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一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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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来电招叶一回家。
“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不能回来看看你老爸吗？”
“当然能。”
“野孩子，上大学的时候离家远，半年回来一次有情可原。现在离家一个小时车程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来通电话回家看看。”
叶一有她的苦衷。
“回去不能催我结婚，不能逼我相亲。”
“不催不催，女儿嫁不出去我养一辈子。”
叶一笑了。只有在父亲面前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父母准备了一桌家常菜，样样都是叶一合口的。
叶一与笑盈盈的父母对望一眼，稍稍满足了一下食欲然后开口了：“说吧，招我回来有什么事？”
“这孩子，能有什么事，想你了呗。”母亲一句话差点让叶一喷泪。叶一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感动，母亲又开口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的李嘉文吗？前几天你爸碰到李叔叔，说他儿子嘉文刚读完博士回国了，我和你爸的意思，你们见一面叙叙旧？”
父亲连忙补一句：“就是叙叙旧，不是相亲。还有，前几天高兴家里送来消息说是下个月要结婚了……”
叶一知道父亲要说什么，忙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去见李嘉文。”
鼻涕虫李嘉文，这个幼时的玩伴没有在叶一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幼儿园的同学有什么旧可叙呢？虽然如此叶一还是赴约了，只有她和李嘉文两个人。
叶一对面是一张意气风发的书生脸。当年被高兴欺负了哭着找妈妈的鼻涕虫摇身一变成生物学博士了。两张脸在叶一脑中无论如何也无法交叠，叶一有种时空错置的错觉。
李嘉文也理所当然的打量对面的儿时玩伴，小时候那个躲在高兴背后的骄傲小女孩出落成一位干净整齐的姑娘，面容清冷但是柔和。他是被父亲骗来的，说是要参加一个父亲的老朋友的聚会，他给足了父亲面子，直到等来了叶一，他才发现是个骗局。李嘉文非常无辜。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毫不避讳的彼此打量了一会，李嘉文发现自己的失礼解释道：“我不知道今晚只有咱们两个人，”他摊摊手，耸耸肩，“对不起，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我们权当来叙叙旧。”叶一不在意。
她看着认真点菜的李嘉文，看到他身上有一个好男友，好老公的影子。
几样精致的菜肴和一杯*茶很快摆满了小木桌，叶一喜欢精致的食物，毫不客气。
李嘉文始终带着绅士的微笑：“19年没见过了，真不敢认。”
叶一押茶：“是啊，全变了。”
“做什么工作？”
“文案。”
“学文学？”
“不，心理学。”
“心理学？我有一个学姐也是学心理，前年回国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据说做的不错，毕竟在中国心理诊所刚开始时兴，需要一个漫长的起步过程。你呢？为什么转行了？”
这个问题是叶一的一块心病，她不想回答，只简单道：“说来话长。”但是又想多说。
李嘉文立刻知道问错了问题，于是又道：“听说我那位朋友需要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他的笑容如窗外的阳光般灿烂，无邪气。
叶一沉沉的进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她能够放弃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重新开始吗？重新开始了她真的能活的更好吗？现在的工作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但是她能够应付的如鱼得水，心理咨询师她能做得好吗？她还没准备好，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归零的那一天。
见叶一不言语，李嘉文再次转移话题：“有男朋友吗？”
这话问的。
但敏感如叶一只看表情就知道他的意图，不答，反问：“你呢？”
李嘉文喜欢聪明姑娘，笑容再次绚烂成一片阳光：“有。”
叶一预期中的答案。
“在美国认识的华裔女孩。但是家里希望我能够回来为建设祖国做贡献，其实是想让我留在身边，这不，连美人计也用上了。”
“所以你来赴约了？”
“不不，”他摆手，“虽然能再遇到你我由衷高兴，但是如果知道是来相亲我会想尽理由避开。呵呵”
叶一也喜欢他的坦诚。
17 我代表公司和个人挽留你。
“你呢？为什么来？”
