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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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死了,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日子难过,就想求阿爹让他们回来住。”
一听说姓赵的死了,桑榆还有些难以相信。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听说哥哥送他们一家走之前,私下里给了她男人几百文钱。本来是盼着他们能在外头重新来过,好好过日子的,哪里想这钱被她男人自己藏起来了。半个月前,她男人出去喝酒,大概是喝多了就跟人在酒馆里打了一架……”
“打死了?”桑榆试探着问。
谈六郎摆手:“没死,他把人给打死了!”
桑榆倒吸了一口冷气。喝醉酒果然容易出事,竟然还把人给打死了……
“人给打死了之后,那家人就砸了他们家,拿刀架在他家大郎的脖子上,说什么都要偿命。可说是偿命,人都死了,还能怎样,肥婆娘就把身上的钱全赔完了,人家还觉得不满意,然后砍了大郎一个手指头!砍手指也就算了,几天前,她男人半夜喝酒,估计又是喝多了,一夜被没家,等到第二天傍晚,被人发现淹死在河里了,整个人都快泡发了!”
桑榆瞪大了眼。她就从前在香港黑帮电影里瞧见过砍人手指头的事。
热闹谁不愿意看,桑榆回头同桑梓交待了一声,披上蓑衣,关上门,这才跟着谈六郎往村口跑。
乡亲们都不愿让苏氏进村,于是因为下雨没出去干活的男人们这会儿全堵在村口,不肯给苏氏让开一条道。里正站在最前头,绷着脸,身边站了他的几个儿孙,谈家的几位长辈也都出来堵路,说什么都不答应苏氏回村。
“要死人了,你们欺负我是个寡妇!”
桑榆错过了开头,但是才刚挤进人群,就听到苏氏惯常的大嗓门和鬼哭狼嚎。
里正皱眉:“之前你们一家离开了南湾村,就已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了,有什么脸面回来?”
苏氏一听这话,立马怒火中烧,也不管这几天接连下雨地上湿哒哒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要死人了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要不是你个老不死的叫人给他钱,他怎么会去喝酒,怎么会淹死啊!杀人凶手啊!是你们杀了当家的啊!”
苏氏才不管事情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她死了男人,成了寡妇,身上也没有钱了,住的地方嫌她们晦气又把她们赶了出来,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回南湾村,能被重新接纳最好,不行,那就讹点钱。
“闭嘴!”里正气急,恨不能马上给她几个大嘴巴,“你男人是什么德性你自己最清楚,现在出了事,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杀人偿命呐!你们杀了我男人,他死不瞑目啊!”苏氏大哭,几个孩子站在一边也都眼眶红红的。
如果单看这几个孩子,谁都会心软,想伸手帮他们一把,但是一想到这几个孩子是赵家的种,万一越长大越像他们爹娘怎么办,这不是往自己家里招狼么。这么一想,原本还心软的男人女人们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一个个绷着脸,泰山一样站着,说什么都不让开。
苏氏在地上打过滚了,也嚎哭过了,见实在没人松口,只能自己退一步:“赔我们娘儿几个钱!要不是你们假好心,当家的就不会死!现在人没了,你们总得赔我点钱!”
里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谈文虎赶紧扶住他,狠狠瞪了眼苏氏。
“大婶说话好没道理,赵大叔是在外面出事的,你要怪就怪卖他酒的人,凭什么跑来南湾村闹事,真当大伙儿都是好欺负的不成!”
桑榆忍不住,从人群里挤出来。
苏氏一看到她,立马就上了火气。谈家人为了防止苏氏发难扑过来,稍稍往前两步护住桑榆。
“阿爹当初给赵叔钱,是为了让他去外头好好学门手艺养家糊口,大婶如果能多注意些,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事,现在反倒把这事怪罪到我们头上来,这话无论怎样都说不过去。“谈文虎看了赵大郎一眼,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赵大郎右手还包扎着,估计还得养伤,“大婶如果有时间在这里撒泼讹钱,不如回去好好给大郎养伤。”
苏氏大喘气,作势就要往谈文虎身上扑。谈文虎长得结实,根本就不怕她,等她扑过来,一把抓着她的手往旁边用力一拉,苏氏来不及站稳脚步,直接就被拉得正面摔在地上。
苏氏仰头,一脸污泥,大嚎:“要杀人了!里正的孙子要杀人了!”
