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 Coin-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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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人生轨迹是怎样的。
苏颖大约也能想到这一层，但尹恪诚不知道她是否想到了苏霆的问题其实已经指向了另一个结果，就是一旦他们不能在一起，这个十年规划将给苏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苏霆最隐晦的高明就在这里了，他知道只有男人才会几近冷酷的在热恋时期就考虑分手以后的事情，苏颖再聪明再理性也是一个情执深重的女子。如果自己过的太寥落，苏颖必然不会放心也不会安心。只有自己过得平安顺利，苏颖才能放心的去开展她的生活。
苏霆上来之前尹恪诚曾经在“您”和“你”之间纠缠了半天，最后才决定用比较亲切的“你”来称呼对方。苏霆冲他点头示意后，尹恪诚便也简单道了句“你好，请进”，转开轮椅将大门的通道让出来请苏霆进门。苏霆随手带上大门，拉开鞋柜坐在玄关换拖鞋，也不多寒暄，径直问他：“你手机怎么不开？”
手机？！
尹恪诚终于知道自己一直隐隐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哪儿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苏颖怎么一直都没打电话回来。可不是，手机关机了她怎么打？可是刚才冲澡的时候他就把罪证都扔进洗衣机里去了，虽然忘记打开洗衣机的电源开关，但他也很有常识的知道进了水的手机不晾上几天是没办法开机的。
总算能平视苏霆的时候，尹恪诚却感到更加无力，苦苦一笑，答道：“手机进水了。”
如果尹恪诚一直坐在轮椅里不动，就只能算是一座雕像，最多令人伤感。但是他操纵轮椅后退之前小心的向后一瞥，接着才缓慢后退四十公分，停住前再看看左右确定位置，似乎是很有技巧性的熟稔这个动作，斜坐在对面的苏霆却感到心口有些发闷。他本就不是苛刻的人，起身把鞋子放进鞋柜，又坐了回去掏出手机打给苏颖。
“关机了，应该在飞机上。”说完他又给苏颖发了条短信：“在家，平安，回电话。”
苏霆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冷淡，哪怕是坐在能反射出七色光的水晶吊灯下。趁他四下打量客厅陈设的时候，尹恪诚客气的问他“要喝茶吗？苏颖朋友送的君山银针，她说过‘大哥很喜欢’。”
至少从年纪上苏霆也当得起尹恪诚的一声“大哥”，所以他也并不觉得对方是在刻意套近乎。今天被妹妹一通电话从儿子身边支走他多少也有点闷气，尹恪诚这么细心的问了一句，倒也让他的火气退了几分，随口“嗯”了一声，低头看见沙发下面的棋盘，心念一动便问道：“会下棋？”
一看到黄褐相间的棋盘尹恪诚就想到了苏颖输给自己之后耍赖时的小女儿情态，心中一暖，饶是苏霆一直试图压制自己，这会儿也全然感觉不到那种无形的压力了，他笑着应道：“嗯，偶尔跟苏颖下。”
“她棋力真不怎么样。”苏霆毫不客气的评价妹妹，尹恪诚也只好认同的一笑：“她下棋的时候很没耐心，但是经常有些怪招。”
“下一盘吧。”
“好。那我先去烧水泡茶？”
苏霆点点头，伸手拿过棋盘开始摆棋。
尹恪诚从厨房的几个柜子里找到了他需要的道具。黑漆红边的日式茶盘，两个蓝色的云形透明杯垫，两只15公分高的厚底直筒玻璃杯，用热水暖过的纯白镶银边的骨瓷茶壶，以及一根根在绿色叶形瓷碟中码放整齐的银针茶。OK，就这些了。
“机会”，那个总是在自己心头萦绕却求之不得、总在苏颖嘴边徘徊却顾及他的自尊不敢轻易提及的一个词今天终于出现了。对方不仅仅是女朋友的兄长，更是一位处于事业巅峰的成功人士，无论是单纯的为了争取他对这段感情的认同，还是要证明自己虽然身体残疾但并非一无是处，他都要将苏霆需要自己展示的那些表现出来。尹恪诚也很清楚，只有得到了“苏霆”的认可，才能获得“苏颖兄长”的支持，这个次序是万万不能搞错的。
摆好棋盘后苏霆便双肘撑膝交握在唇边闭目凝思。从最早接到报告知道苏颖和这样一个人关系暧昧起苏霆就在思考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尹恪诚。对妹妹，苏霆一贯是娇纵，苏颖虽然任性，却一向有分寸，他再娇纵也不会出格。这次她选择尹恪诚基本上达到了苏霆能接受的极限，而且他相信苏颖绝对是心血来潮，他们这段恋情不用他动手，不出三个月肯定玩完。
不可否认苏颖可能是个贤妻良母，苏霆也吃过妹妹亲手做的料理，同样知道她一直都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且津津有味，大概她也一直渴望真能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哪怕只是过过瘾。尹恪诚的确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个体，说句不好听的，苏颖可能就是把这段感情当成一个从未见过的新鲜玩具，她过去一向都是被爱的，这次终于有机会做一个施爱者，大约也能坚持一阵子，但是不可能长久。