“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我来打发时间。”叶一承认她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来看幼时的朋友的。没有了高兴，她的生命里似乎缺失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她正试着从别处能够找回那样东西。“还是会回去找你的华裔朋友吧？”
李嘉文不犹豫：“是的。”
他终于让叶一失望了。毕竟那样东西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就能得到的。
叶一安安静静喝完杯中的花茶：“谢谢你的晚餐，祝你幸福。”
她没想到，不久之后再次接到李嘉文的电话：“我是李嘉文，还是记得我吧？我问过那位开心理诊所的朋友，她说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过去，我把她的电话留给你。好好考虑一下叶一。”
李嘉文的话和那串号码在叶一脑中回响了几个日夜。她抱着文件在走廊上与景松撞了个满怀。
景松帮她捡起散了一地的资料：“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真心关心她。
叶一在犹豫该不该向景松诉说心事，她不能随便抓起一个对自己表示关心的人即掏心掏肺。但景松误以为叶一受了委屈，道：“先放一放手上的工作，到我办公室来。”
景松的办公室静的能清楚听到他给叶一倒水的声音。
“跟我说说。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也是也不是，叶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景松心焦：“跟白经理有关？”
“不不，”叶一顾不得多做思考，不得不说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份工作。”
叶一一口气把自己的年轻时的理想和几天前李嘉文给她的机会一口气告诉了景松，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景松浓眉微锁，认真听她的每一句话，整个人陷进老板椅里，摸了摸桌上的香烟盒，终于没有取出来吸。
“想去吗？”
“机会很诱人，只是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份能力。”
“但是现在能确定你有做一名好的广告文案的能力。”
这是挽留吗？叶一心头的小鹿又开始乱跳。
景松欠身，十指交叠，双臂松弛的放在桌面上。专心交谈的姿势。
“叶一，我代表公司和我个人，挽留你。”个人两个字景松用了重音。
叶一郑重的对视着景松那双深沉的眼睛，浅褐色的瞳仁里映着她不安的影子。在叶一内心里景松的挽留绝对有分量，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握在手中的水杯层层叠叠泛出涟漪。
一点点紧张，一点点欢喜，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忧虑，还有一点点，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悸动。
景松因为叶一的沉默眼中渐渐有了些许失落。他牵了牵嘴角，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留恋。
“好好考虑一下，有答案了随时告诉我。你知道我的电话。”
叶一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他不想此时此刻听到她要离开的决定，于是挥手送客：“先回去工作吧。”
看着叶一安静离开的背影，景松整个人瘫在椅子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默默燃起一支烟，双眉间蜿蜒的纹路从没有如此深陷过。
他很疑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所感疑惑。叶一不过是她见过的最普通的女孩们中的一个，为什么要开口挽留呢？为什么会心动呢？四十岁，他早已不是莽撞无知的傻小子了。
办公室里白天正等着叶一的文件。
“怎么这么久？听说景总找你谈话了？谈些什么？”
叶一仍在回味景松最后那个表情，她本想要说会认真的考虑他的建议时，景松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并且下逐客令。这代表什么？
她稍微清了清嗓子：“白经理，我在考虑辞职。”
“为什么忽然辞职？”白天不理解，叶一辞职与他本没有瓜葛，但有赵世城这层关系多少得挽留两句，于是好言道：“做的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难得咱们部门有和谐的工作环境，大家舍不得你。”
周围抬头瞧热闹的同事跟着应和：“是啊，大家都舍不得。”
“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决定。”叶一给自己留了后路。
白天琢磨叶一辞职与景松找她谈话之间的联系，不会有什么蹊跷吧？景总认为她不够称职？他们之间有什么摩擦？他还没来得及产生其他念头，叶一已经看到他的疑惑，稍作解释：“前几天遇到一个好机会，想跳过去试试。”
