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三生未了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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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八哥吗?”
我点点头,转身离去。
“你有没有喜http://。345wx。欢过我呢?哪怕只是一点点?”身后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既然已是伤心人,何必再惹烦恼丝?
我转过身,定定看着他。
“没有。”我轻声说道。
有微风吹过,两旁艳红的石榴花片片飘落,坠满他的鬓前发间。秀逸的脸庞上,却写着深深的寂寞。
他身后数十步,远远站着两人。我凝神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人是李德全,还有一人…却是康熙。
(十三)何事秋风悲画扇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再美的景致,也是林花谢了春红,匆匆,太匆匆!我傻傻地站在窗前,思绪却游离在天外,清风乍起,院内落红纷飞,是否也象我付出的情感,美丽却短暂?
“楚颜,李谙达来了,娘娘叫你去呢。”梅香唤我。
李德全?我心里戒备起来。说明康熙必有旨意,那可绝非善事。果然,才进前厅,便看见李德全侍立在良妃身边,而良妃脸上,隐约却有戚色。
“楚颜姑娘,万岁爷身边最得力的姑姑前儿出宫了,眼看周遭这些奴婢丫头,竟没一个可心的。这才想起楚颜姑娘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万岁爷特意传了口谕,让姑娘这两日收拾一下,去乾清宫当差。另派两个伶俐的使唤丫头,以便良主子差遣。”李德全淡然说道。
原来要我去侍侯皇上!真是大感意外。良妃待我宽厚慈爱自不必说,我与一干下人也相处甚好,而伴君如伴虎,侍奉康熙可不是好玩的,从心底里讲,自然千般不愿,但君意难违,我只得磕头谢恩。
天色欲晚,梅香进来了:“这可怎么好?以后怕是不能常见了,还真是舍不得你。只是你这性子,真让人替你捏把汗呢。君威难测,你偏是个倔驴子,以后要加倍小心才好。娘娘又是担心又是不舍,正抹眼泪呢,你好歹去劝劝。”
良妃背对着我,依窗伫立,目光好象眺到很远的地方。
我向她低身行礼,心里被伤感的离愁包围,如果不是她,这一切还会开始吗?纠结的情缘,缠绵的爱恋,都缘于与她的相遇。
“楚颜,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为一己之私将你留在宫中,你现在是否会更加自在快乐呢?”她的声音婉约动人。
“娘娘何出此言?楚颜心甘情愿侍侯娘娘。”我轻声说道。
“除了八阿哥,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她轻声说道,眼睛闪避我惊讶的目光。
“我当年进宫时,也是分派在乾清宫当差的。只是我身份卑微,不过做些粗使的杂事,原本无缘见到皇上。那年冬季,京城前所未有的寒冷。当值的公公让我去御花园采摘新开的腊梅,送到皇上的南书房去。
天寒地冷,呵气成霜,我的手脚都冻得冰凉,攀下一树梅枝,却怎么也折不下来。这时却有一双手臂从容伸过,替我采下满枝清香。他气宇轩昂,脸带笑意,眼里尽是温暖的目光。原来是皇上。”旖旎的邂逅;美丽的相逢;她俨然已沉浸在悠远的回忆里。
“我成了他的女人。他对我万般宠爱,拨了储秀宫给我住,几乎夜夜留宿。那时,我以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快乐不过如此,荣华富贵非我所求,重要的是拥有他一颗真心。但我却想错了。
不久,我生下了八阿哥。万千宠爱的结果,便是换来风刀霜剑。宫里有人说我出身低微,不配抚育皇子。而他竟然默认流言,下令让我放弃孩子,交给惠妃。八阿哥尚在襁褓之中,白胖粉嫩,十分可爱。我如何舍得这深宫里唯一的惦念?便是抵死也不从,一众下人竟无人敢劝。是他,从我手中夺下孩子,毅然交给李德全。”
我忽然明白她看康熙的目光为何冷漠而淡然。
“他对我说:后宫流言,必致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必致天下大乱。我心里明白,除了我,别的嫔妃都是名门望族,母家非富则贵,很多内戚在朝中手握大权,倚兵自重,心里早就恨我独专恩宠,不过是有了报复的借口。而要他毫不顾忌,也不可能。但母子连心,我宁可不要圣眷,也不忍骨肉分离。而这,却是难上加难。