乡亲们纷纷皱眉,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
第9章 卜玉郎(一)
南湾村,是四明县最偏远贫困的一个村庄,每次进城一来一回的差不多就要用掉大半天的时间,也因此很少有外客。村口那么多人围堵着原本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可正当大伙儿都在冷眼旁观苏氏的演戏的时候,清朗的男声突然远远响起。
原本低着头在看蹲在苏氏身边正狠狠瞪着自己的赵大郎,因为低着头,只听见清脆的马蹄生,由远及近,哒哒的落在人心上。她稍稍抬眼,就瞧见前头四蹄兜转,再往上看,可以看见皂色罗衣上暗纹团绣,马上男子嗓音清朗,因为近,听得桑榆心下一动,忍不住就抬头去看。
年轻的郎君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骑在枣红色的大马上,身着罗衣,头戴巾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堵在村口的人群,再看了看干嚎的妇人和小孩,微微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身后的仆从骑着马追上来,瞧见村口这架势,吓得差点跌下马背:“郎……郎君……这是怎么了?”
没人理还好,本来苏氏这会儿都要心灰带着孩子离开了,偏偏碰上这突然出现的主仆二人,立马又来了精神,连滚带爬地哭嚎着抱住年轻郎君的脚大叫救命。
里正瞧见外客,一时间头疼的厉害,乡亲们也顿时觉得苏氏这般模样丢尽了南湾村的脸面,纷纷出言解释,生怕弄脏了村子的名声。
郎君是个明白人,从七嘴八舌中,自己很快就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情节,一并讲给自己有些晕头转向的仆从听:大抵是这个妇人原先有个丈夫,好吃懒做,夫妻俩在村子里做了不占理的事,怕再惹出什么麻烦,大姓们就商量着把这家人赶出去了,结果才出去两个多月,妇人成了寡妇,把出事的缘由都怪罪到村子的头上,现在是来胡搅蛮缠讹钱的。
仆从佩服地看着自家郎君,然后就看到郎君翻身下马,站在撒泼的妇人面前,轻飘飘说了一句:“这位大婶,我与四明县县尉及主簿皆相识,若您真有什么委屈,不妨随我进城,在公堂上辩一辩。”郎君似乎没瞧见苏氏的脸色变了几变,依旧续道,“若是这满村刁民欺负了你,自有县尉与主簿为您伸张正义。”
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理的事,要苏氏上公堂,简直就是自打脸。见事情没回转的余地,她咬咬牙,翻身爬起来,一手拉过一个小孩,带着一串萝卜头跑了。
闹事的人一走,本来该散开的人群,因为有陌生的来客,仍旧挤在一处。桑榆看这小郎君觉得有趣,也留在原地看他,正巧对上那人看过来的视线,对方眨眨眼,笑眯眯地摇了摇手里的装逼扇。
“这位小郎君贵姓?”
“虞。”
“虞?”里正有些发懵,这个姓氏四明县内着实少见,再看小郎君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看着似乎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不知小郎君来此是……”
“我是来找人的。”小郎君看起来这会儿似乎回过神来了,有些焦急地追问,“村里可有人家姓谈?”
“此村大半人家皆姓谈。”
“那可有一对姓谈的姊妹,年岁相差一轮?”
话说到这处,目标就又缩小了不少,可谈姓那么多人家,年岁相差一轮的也不下十对,只是看着都不像是会和这位小郎君有接触的模样。
里正这边想着,小郎君那头似乎着急地不行,他身边看着略微年长一些的仆从赶紧安抚,见站在里正身旁的桑榆一直看着这边,忙示好:“小娘子,你可知道有这么一对姐妹……”
“这位郎君要找的,可是谈知世的一双女儿?”
“对!就是谈世伯的女儿,这位小娘子你知道?!”小郎君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豁然开朗来形容。他从奉元城一路赶来,吃了多少苦,这下终于可以找到要找的人了,他兴奋地差点能跳起来。
桑榆的心情也很复杂。这时候会跑到南湾村找她们姊妹的,基本可以不作他想——除了贺主簿那儿负责传话的人,就只可能是当年跟阿爹订亲的人家。只是这会儿,究竟是过来说他们已经另外结亲了,还是来是商谈迎娶阿姊的事,桑榆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里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来形容。
“郎君随我来就是了。”桑榆微微福身。
小郎君有些发愣:“……”怎么乡下的小娘子都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让陌生郎君跟着走的吗?
