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象花一样盛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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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过预感,可是没有往深处想过,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好逸恶劳原是人的天性,也许每一个工作狂的背后,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程睿敏的是他母亲,她的,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心里非常明白,瞿峰。
人性有时候不得不说很奇怪,最在意的往往不是爱自己的人,而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他从小没有和父母在一起,遇事自主惯了,从不喜欢和人商量,更不喜欢解释,你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多点耐心才成。我知道这很委屈,可是孩子,”干妈仰起脸,笑容通透象穿越另一个世界,“人这辈子,再怎么风光,最后都免不了一个人孤单地离开,运气好,你能遇到另一个人走到尽头,运气不好,你要一个人走很长的路,真的遇上了,就要好好要珍惜,别辜负彼此。”
谭斌的眼泪再次落下来,“阿姨,我懂。”
干妈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放在她的手心里:“你们两个也许流年不利,不过好在今年就要过去了。这东西不值什么,带在身边辟个邪吧,”
夜深打算离开医院时,谭斌遇到匆匆赶来的余永麟。
他一愣:“哟,严谨真把你找来了?”
谭斌这才明白严谨怎么能熟门熟路地摸到自己家去。
“我说Cherie,我大概是你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吧?”他的神色多少有点尴尬。
谭斌手插在大衣兜里,淡淡笑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很失望?”
“还真有点儿。”余永麟也笑起来,取出烟盒递她跟前,“要不要来一支?”
“不了,谢谢。”谭斌转头望着身边的树丛, 树干上还覆盖着尚未融化的白雪,慢慢说,“他不喜欢我抽烟。”
“这样。”余永麟收回手,自己点了一根,“今年的天儿还真邪行。”他说。
谭斌看他一眼,“好象你的戒烟又失败了?”
余永麟抽进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 眯起眼睛笑,“啊,本来还抗着,今儿看了老程,又抽回来了,人生苦短,享受本来就不多,我干嘛还要跟自个儿过不去?”
谭斌微微牵动嘴角,对这个大嘴巴,完全无话可说。
余永麟一口一口抽着烟,终于问:“老程那封邮件,你看了吗?”
谭斌立刻转头盯着他,象是再问:你怎么知道?
“那邮件是我发的。”他犹豫半天才说下去,“我今天一天都在琢磨,究竟是他没来得及发呢?还是他没有想好到底发不发,我就怕他将来埋怨我。”
谭斌沉默一会儿问:“我还没有看,他写了些什么?”
“那你自己决定决定看还是不看吧,或者等他醒过来再说。不过就老程这事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反正他够狠,换我肯定做不出来,这世上最亲的人是谁?除了爹妈,就是老婆孩子,怎么对女友能一字不提呢?不过Cherie,你得这么想,一个人要是仇都不记,你还能指望他记恩吗?”
谭斌苦涩地笑笑。
他沉默地吸完半根烟, 扔掉烟头,“我去看一眼就走,回去晚了老丈母娘得剥我的皮。”走了几步又转回来, “对了,忘了给你看看我儿子,一大胖小子,帅,长得象我。”
回到家里,谭斌把那封邮件从删除文件夹里拖了回来。
正文很长。
“谭斌,这封邮件不该发到你这个邮箱,可是我想公司邮箱应该是你能最快看到的地方,看完后请立刻删除。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为你的敏感惊异,可是今天我却希望你能多少迟钝一些。发这封邮件,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而是为了告诉你真相,你应该知道的真相,有些话面对你永远说不出来。
集采之初,我促成过Tony 和田军的相交,MPL集采中的问题,我看得清楚却没有提醒过你,那是因为我介意和MPL曾经的恩怨,其中更涉及现公司的合作伙伴,在商言商,我很抱歉。但是宝贝,我该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任何一个大型商业行为的背后,各方利益互相纠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一个人一件事就能搞定所有,这最终结果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白天自不同渠道得到一些消息,希望能帮到你。
