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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九重紫(重生)-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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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没有点灯,他站在窗扇大开的窗前,望着窗外倾盆大雨,表情平静。

    一阵风刮过,如线的雨水被吹散。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气。

    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他在离宋墨三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恭声道:“公子,您小心别淋着雨了。要不要我把窗子关了?”

    宋墨没有理会他,问道:“严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那人正要回答,突然侧着耳朵倾听。接着露出一个笑容,道:“公子,严先生来了。”

    宋墨点头,回身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严朝卿和一个相貌有些憨厚的男子浑身湿透地走了进来,衣角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铺了青砖的地上。

    “公子。”两人朝着宋墨行礼,宋墨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瘦小的身影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手脚麻利地为两人各斟了杯茶,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退到了黑暗中。

    宋墨语气淡然地问:“查到了什么没有?”

    严朝卿和同来的男子对望了一眼,不由都露出了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公子,这次只怕我们有麻烦了!”

    宋墨神色安详地望着两人。

    和严朝卿同来的男子道:“我们遇到了张楷手下的一个幕僚。”然后把蒋梅荪和张楷的恩怨说了一遍,“此人姓陈,名波,字曲水,号越川。他通晓文书典章,擅于识人断人,兼之言词锐利,有张仪之才,当年张楷出兵攻打度边五十郎,就是此人出面说服浙江抚巡安道源出兵相助的。他如今在这户人家做账房先生。”

    “你们能确定吗?”宋墨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肃然之色。

    “能!”严朝卿很肯定地道,“徐青带着我在他的门外趴了快半个时辰,而且他一直很不安,不停地派小厮打探窦家四小姐醒了没有,好像有什么话要和窦家四小姐说似的,想来也认出了我们。”

    宋黑沉默了半晌,轻声地道:“有个外家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护卫,还有个做过张楷幕僚的账房先生,加上十几个身手不凡的随从,这位窦家四小姐,还真不简单。徐青,”他笑着吩咐和严朝卿同来的男子,“你好好盯着这宅子,不要让人进出。”又对严朝卿道,“明天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滞留一天,先生早点歇了吧!”

    严朝卿和徐青神色一紧。

    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公子此言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徐青犹豫道:“他们一共有二十几个人……”

    “就更要慎重了。”宋墨不为所动,语气轻淡。

    两人不再说什么,齐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视黑夜如无物,从容地穿过屋子里的陈设,撩帘进了后面的暖阁。

    暖阁里只点了盏如豆的油灯。

    五官柔和的乳娘和衣曲身躺在婴儿的身边,听到动静立刻就警惕地坐了起来,看见是宋墨,她松了一口气,柔声喊了声“公子”,就要起身下床。

    宋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吵醒了孩子,然后弯腰轻轻地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笑道:“孩子还好吧?”笑容十分的温和,在灯光下是如此安宁详和,让人看了心立刻就踏实起来。

    乳娘点头,笑容绽放:“小公子很听话,不哭也不闹。”说到这里,她想到为了保守秘密而投缳自缢的孩子生母,眼中不禁噙满了泪水。

    “不用担心,”宋墨安慰温声她,“我们很快就到了。”

    乳娘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

    宋墨身姿挺拔地走出了暖阁。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意
    


    
    清晨,雨一直在下。

    窦昭和陈曲水坐在厅堂黑漆彭牙四方桌前用早膳。

    绿油油的小白菜,黄灿灿的鸡蛋,还有一碟十香酱瓜,一碟蒸鱼干,一碟炒双冬,一碟什锦菜,两碗粳米粥,大白馒头、鲜肉包子、葱油烧饼都有用小竹篮装着,满满一桌子。

    两人却相对无言,毫无食欲。

    段公义大步走了进来。

    “四小姐,”他表情凝重,“我发现宅子四周能进出的地方好像都有人看监视似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察觉到不对劲,“会不会是那位投宿的客人惹了什么麻烦?您看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说说?这要真是打起来,我们总得知道为什么吧?否则岂不是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陈曲水望向窦昭。