里正咳嗽两声,解释道:“小郎君,这位小娘子姓谈,家中行二,头上还有一位长姐,正是你要寻的那位世伯的女儿……”
小郎君:“……”
在经过短暂的吃惊后,小郎君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拱手作揖,客气道:“二娘好,我姓虞,家中行十二,自奉元而来。”
“十二郎好。”桑榆点头。乍一听排行,桑榆顿觉这虞家人丁兴旺。
“二娘可方便带我去见一见大娘?”
虞十二看着似乎比之前更着急了,桑榆不由地提防起来,眯起眼,直接问道:“十二郎来是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看她,只是以一个看萌团子的眼光,那这儿被这么一问,虞安愣住了。
要说年纪,这谈家二娘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明明比自己还小上大半岁,说话时偏生老气得很,可看旁人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未老先衰”?(桑榆怒:你丫的乱用成语,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这是早慧,早慧懂不懂!虞十二:不造……)
“二娘可能不知道,虞谈俩家从前曾定下一门亲事,我二哥与大娘可算是指腹为婚。阿爹阿娘托了许多人打听世伯的消息,后来才听说,世伯和伯母都已经……”
后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虞安期期艾艾地看着眼跟前的萌团子,实在不想再说些什么可能会让她伤心的话题。
桑榆看着他,回身对里正行了行礼:“阿翁,我先带小郎君回去了。”
“去吧。”里正挥了挥手,待那一大一小慢吞吞往远处走,他才幽幽叹道,“小小年纪就能稳住性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呐。”
谈文虎扶着他,扭头看着走远的陌生背影,心底隐隐生出浮躁。
与谈家订亲的是虞安的父亲虞伯钦。虞伯钦与妻子育有三子四女,其中一子早夭,另有庶子三人,虞安就是家中庶出。虞家以男女通排的排行方法,且是一大家四房人一起通排,排下来行十二的正是虞安。底下还有个行十三的堂妹,年纪才和谈家二娘差不多。
于是,家中的称呼,便从几位哥哥姐姐开始,从大郎一路排到了十三娘。
一大家子人出游时,很是浩浩荡荡。
他头顶上的八个哥哥,分别名为闳、阗、单、闻、问、开、圭、闶,只有头一个已经成婚,后头的不是在议亲,就是因为特殊原因一直等着。
这个特殊原因就是失去联系很久的谈家。
换句话说,虞安这次从奉元城过来,为的就是找到早年和二哥订了亲,但是苦于失去联系一直没能进门的嫂子。
“十二郎的意思是说,你二哥的身体不大好?”
听完虞安的话,桑梓屏住呼吸问道,她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发颤,似乎是对小郎君说的那些话,从心底生出了惧意,生怕自己日日盼着的亲事到最后竟成了丧事。
虞安讲得已经口干舌燥了,谢过桑榆递来的茶,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后才转头看向桑梓:“大娘别担心,我二哥他身体虽然不大好,可大夫说了不打紧的,并不耽误娶妻生子。”
桑梓听到了虞安说这话,顿时低头,轻轻咳嗽两声:“我并非这个意思……”
“你二哥今年大多了?”
“二十。”
“二十……冒昧问一句,虞世伯是何时开始托人找我们姊妹俩的?”
其实虞安挺喜欢跟桑榆说话的,他直来直往惯了,最怕的就是碰到说话文绉绉的人,跟大娘说话费脑筋,可跟桑榆说话就不一样了,多直接利索。可……这也太直接了……
虞安尴尬地移开视线。
“虞世伯是打算让我阿姊嫁过去冲喜吧?”
桑梓怔住,呆呆地看着桑榆,抓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冲喜……”
桑榆静静的站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虞安:“十二郎,你二哥的身体只怕不是太好。”
冲喜这种事,可大可小。
电视里也放过,女主角嫁过去冲喜,要么新郎有男主角buff加持效果,洞房花烛夜,过去之后身体渐渐康复。要么,新郎不过是个炮灰男配,没能成功的采阴补阳,连洞房都没入,直接在外头一口气没接上来没了……前者,结局大多完美,后者不管男主角第几集出来,反正女主角是寡妇就对了,而且还容易背上克夫的名声。
她把桑梓当做亲人照顾,没道理在这世上让人吃亏的。
“身体……是不大好……不过二娘放心!大夫说了,我二哥能长命百岁,算命先生都说他命中注定多子多孙!”
虞安有些急了,生怕自己嘴巴笨,说着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