。
日子,就在这样的清幽与笑闹中交错度过。不知不觉,又过了十多天,正是八月出头,又到了一年中秋高气爽的时节。
再过几天,便是八月中秋了。
这一日上午,与小琼肜逗笑完毕,正准备开始修习法术之时,醒言却忽听得“唏呖呖”一声清唳。转头看去,却是门侧那对石鹤喙中,正缭绕起青烟两缕。
石鹤报信,想来应是飞云顶有事相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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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弄月放歌,兴来醉倒花前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 佚 名
“依稀记得上次灵庭真人欲言又止,似是山中有事。不知这次飞云顶相召,是否就是商议此事。”
在赶往飞云顶的山路上,四海堂堂主正猜测着这次飞云顶是因何事相召。
走在山路上的少年,闲着无事,便开始回想起这一年中发生的事儿来。其实,得空细想想,便觉得得自己现在这生活,就如同在梦幻之中。
原本奔波于饶州市井,整日琢磨的就是谋生糊口之事,便连在季家私塾中听老先生讲课时,脑袋里都要装着酒楼灶间的锅碗瓢勺、座椅分布。像他这样一个山野贫民小子,真可谓是逢人三分低;当年在烟尘污淖中奔走之时,又如何能想到今日的光景?
“竹前消受无事福,花间翻看未完书”,自己这罗浮山上的日子,过得真如神仙岁月一般。
“俺当年向道之心那般坚定,也算不枉了!”
少年跟自己打趣。当年虽然坚持不懈的向老道清河申请入教,却全没想到会有今日这局面。那时,可只是为了温饱。
“也不知今日何事相召。不过也毋须多想;反正现在这生活已属非份,若有啥坏事体,大不了再回饶州重操旧业便是。”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之前飞云顶几次相召,都没啥坏事,估计这次也差不多,自己去随便旁听听也就罢了。
这次,醒言自己也没料到,今日飞云顶相召,他竟是主角!
原来,南海太守段宣怀,今日亲上罗浮山,代朝廷颁下玉牒文书,加授饶州籍上清道士张醒言为中散大夫。
在接受太守所传谕旨之时,这位新任散官张醒言,直听得晕晕乎乎。具体词句几乎记不得,只知道大意是说他家世福德深厚,有仙山得自然造化在先,又有勤修道德、助剿除魔在后,因此,经南海郡中正官累日寻访观察,认为上清道士张醒言名绩卓异,为人纯孝,便奏请州府报与有司得闻,特除其中散大夫之秩。朝廷准报,并赐饶州城郊上好水田百亩,以为张醒言父母养老之资……
这一番谕旨,当时听在醒言耳中,真赶得上居盈丫头那样的灵籁仙音了。对他来说,这真是突如其来的天大喜事!虽然,这中散大夫与太中大夫相类,品秩并不算高,比那银青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颇有不如;但当时这样的散官荣秩,基本只颁给名门士族,还大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诸大夫官,皆处旧齿老年”;像醒言这样的年轻山民,与这些品秩根本便是风马牛不相及。即使是再狂乱的少年梦想,也从未敢奢想过这等好事。因为,对他来说,根本就想不上去。
而现在,这不可能之事,竟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在飞云顶用过饭食,现在走在回山石径上的少年,到现在脑袋还是晕乎乎的。那太守、掌门、师祖师伯们席间的恭喜话儿,到现在仍轮番回响在耳边。这脚下坚硬的石道,现在却变得似棉花一样绵软,走在上面两脚都好像借不到力气,整个人都似要飘飞起来。
“呵~现在练练御剑飞行,说不定能成功……”
这位新任的中散大夫,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回到千鸟崖,第一件事,就是让力气最小的琼肜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一把。这小丫头向来最听醒言哥哥话,于是,就真的让这位张堂主一声惨叫:
“没想小丫头竟有这等好力!”