一是MPL失利,应是来自普达高层多年的不满,这是给MPL一个教训。如果高层肯出面斡旋,并利用已经习惯于MPL设备的省公司向集团总部施压。事情当有转机,第二轮或许可有机会。
二是集采的失利并不全是坏事,可以促使你们下决心转型。这种集采每年一次,利润会越杀越低,直到无法承受变成鸡肋。普达目前最需要的,是业务增长的刺激。附件中是多年收集的客户资料,也许有用。
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轻言放弃,不要意气用事,否则你永远跨不过自己那个坎。
你对感情的质疑,我无言以对。当初接近你的确动机不纯,但是塘沽一行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你是念旧和有底限的人,有些事你永远做不出来。可是谭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么久的相处,你竟没有感觉到一点真情?你说的那些话”
邮件就在这里中断,没有写下去,谭斌撑着头,想象他在打这些字时的心情,心头如同百味纠结。
照他的脾气,一口气解释这么多,恐怕已至极限。
她无法猜测,如果早几个小时看到这封邮件,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她只要他能无恙。
附件是EXCEL格式,最后的修改时间,是当日清晨六点半。
文件一打开,她这才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无法计算价值的数据库,十几个省的详细客户资料和业务运营分析历历在目,不知花费多少心血和精力才收集而成。
他竟整个交给了她。
她握着鼠标的手出了汗,在电脑前枕着手臂伏了许久抬不起头。
现在再看这邮件,难免有物是人非的凄凉,集采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很久后她坐直身体,再把正文看了一遍,保存附件,然后永久删除。
打开阳台的窗户,寒风顿时扑面而至,但却带进室外新鲜的空气。
她在窗前站了很久。
两天后程睿敏在ICU中醒过来,看到谭斌,他似无限欣慰,但他的目光移到谭斌身侧,立刻凝滞不动。
那是一个衣着优雅的女子,服帖的棕色短发, 背影苗条而纤细,转过脸来,才能见到岁月浸透的痕迹。
谭斌轻轻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多年未见的母子两人。
四天后程睿敏ICU转入特护病房,身上还连着不少管子,可是已经可以说话。
谭斌提起那封邮件,“Tony到底帮你发了。”
他的眼睛立刻转过来看着她,眼神显得非常复杂。
谭斌说:“ 我看了,然后删了,现在忘了。”
他没有出声,嘴型却分明做出两个字:傻子。
谭斌握着他的手笑笑:“傻子比较容易幸福。”
那年的冬天,寒冷而多雪,是一个多事而震荡的冬天。
先是普达集采的第一轮评标结果,再次爆出冷门。技术标排名第一的,竟是众诚公司,第二是MPL,FSK屈居第三。
技术标与商务标的分数加总之后,MPL出局毫无悬念,凭着第一的技术分和不错的价格分,众诚一跃成为头一名,曾经市场份额第一的FSK,却排在众诚之后。
几天之后,五家供应商中标省份公布,FSK和众诚平分秋色。
这个结果对众诚,是绝对的胜利,对FSK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接着普达宣布原第二轮外围设备投标规则作废,第一轮的Shortlist不再具有任何参考意义,所有入围厂商重新竞价投标。
借着第一轮技术标第二这个理由,MPL死而复生,被允许重新参加第二轮的投标,最后的唱标,爆出一个令人瞠目的历史最低价。
一场集采,颠覆了原来跨国公司占绝对优势的局面,价格杀得昏天黑地,每家供应商几乎都被折腾到元气大伤。
年底,普达梁总退休,田军如愿以偿升任集团副总经理。
但这一切都已和谭斌无关,她安静地做着该做的事,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也在等待着机会。
虽然她彼时并不知道那机会将是什么,何时到来。
她只知道任何人任何事,不可能永在风光的顶峰,也不可能永在低谷。
低潮的时候只能咬牙坚持,柳暗花明更需要代价。
借助程睿敏那份资料的帮助,她挑出四个条件相对成熟的省公司,作为新业务销售的试点。
也许是对她有点愧疚,作为主管业务和市场的副总,田军多少帮她在下面说了几句话,为她的工作剪除了不少障碍。
阻力反而来自内部,以前总部也试着推过类似业务,但本地的技术支持跟不上,最终往往无疾而终,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中国区收拾。
如今的各省销售队伍,听到新业务几个字就回避不迭。谭斌无奈但是理解,当初做销售经理时她也是同样的态度。