从此,我便冷了心肠,无心侍君,因为我看清楚一件事,他是天下人的皇上,是满宫女子的夫君,永远不会是我一个人的。他也怪我不肯顾全大局,顺从体恤,由此就慢慢疏远了。”难怪史书记载良妃曾经“恩宠不断”,而我却一直把储秀宫看成冷宫。
“康熙二十八年,我却又有喜了。那是一个意外的生命,一个并未受到期待的孩子。如果我生下他来,除了再次忍受撕心裂肺的分离,还要看他在这深宫之中,为了自己拼命挣扎算计,仍然会被冠上“贱妇之子”的骂名。我痛下决心,做出了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事情:不要这个孩子。
我开始在夜间悄悄点了“醉磐罗”,那里面含有很浓郁的麝香,还私自服下藏红花调制的药丸。”我暗暗心惊;扼杀皇家血脉可是罪不可赦的;便是自己生养的孩子也不行;再说虎毒不食子;深宫女子的未来大都仰仗子嗣,后者的情形几乎不会出现在宫中。
“那孩子却好象痴恋红尘,一直好好地盘踞我的身体。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她仿佛吸尽天地之精华,钟灵毓秀,温婉伶俐。我忽然觉得,我腹内的孩子,应该是个格格,是上天怜惜我深宫寂寞,送给我慰藉心灵的礼物。
我开始停止熏香和服药,一心一意要留下她。可是天意弄人,三个月后,我却小产了。
你可以想见我内心是如何自责愧疚,整日忧思重重,伤痛难解。皇上竟也疑心起来,派了李德全暗中调查此事,若不是李德全从中遮掩周旋,我早就囚禁在宗人府了。”难怪当日她曾说欠下李德全的人情未还。
“每到失去她的日子,我都会沐浴焚香,为她祁福,只愿她重生在平凡人家,做个快乐简单的人。听闻暮云寺香火灵验,眼看她及笄之年将至,我特意请了旨意,前去烧香礼佛。就这样,我遇见了你。
你和我梦中的女孩如此相似,一样清澄的眼神,一样美好的容颜。原来菩萨听见我诚心的乞求,怜惜我一片痴心,竟然将我的女儿重新送还。”
这便是因缘吗?我眼中流下泪来。
“我要你入宫,只为了你或许可以不离不弃,相伴左右,我看到你,便如同看到我早夭的女儿——事实上,我心里早就把你视作她了。所以,你与八阿哥投契交好,我是且喜且忧。他若真心待你,我当然觉得欣慰,但你心气太高,便好似我当年一般,虽淡泊于名利,但绝不肯委屈自己的心。而他,象他皇父一样,再爱的女人,在他心里也大不过江山。”原以为她是不问世事的深宫怨妇,看来我错了,她竟然那样理智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儿子;所谓外秀而慧中,大概就指这样的女人吧。
“皇上明知我对你宠爱无比,何必非要召你前去侍奉?其中的道理,你自会慢慢明了。只不过,你行事千万慎重,那儿虽非龙潭虎穴,但他是万人之君,一语便可断生死,容不得你有半点差池。”她此话却是何意?难道我去乾清宫当差另有别情?心中疑惑,她却言尽于此,我只有唯唯允诺。
正待起身离开,她忽轻声说道:“你和禩儿…若他有负于你,看在我对你万般疼爱上,你就原谅他吧。他是皇子,家国天下,那是他终身背负的无形枷锁,他心里何尝不自苦?从小,为着他在宫里的前程,我时常对他疏远冷漠,在他心里,也是难以释怀的伤痛,就当是成全我想要弥补亏欠的心情吧。”她的语意里充满无奈和落寞。
“楚颜知道了。娘娘对楚颜一番心意却是无以为报,便在这儿先给娘娘磕头了。娘娘善自珍重,便是楚颜最大的造化。”说完,我伏身给良妃磕头。不敢看她的泪眼,我转身出门。
门口站立着一人,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与良妃的对话,大概都听去了吧,否则他的脸色为何铁青一般?
我待低身施礼,他忽然握住我手腕:“到底谁负了心?”我怔怔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妾当如蒲苇,君如磐石否?”我惨然一笑。
“很好,证明给我看罢。”他黑着脸,眼里有凛冽的寒意。
“李福,快备车。”他轻声呵斥,我看见李福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立刻向门外跑去。
他拖了我就走,拽得我手臂好痛,我拼命想掰开他的手,他竟不为所动,也不管远处小喜子和梅香惊骇的神色,前面端着托盘的小丫头看见这般情形,早吓傻了,直直跪了下去。谁见过温润如玉的八贤王如此模样?