确认过并非梦中之后,醒言便跟堂中两位成员郑重宣布这个好消息,并拿出玉牒文册让她们传看。
虽然,雪宜琼肜并不大了解这份头衔的意义,但听得醒言一番解说,也大致知道这称号来之不易,算是一份殊荣。于是,这四海堂上下便准备大肆庆祝一番。琼肜跑去山中寻找香美的秋果,雪宜精心烹煮美味的菜肴,醒言则打开酒坛的封盖,准备等居盈回来好好庆祝一番。
今日居盈倒回来挺早,醒言回来后没多久,她便从郁秀峰归来。听得醒言兴奋相告,居盈也十分高兴,跟他祝贺道:
“恭喜堂主得此荣秩;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出将入相了~”
听她这打趣话儿,醒言自然是不放在心上。
又等得琼肜从山中采摘归来,这四海堂庆祝晚筵,便在袖云亭中正式开席。
亭中石桌上,已铺排开果馔饮食;四只石盏,已斟满清醇的米酒。待得张堂主一声令下,这三位堂众便次第入席,开始在斜阳晚照中推杯换盏起来。
自然,除了醒言杯中是原汁原味的米酒,其他三女酒盏中,都已勾兑了大半杯冷泉之水。在啜饮之前,居盈又将石杯中酒水倒入醒言相赠的那只随身竹盏中,说她已经习惯用竹杯饮酒。
晚风清徐,夕霞明媚,过不多久,这袖云亭中的酒宴上,便已是杯盘凌乱。醒言酒量甚佳,陪这几位女孩儿喝酒,只能算作小饮。但她们几个,杯中虽已勾兑泉水,却也是有些不胜酒力。不多时,琼肜雪宜粉颊上已是两片酡红。居盈酒力,似乎比上次马蹄山夜酌,又有了不小的进步;但酒过三巡之后,也已现出娇憨之态。她那从不似人间凡物的蕊靥仙颜,现在也飞起两朵嫣红,如染西天明霞。
那醉了酒的琼肜,便开始口不择言的数叨起她哥哥往日的“轻薄”行径来。小女娃儿口齿不清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幼稚可笑,但不知怎的,却让居盈丫头脸上酡红之色更浓,恰如那春水桃花,娇艳欲流。一时间,直瞧得醒言酒意更浓,如欲醉去。
筵至半停,酒正微醺,忽又有相熟的华飘尘、杜紫蘅、陈子平、黄苒四人,各携了酒菜,一齐来千鸟崖上向醒言祝贺。于是,从屋中搬来几张藤椅竹凳,重开酒筵。
酒至酣时,醒言忽觉意动,便离席拔剑起舞,对着眼前的明月青山,醉步石崖,剑击秋风,清声歌道:
“芝华灿兮岩间,明月炯兮九天。
借醇醪以沉醉兮,问灵剑之前因。
拂香雾之仙袂兮,振神霭之玄缨。
排风霄而并举兮,邈不知其所之……”
清朗高峨的吟唱,回荡在月下空山中,余声久久不绝。华飘尘等人,在旁亦是弹缶击节、清啸相和。
醒言歌罢入席,已见琼肜不胜酒力,倚栏醉眠,便捉臂抱入屋中,置于小榻上安睡。安置完毕,复又出来饮宴。
移时,兴尽席散,醉态醺然的几位年轻道友,便相互搀扶着踉跄踏月归去。正是: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翌日上午,直到日上三竿,醒言几人才得起来。琼肜雪宜酒醉颇深,醒言居盈起来洗漱时,她们还没起床。
寒凉的泉水,让醒言昨晚的酒意一扫而空。此时的头脑,正是格外清明,于是又不免琢磨起中散大夫和揭阳剿匪之事来。
初得封号的兴奋过去,再看看今日之事,却似与昨日也没啥不同。
想着想着,不经意便瞥到身旁的少女。看到居盈娇袅的身形,少年倒是心中一动,想也不想便开口问道:
“居盈,你是不是与那段太守相熟?”
听得问话,正撩水敷面的少女却是一颤,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不会真与段大人相熟吧?”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却见到居盈这反常反应——难道,居盈真的认识段太守?
“也不算相熟。”
居盈已经反应过来,正斟酌着词句。缓慢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措辞,似是镇静,却反而隐藏不住一丝慌乱之情。
“也只是知道他而已。我有亲戚与他相识。我又来过罗浮山几次,便都在他府中落脚……”
“那你有没有跟他提起我?”