小妹happy之后可以撒手不管，作为长兄，他就得很有担当的考虑要如何善后。苏霆不喜欢对抗性的零和博弈，只有多赢才能创造新的价值。且不论届时如何安抚妹妹，如果尹恪诚的确是个品行不错的青年，那么就当做善事资助一个有需要的人也未尝不可。
厨房的门锁发出了轻微的啪嗒声，苏霆张开双眼侧目望去，一时又有些发蒙。尹恪诚只有左腿，刚刚他已经证实了。可是现在他将一个摆满零碎的茶盘放在腿上稳稳的端了出来，苏霆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吃了一惊，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迎了过去。
尹恪诚从苏霆的反应中猜到他被震住了，伤感的得意了一下。能把茶盘放在腿上全靠苏颖提供的小道具，一个小小的粉色猪仔抱枕，大小长短恰好能与左腿配合起来。小猪仔就和茶盘放在一起，名义上是准备好了等着罚尹恪诚做男仆伺候茶水的时候用，结果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启用。小丫头或许未卜先知吧？有那么聪明体贴的妹妹，这个大哥想来也不会是个太过严苛的人。
“请坐，我来就好。”
苏霆还没伸出去的手便只好再次垂了下来，重新落座看他如何摆弄。
尹恪诚将轮椅稳稳的侧停在了茶几边缘，为求保险，他没有同时去按两边的手闸，而是先左后右分别按下去，然后一手扶着茶盘，另一手将杯垫拿出来摆放在茶几上。茶几比轮椅的高度还矮一些，他把杯垫放在自己面前时倒还正合适，但是想往苏霆面前摆就有些为难了，因为那需要将身体撑起来离开靠背略向前倾，不小心便容易失去平衡。
他低头看了一眼摆在腿上的茶盘，还算稳当，便大着胆子将扶着茶盘的手移到了轮椅的扶手上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拿着杯垫缓缓的送到苏霆面前。
直到杯垫落下，尹恪诚慢慢的将身体倚回靠背，苏霆才意识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居然也是一种挑战，偏他还那么细心的将杯垫放在了自己右手边。苏霆有些感动，待他坐好后便轻轻的将杯垫移到了自己的左手边，距离他更近些，估计他不用弯腰也能够到。
尹恪诚感激的看了苏霆一眼，苏霆那张扑克脸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将透明的玻璃杯安置在蓝色杯垫上之后，尹恪诚又将瓷碟中的茶叶分别置于两个杯中，右手执起瓷壶，左手略托着壶底，缓缓的将冒着热气的水注入杯中。
过去偶尔得闲尹恪诚也会用父亲曾经教过的“凤凰三点头”之法给自己泡一壶茶，握一卷书消磨半天。如今便也用同样的方法款待客人，手腕轻提，肘与腕平，白色瓷壶的银边反射着明亮的水晶灯光三起三落，水流细如线，急如瀑，不徐不疾，绵绵不断的注入玻璃杯中。细长如一柄柄小剑的茶叶在玻璃杯中翻滚着冲上水面，渐次直立，芽尖上还冒出了晶莹的气泡。不多会儿，根根分明的茶叶便缓缓落入杯底，沉吟片刻，再度浮起，悠悠然漂浮数秒，又轻盈的沉将下去，最后才慵懒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那一杯温热的白水也变成了金黄色的茶汤，丝丝香气蔓延开来。
“请用。”
“多谢。”
苏霆喜欢这种茶更多便是因其三起三落的意境。他一生得意，几乎没有遭遇过毁灭性的打击，虽不至于豪迈如弱冠少年般嘶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心底倒也佩服那些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淡定如常，或因事前半生的积累一夕烟消云散后再度崛起的角色。尹恪诚如今肯定处于人生的谷底，甚至是深渊，但是苏霆感觉得到他的隐忍和谦恭，不是物我两忘的淡泊，而是喷薄前自我克制的默默积累。当然，这也只是个感性的印象，是喝了这杯味醇甘爽的君山银针后，透过淡淡的水汽观察后发出的感慨，至于他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还有待进一步的考察。
苏霆和尹恪诚之间的战史便从那一杯金黄优雅的新茶中拉开了帷幕。苏霆客气的让尹恪诚执白先走，他是大哥，自恃身份，尹恪诚便也没推脱，中规中矩的古典开局。听苏颖说过苏霆的棋下得很不错，不过尹恪诚怀疑以她那个棋力，大概随便什么人都得说“不错”的。尹恪诚在厨房烧水的时候也考虑过，应该毫无保留的跟苏霆拼杀一番，还是应该极其谨慎的刻意示弱；是让苏霆认为自己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比较好，还是满足他的自尊心比较好。思忖片刻，还是不要示弱，竭尽全力的拼一把看看苏霆的反应再说，苏颖的大哥肯定不会像苏颖那样一输棋就耍赖要自己脱衣服吧。