昔日幽静的小院,欢爱再度上演。攻城略地,肆意纵横,好象只为证明我是他的女人;而我泪入愁肠,无心承欢,却把万种相思化做一缕柔情。兰麝细香闻喘息;此时还恨薄情无?当枕边人呼吸均匀,悄然沉睡,我穿好衣衫,准备离开。我已被召至近前侍君,这时还和他的皇子纠缠不清,便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纵情的结果,是一地的狼藉。我伏身收拾他的衣衫。有两封信从外衣里掉了出来。我正待放好,可瞅见信封上字迹十分眼熟,不由细看起来。。。。怎么可能?那是定清师父的笔迹!我常常整(http://。)理师父的书信手札,她娟秀的篆体早就看得惯熟,可她怎么和八爷有交道?当下哪还顾忌许多,我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贫尼定清敬启八贝勒示下:王爷诚意相邀,贫尼不胜惶恐。但寺内杂务繁多,难以脱身,再者修行尚浅,释经讲禅实在不可勉力而为,肯望体察。贫尼弟子楚颜,进宫后一直未通书信,不知现下可好?。。。”原来他邀师父进京讲禅,师父婉言谢绝了。但此事他竟然瞒着我,且他一向不好此道,其中定有他意。直觉告诉我另外一封信必定也与我有关。
“。。。方圆五里,皆知晓其人。言其心思灵巧,颇有人缘,自幼长于暮云寺,深得主持喜爱。唯一可疑之处,暮云寺往东三里,确有一座洋人的教堂,但却早已人去楼空。。。”
他竟然派人去调查我!先邀师父进京,必是想亲自盘问我的情况,师父婉拒后,他又着人亲往暮云寺,甚至还去了教堂!他对我的怀疑已到如此地步了吗?
原来老天觉得我心碎得不够彻底,痛苦得不够绝望,便再降霹雳,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呆呆地抬起头来,正看见面前一张惨白的脸。
我冷冷地不搭理他,向门口走去。他一把抱住我,声音里有无力地挣扎:“你可是在怪我吗?你机敏聪慧,胆色过人,哪里象从青山古刹走出的女子?便是皇阿玛,也早就对你见疑,派人查访过你的身世背景,还有在宫中,私下打听你过往的也大有人在。。。而我本来都不用计较,可是那日,你手中竟然戴着四哥的佛珠!那佛珠对他何等重要,他几乎从不离身。。。”
我轻声说道:“可是,我只在乎你。”一滴温热的泪水坠落在我颈边。
褪下手中的佛珠,放在他手上。
我慢慢推开他,走出门去。我知道,这里我不会再来,因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十四)劝君莫作独醒人
我在乾清宫当差已经两个月了。我的差事很简单,无非在康熙批阅奏章时,传递茶水;下官有折子上表时,接过转交,如此而已。这两个月的心得是:其一,他不算是个太难侍侯的主儿,事实上大多时间他对我几乎视而不见,我好象形如空气,这“空气”不过可以端茶递水而已。其二,皇帝并不好当,甚至可以说是个苦差事。每天都有各色官员或请示或禀报,却没一件省心的事情。就象现在,四爷和十三爷陪同那个河南巡抚堂下站立,那人哭丧着脸,正在述说灾情严重,税银难征:“天不降雨已达数月,虽然朝廷已拨了赈灾粮款,但仍然难解燃眉之急。许多村野少壮,为躲避丁银,竟然隐匿逃窜,臣等已下令彻底清查,可人手毕竟有限,而此现象却是有增无减,层出不穷,下官坐卧难安,心急如焚,特请皇上示下。”
康熙眉头微蹙:“老四,你怎么看?”
四爷躬身答道:“民不宁则天下乱,儿臣以为可酌情减免当地税赋,一来安定民心,二来也可彰显皇阿玛体恤百姓之意。”
“胤祥,你认为如何?”康熙问向十三爷。
“四哥所言甚是。可再拨些库银,已解燃眉之需。”十三爷说道。
唉!这些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啊。我颇不以为然。
“好吧,就依你二人所言,免去河南受灾之地两年丁银,再拨一百万两以作赈灾之用。”康熙的语气有些许无奈,这不是他真正希望的结果吧。
“谢皇上隆恩。皇上真乃仁义之君,宽爱子民,实为百姓之福。”要到钱的巡抚大人大喜过望。
我有些不屑,难怪别人说“会哭的娃娃有奶吃”,自己没有能力为主分忧,叫苦喊穷的本事倒是一流。
“楚颜,你倒说说,这事怎么看呐?”康熙忽然淡淡说道。
我大惊。这话从何说起?大清律例,宫中嫔妃不得干预朝政,便是妄议政事,也是罪责一条,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奴婢?堂下三人,都已变色,谁也没想到康熙会开口向我询问。那巡抚的嘴巴张得可塞进鸡蛋,四爷和十三爷神情也有些紧张。
“朕总听百官之言,难免也有偏差之处。不过想听听平常人的看法而已。不算妄议朝政,你无须介怀。此事已然定夺,不会以你一己之言有所改变。”
难道他瞅见我刚才不以为然的表情?天哪,我该怎么说?
“楚颜愚钝。以楚颜拙见,减税赈灾,虽可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征收税赋是国库之来源,粮草军需,官吏俸禄,乃至赈济灾款等一应调拨无不仰仗”,说到“赈济灾款”,我看了看那位巡抚,他的脸竟然红了。“这两个法子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治表不治本,救急未救穷。”我说道。
“哪何为症结?可有治本救穷的法子?”康熙的神情似有鼓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