醒言追问。少女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想了想,便说道:
“提了,我可赞了你一番。我正好听他说你要来帮官府剿匪,便告诉他,醒言你胆量大,又机灵,一定能帮上忙!”
“哈哈,哪里哪里~”
醒言突然便似(炫)恍(书)然(网)大悟:
“哦!怪不得那太守那般看重我;原来都是因为居盈你在帮我推荐!”
“呃?居盈你家亲戚做什么的?太守大人咋这么相信你的话?”
却听居盈笑道:
“醒言应该是你有本事啊!你看,这次不都靠你才打败那些匪贼的吗?上次我俩一起去捉陈魁、捉吕县宰,就知道你很有本事!”
少女笑语盈盈,却是答非所问,岔开话题;少年也不再深究,就似在他心底里,潜意识中也不愿再追问下去,于是就顺着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两人当年鄱阳湖上那番英雄事迹来。
直到这时候,醒言才似乎有闲暇、或者说有胆量仔细看起居盈的面容来。
心中刚刚平静下来的少女,却又被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逗得心里怦怦直跳。对她来说,向来很少有人敢这样直视自己;现在被他这样盯着瞧,端的是万分忸怩。不过,虽然有些不自在,居盈却过了好{炫&书&网}久才轻轻嗔道:
“你……又在瞎看什么?”
醒言却未答她,只说道:
“许久不见,今日才发觉,你比上次清减许多了……”
少年这轻轻的一句话儿,却让居盈一滞,便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堵在心头。一时间,少女只觉得万分的委屈,竟哽哽咽咽的抽泣起来。
见自己一句话,竟逗得居盈哭了起来,这位少年堂主顿时就慌了手脚。醒言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看看,那琼肜小丫头是不是正在身后。
“呼,幸好这小女娃儿昨晚贪杯。”
正庆幸着,准备转过身来问居盈何事难过,却只觉肩臂一重。转脸看去,却原来是居盈正靠过来伏到自己肩头,不住抽泣。这一下,醒言整个人立时变得僵硬起来,原本的话语再也问不出口,只一动都不敢动,任少女在自己肩头哭泣。
渐渐的,他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僵硬的姿势,慢慢变得自然起来。见得居盈泣不成声,他又何尝没有许多话儿想说?只是那千言万语,临到了口边,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最后,他只轻轻叹了一声,伸手过去捉住少女的柔荑。
曾在鄱阳风雨中紧握的双手,现在又重新握到一起。
……
“居盈姐姐这么早就走了吗?”
“咦?哥哥你怎么也不小心~”
约摸半晌后,千鸟崖上一个小女孩儿,正仰脸看着犹在冷泉边发呆的哥哥。看着醒言衣服肩臂处被水儿淋湿好大一块,小琼肜便好心的建议道:
“不如,哥哥以后也让雪宜姊帮着洗脸吧!”
于是,千鸟崖上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又过了几日,这天正是八月十四。这晚,醒言正在千鸟崖头修炼“炼神化虚”,居盈、琼肜、雪宜几人,也在一旁沾沐这奔涌而来的天地灵气。
就在这时,却见远处罗浮山野中,出现十几个奇怪的透明圆团,闪着幽幽的红光,正朝千鸟崖这边飘忽而来……
第十一章 光浮影乱,顿销千秋魂魄
“那些灯笼又来了!”
看到那十几个悠悠荡荡的红色光团,一直就没能坐住的琼肜,立即便跳起来拍手笑嚷。
正在炼神化虚玄妙境界的少年,虽然双目紧瞑,但似乎有着第三只眼,清清楚楚的看到琼肜蹦跳的模样。
“呵~琼肜还把那些前辈唤作灯笼,真是大不敬。”
现在醒言即使在炼神化虚之时,也能有些余暇思量旁个事情。
且说琼肜口中的这些灯笼,最近常在醒言修炼太华道力时出现。第一次看到时,醒言还真有些讶异,这飘来荡去的灵逸模样,还不知是何种生灵。当他将这等异状告诉陈子平,才知道这些状若龙宫水母的透明光团,却是些上清宫中殁去之人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