虽然处境艰难,但她还是竭力维持着信心,因为相信这是一个正确的Busienss方向。费尽唇舌,终于从总部争取到几个专家到中国,去四个省公司进行前期的交流研讨。
交流的最后一站放在上海。
客户倒是很重视,交流当天,市场部经理出现在现场,MPL这边却出了问题。
几个当地产品经理,临时一个个都找理由溜了号。没有了翻译,陪同的销售经理傻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谭斌只好亲自上场。
她站在台侧尽量不引人注意,但还是夺去了专家的不少眼球。
销售出身的磨练,让她的措词比产品经理们更加妥帖,临行前又花了几天功夫恶补了不少资料,技术专用词语朗朗上口,时不时蹦出个小段子,引得笑声一片,那天的交流效果,明显要比前几站好。
只是四名专家,讲了整整七个小时,谭斌也站了七个小时,最后结束的时候,她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但她的表现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谭斌身边,问了她的背景,也问了不少关于中国的业务问题。
这个人就是总部业务发展部门的头儿,Scott,一个不苟言笑的英国人。
交流结束,几位专家从上海直接离开中国,谭斌去机场相送,Scott拥抱谭斌,话说得意味深长:“Take care; girl; trust me; it will be ok。 ”
谭斌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径自回上海办公室处理白天耽搁的工作。
九点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正在噼里啪啦的回复邮件,有人走到身边,把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Cherie……”
谭斌抬头,旁边站着的,是于晓波。
“你还没走呢?”她不经意地问。
“今天的事听说了,我替他们道个歉。”
“ 那件事啊,”谭斌微笑,“没关系,他们都忙吧。”
这种小事,她早就懒得生气。
“明天我约了普达的上海老总,你做好准备,给他讲讲我们的新业务。”
“真的?”谭斌惊喜地站起来,如果他肯相助,凭着他在上海客户中多年的人脉,这件事会容易很多。
“真的。”于晓波抬腿坐在桌子上,认真地说。
“能问一下,为什么良心发现吗?”
“没什么,东区上半年的销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故事,公司今年的大方向是转型,多少配合一下。”于晓波眨眨眼回答。
元旦过后的第一周,谭斌在上海杭州两地签下两份合同,局面渐渐打开,中国区也成为MPL全球第二个签定新业务商业合同的地区。
等谭斌回到北京,正赶上MPL中国的一场地震。
新的组织架构宣布了。
李海洋隐忍半年,借助去年集采事件对刘秉康的负面影响,终于把这盘棋彻底翻了过来。
各个大区不再设置销售总监一职,取而代之的是大区经理,除了销售队伍,售前和售后全部纳入其管辖之下,均向MPL中国区总经理李海洋直接报告。
中国区原有的销售总经理职位,不复存在。
关于大区经理的人选,各种版本的臆测和谣言流传半个月之后,尘埃落定。
原三大区的销售总监,只有作风一向低调的于晓波没有改变,原地就任东方区经理,创下了一个不倒翁的神话。
原南方区销售总监曾志强转做Partner Managent的总监,南方区经理的职位,由原产品部经理Philip担任,这是一个香港人,在李海洋的势力开始加强时,风向转得最快的一个。
北方区的经理由外部空降,一周后即将上任。新组织架构中,没有原销售代总监乔利维的任何位置。他在新架构宣布的第二天,递上辞职书就此消失。
他离开不久,周杨很快也销声匿迹了。他的离职被处理得非常隐晦,据说是被财务部门查出了报销单中为数不少的假发票。
王奕接替他开始负责整个北京地区的销售,一如当年的谭斌。
谭斌身处局外,冷眼观看这一场生旦净丑齐全的闹剧,想起自己也曾在其中乐此不彼地演出过,不禁哑然失笑。
她静静关掉电脑,收拾干净桌面,按时下班回家。
这段日子,除了出差在外,没有什么事比回家更让她挂心。
程睿敏已经出院静养,每天只能在家处理半天公务。好在春节前事情不多,有什么必须他亲自批复的文件,秘书会送到家里来。
更多的时候,谭斌就是他的秘书,他口述,她帮着起草邮件或者一些文件。
草稿递到他眼前,谭斌经常能听到类似的挑剔,“谭斌,你这拼写错误也太多了吧,怎么在外企混了五年?”
谭斌忍无可忍,扑过去掐他,“我给你做事,一分钱没有,你怎么这么事儿呀?”
他就势搂住她,然后她听到他说:“丫头,你这两个月心太闲,已经开始长肉了,当心吃成个小胖子,我就不要你了。”
她心头刚浮起的柔情蜜意被打压得无影无踪,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春节假期前,办公室里人心渐散,小年这天,谭斌收到一份来自总部的邮件,发信人是Scott。
看到这个名字,谭斌就能想起他那口标准的BBC口音。
Scott在邮件里说,下半年起,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