    这件事祸事是由他引起的,他原想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向窦昭请辞。

    窦昭却道:“只怕已经晚了——就算他们之前没有认出您来,您一直派小厮来寻问我的动向,恐怕也引起他们的注意,猜出了您的身份。您与其急急地撇清,还不如就呆在田庄里。他们的目的是将那孩子悄无声息地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能看出他们身边有高手护卫,想必他们也能看出我们的护卫身手不弱。如果双方起了冲突,他们虽然身手好,但我们人多,这里又是我们的庄子,他们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你呆在田庄里更安全些。为此就要请辞,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谁这一生不会碰上个坑坑坎坎的。我们一起迈过去就是了。”

    还有句话她怕说了让陈曲水更内疚。

    事已至此,就算他走了,以宋墨的性格,只怕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未必就能把他们撇清。

    陈曲水却被窦昭的一席话说的语塞,或者是说感激更贴切。

    若论辩才。有几个能说得过他,可在窦昭盛情之下,他觉得说什么都显苍白而无力。

    他深深地给窦昭行了个揖礼,不再说什么,和窦昭一起静观其变。

    听了段公义的话,窦昭心中一惊。

    难道真的有什么人追了过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照理说,连他们都发现有人窥视。宋墨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她问段公义:“梅公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宋墨投宿时,自称姓梅。

    这是他外祖母的姓氏。

    段公义迟疑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梅公子一共带了一个账房,一个管事,两个车夫。四个护卫,再就是乳娘和孩子。乳娘和孩子,还有梅公子、账房、管事、车夫都在,四个护卫却不见了踪影。您说,会不会是梅公子也发现了什么,把人给派了出去……”

    窦昭和陈曲水脸色大变。

    如果宋墨真的发现了强敌,应该想办法祸水东引,让他们帮他挡一阵子,他带着孩子和护卫趁机开溜才是。怎么会主动迎敌?双手难敌四拳。他身边的护卫身手再好,毕竟人数有限,他不可能和那些人强拼……除非,窥视他们的就是宋墨的四个护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窦昭的心砰砰乱跳,脑海里浮现出“杀人灭口”四个字。

    陈曲水则失声道:“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事,他们不会这么狠吧?”

    他就是这么狠!

    窦昭在心里暗暗腹诽。

    他连他爹和胞弟都能杀。你、我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段公义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却能感觉到窦昭和陈曲水的紧张情绪。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他不应该问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监视这座宅院的人真是宋墨的人,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动手是再所难免的。

    与其让段公义他们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如把事情的真像告诉他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一起,未必就不能商量出个脱险的好办法来!

    想到这些,窦昭把宋墨等人的来历,和陈曲水之间的恩怨一一告诉了段公义。

    段公义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四小姐,您们会不会弄错了?”他喃喃地道,“定国公,那可是抗倭的大英雄,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福建要不是他镇守,那些倭冠早就上了岸。福建那一带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给他老人家立了长生牌,早晚给他老人家烧香,求菩萨保佑他老人家出入平安,长命百岁呢!朝廷怎么可能把他老人家给捉起来?这不是陷害贤良吗!福建沿海一带的倭寇怎么办?”他说着,在厅堂里打着转,连道了几声“不行”,然后很认真地对窦昭道:“四小姐,那个孩子如果真是定国公的后人,我们不能和梅公子做对,这会被江湖人戳脊梁骨的!要不,我们护送这孩子离开真定吧?这样梅公子就会怀疑我们了,您觉得如何?”

    窦昭张口结舌望着他,没想到段公义是这样的反应。

    要是她的护院都是这么想的,她还怎么和宋墨对抗!

    与此同时,她又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要不然两军对峙,他中途反伐,那可就有得瞧了。

    窦昭强忍着太阳穴传来的隐隐阵痛,提醒他:“梅公子要是真的这么好说话,他只需悄悄地找到陈先生就行了,何必把整个宅院都监视起来了?”