虽然白天待她也算不错，但是她们的交情没必要浪费口舌相加说明。多余的言语能省则省。。 最好的txt下载网
18 爱就是娶她做妻子。
很快的，白天把多疑和揣测抛在脑后。他QQ通知世城叶一有要离开的打算。同样很快的，叶一接到了世城的问候。
一切仍没有跳出叶一的设想。
世城的头像急匆匆闪了又闪，叶一点开来，他问：“正在忙吗？”
“还好。”叶一淡而无味的回答。
“刚才听说你想要跳槽？”
“正在考虑，还没有决定。”
“为什么？”
“呵呵，好机会摆在眼前。”
“哦。”
电脑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头像再度亮起。
“打算去哪？”
“外地。”
“这么远？一个女孩子家跑太远不好吧？”
叶一知道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也知道世城内心的挽留永远不会说出口。她们是什么关系？同事而已。
叶一机械的发送一个呵呵，结束了这次毫无营养的对话。
毕竟，谁没有谁不能活呢？离了叶一，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常升起。可是在她的内心里终究有千丝万缕的不舍，令她难以抉择，为了什么呢？
艳阳天里高兴西装革履、精神焕发，口袋插着盛开的红玫瑰，手捧一大束捧花。
他走到叶一面前挤眼睛咧嘴巴：“怎么样？还像那么回事吧？”
叶一帮他拉了拉略显紧崩的领带，拍了拍肩上的飞虫，鼓励道：“很帅。”
“真的？”高兴乐开了花，“有生以来你可是头一次夸我帅。”
“因为有生以来你也是头一次帅。”叶一忍不住揶揄他。
“切，我可是今天的超级男猪脚。”
叶一又细心整一遍他胸前的玫瑰，拍拍他胸脯：“恭喜你，男猪蹄。”
人挤人的礼堂里传来一声吆喝：“新郎呢？吉时到了，准备接轿。新郎……”
高兴应一声向人群中跑去，叶一心中的酸涩、不舍和祝福全部写在表情里。她多希望高兴在奔向新娘前能再回过头看自己，哪怕是一个挥别的笑，她的眼泪涌出来，模糊中她真的看见高兴笑脸。
“一一，你不是问爱是什么吗？现在我回答你。爱，就是娶她做妻子，跟她过一辈子。将来会有一个爱你的男人拉着你的手，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记住一一，如果他爱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娶你。还有，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他向叶一挥手，奋不顾身的朝着新娘的方向跑去。
叶一别转了头，在角落里抹掉夺眶的眼泪，为高兴而感动的抑或为自己而寂寞的眼泪。青梅竹马的高兴终于要完成人生的一件大事了，可是为什么叶一的心像一间空屋子，里面只有黑兮兮的影子，摇摇晃晃。
这一场疏于准备的喜宴，是叶一见过的最混乱的婚礼。新娘错过了吉时，新郎为了赶时间慌慌张张拉住下车的新娘往前冲，红毯走了一半才发现拉的竟然是伴娘的手，一头大汗回头去找，新娘正在拼命扯着被车门死死夹住洁白的婚纱，扯出一个大洞，绊倒了身边的小花童。好容易熬过这一段，司仪一开口却念错了新娘的名字，上座的高母自始至终拉着脸，没有红包也没有祝福。好不荒唐。
叶一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目送高兴挟新娘走过红毯。这时候有人拍她肩膀，蓦地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人，任是一向安静的叶一也不由惊叫出来：“你怎么来了？谁通知你了？”
田原一扬眉毛，骄傲道：“这种事哪瞒得过我。”他提了提手上包装的喜气热闹的一份大礼，接着道，“一一你别担心，我是来贺喜的。虽然他早已经不拿我当兄弟了，但是我田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人在江湖飘，恩恩怨怨是难免的，武侠小说里不都说么，‘一笑泯恩仇’，死对头也有化敌为友的一天，何况我们十几年的兄弟……”
田原的一份心意她懂得，但叶一仍是心有余悸。
她陪着田原坐了同学席，一则招呼田原一则怕出什么差错。初中的，高中的，同班的，同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联系的，没联系的……一大桌子人谁也分不清谁跟谁曾经是朋友谁跟谁曾经有过过结，只是喝酒再喝酒，酒肉穿肠过，从此大家都是朋友。
新娘换了一身鲜艳的旗袍，拖着酒杯，脚步婀娜的一一敬酒。
敬到叶一，她堆着一脸巧笑唤了一声一一姐，硬是把满满一大杯白酒毕恭毕敬的捧到她脸前。
19 嫁，当然嫁！
高兴暗地扯刘云衣袖，刘云不为所动。叶一心中掂量：刘云明知道自己不喝酒的，敬这么一杯是有心要自己出丑。在这么多同学面前也没动杯，现在若是喝了刘云这杯，等会必定被大灌，推也推不掉了。但若不喝又不给刘云面子，毕竟是高兴大喜……
她一顿足，接过酒来。正要往嘴边送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一一不会酒，我替。”田原一句话说的气干云天。他最看不过欺负老实人的行为，尤其是那个受害者是朋友的时候。
一直忙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