不行，不能想苏颖了，苏霆的白格象已经出来了，赶快布阵了！
独居的日子里，尹恪诚也下了几百盘棋，总归都要打发时间，下棋还能开发智力，不算太虚度。只是他的账号积分太高，除了寥寥几个大牛之外，别人都不愿意跟他下，是以没有对手的时候只能用马甲，聊胜于无。
以苏霆的棋力，尹恪诚绝对得用大号跟他下。双方是第一次交手，布局都很严密，尹恪诚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了，结果苏霆比他还谨慎，几有那么点逼着他先发制人继而心浮气躁马失前蹄的意思。
双方很快便僵持到了中局，尹恪诚再推了一步小卒，苏霆还是稳稳当当的把他的黑格象退到了后半场。尹恪诚偷偷看了他一眼，倒是依然气定神闲。不然冒个险？既然看出来他是等着自己先行进攻，那就不怕被他倒戈一击，尹恪诚算好了几个后招，果断的将自己的马跳到了边线上直接威胁苏霆刚刚退回去的黑格象。
这就开始换子了吗？
苏霆也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车移到了保护黑格象的位置上，一旦对方的马吃了自己的象，他就可以吃掉那个马，而且下一步就可以将这个车移到前半场威胁对方的象，一旦那个碍眼的白格象不得不后撤，下面就可以顺利的展开进攻了。
苏霆的反应也在尹恪诚的算计之内，他又仔细的重新计算了一次，这才把另一侧的车向前堆了两格。
这个家伙！
这一步太隐蔽了，苏霆立刻想到了希特勒对阿登森林的突袭，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偏远战场，他这一步绝对不是要打破僵局，而是装出进攻的样子来引诱自己打破坚守，果然狡猾！
苏霆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尹恪诚，那家伙的脸上也浮着一抹诡笑。好吧，你得逞了。苏霆也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发现尹恪诚的茶只喝了一小半，自己都喝第三杯了。
“你？”棋逢对手苏霆也有点兴奋，这绝对是句闲话，他还是问了出来，“不喝茶？”
“哦，不是。没到时间。”
苏霆没听懂。
“我现在做练习，呃，”尹恪诚觉得“膀胱”两字可能会让苏霆喷出来，不得不换了说法，“饮水要定时定量，这样好控制。”
“哦。”
苏霆这才记起资料上提过尹恪诚这样的脊髓损伤患者是二便失禁的，一时也有些后悔一句闲话问到了对方的痛处，想道歉却又有点放不下身架。还好尹恪诚及时问了一句：“这茶如何？”
“不错。苏颖现在喝茶？”
“不，还是咖啡，喝得很凶。”
“上学时的坏习惯。”
“她说刚上学的时候功课跟不上，只好天天熬夜，在家的时候有人管，出去就没人管了，一下子成了瘾。”
“呵呵，没错。她呀——”
这一下子就开始闲话家常了，苏霆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得好像太快了一点。他对一个人的考察至少要48小时以上的直接接触才会慎重的选择第一印象评语，低于这个时间不予作评，也就不会跟对方谈任何题外话。只是今天在妹妹家里，对这个棋力颇盛自怜有之且勇气可嘉的青年，似乎也是带着一点亲近的偏见，不到一小时就跟他聊起妹妹的往事了，这可不太好。
苏霆及时终止了题外话，尹恪诚本欲从他口中多了解一些别样的苏颖，结果只得到了一句不怎么合乎语法的感叹，也只好赔笑，扯开话题：“我去添些水。”
“我去，”苏霆起身，“你呆着吧。”
说谎的代价
上海到北京的航班要飞一个多小时，苏颖待飞机刚刚停稳便打开了手机，收到苏霆的短信后才放下心来，马上给苏霆拨了过去。
棋局已经进入了终局，苏霆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很罕见的处于下风状态，也不怪他，平常陪他下棋的哪个敢赢他？一见苏颖的电话，立刻如释重负的把手机丢给了尹恪诚。
“苏颖，对不起，手机坏了。”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在机场？”
“嗯。等会儿就回家。”
“好。吃饭了吗？要不要帮你准备点？”
“不用，我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那有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吧，别担心。”
“嗯。让我哥听电话。”
尹恪诚把手机递给苏霆。
“谢谢大哥。”
“不客气。”
“你没为难人家吧？”
“值得吗？”
“那就好。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别等我了。”
“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干嘛，吃了枪药一样。”
“你说呢？”
“好嘛好嘛，快回去陪你儿子吧。”
苏霆尽了义务之后便告辞走人了，留下一盘残局。苏颖着实挽救了他的名誉，再僵持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