    段公义朝陈曲水望去。

    一向果断的陈曲水竟然也踌躇起来:“四小姐,要不,我去找梅公子谈谈?定国公虽然杀了我的主翁,可民族大义当前,他却是没有错的。我虽庸碌。是非却是分得清楚的……”

    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也许对别人有用,对宋墨却是绝对没用的。

    窦昭不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拿什么取信于梅公子?”

    陈曲水默然。

    梅公子是堂堂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而他不过是一个浪迹市井的落魄文人。人家凭什么相信他说的话?

    他的保证对英公国世子爷来说又有什么份量呢?

    窦昭见状又问:“如果梅公子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呢?”

    段公义和陈曲水都低下了头。

    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看这样好了,”窦昭语气微缓,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们礼后兵!陈先生去和梅公子谈谈,如果谈得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段护卫那里,还请对梅公子的身份暂时保密,你是忠肝义胆之人,其他人却未必,若是因此走漏了消息。岂不是害了定国公?如果陈先生那边谈不拢,我们也不能引颈受戮、任何人宰割不是?你跟大家提个醒,让大家打起精神来,防着梅公子他们先动手。”

    如果是别人,她有的是办法脱困。

    可这个人是宋墨。

    她只要一想到他上一世的狠。心里就如同一阵凉风吹过,冷飕飕的,不敢和他翻脸。怕就怕自己一时赢了他,若是坏了他正事,他事后会和她算帐——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英国公的脖子硬。

    窦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不能把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标泄露出去,又要保全自己,那就只能和宋墨徐徐图之,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

    段公义不住地点头,觉得这样他们在道义上也对得起定国公了。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千万别把他们的身份说出去。”窦昭再次嘱咐他。

    “我一定把这话烂在肚子里。”段公义保证了又保证,这才退了下去。

    陈曲水没有动。

    窦昭的话如一瓢冷水淋在他的头上,他平静下来,反复地想着这件事,觉得窦昭的话很有道理。等段公义走后。他沉声道:“小姐,只怕梅公子不会相信我们……”

    他肯定不会相信他们。

    但这却是一种友好的姿势。

    窦昭道:“我们做了我们应该当的,梅公子领不领情,那就是他的事了。”

    陈曲水明白过来,心情顿时轻松起来,道:“我这就去见梅公子。”

    窦昭点头,送了陈曲水出门,却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站在庑廊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潮湿的空气卷进胸腑,带来丝丝的凉意,让她的脑子也变得清醒几分。

    如果他要动手,应该会在雨停之前吧?要不然雨一停,村民都出来了,他的行踪就会暴露……

    他应该不会屠村吧……宋墨饶有兴趣地看着乳娘给孩子喂水。

    等孩子喝完了水,他伸出手去:“来,给我抱抱。”

    乳娘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了宋墨的怀里,告诉他怎样托着孩子的头。

    严朝卿走了进来:“公子,陈曲水要见您。”

    “那你就和他谈谈吧!”宋墨头也没抬,照着乳娘告诉他的姿势抱住了孩子,然后笑着挨了挨孩子的小脸,轻轻地拍着孩子的。

    严朝卿立刻明白过来。

    公子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更改。

    谈不谈,谈什么,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恭敬地应“是”,退了出去。

    宋墨漆墨的眸子温柔地望着孩子,轻声地道:“你放心,你会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平安顺遂地生活下去的……”

    他的声音如春风轻柔和煦,孩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打了个嗝,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动手
    

    

    陈曲水看见严朝卿走了进来,心里一阵失望。但他还是强忍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恭敬地朝着严朝卿行了礼。

    严朝卿彬彬有礼地还了礼。

    两人分宾主坐下。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轻手轻脚地给他们上了茶。

    陈曲水见这男子虽然模样极其普通,举手投足间却沉稳大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笑着和严朝卿寒暄道:“不知严先生还记得老朽不?在下姓陈,名波,字曲水,曾承定国公大义,有不杀之恩。如今年迈,寄身北楼窦氏七老爷府上任了一名账房先生。没想到真定县久雨不晴,我们家七老爷在京都游宦,家中的太夫人担心田里的庄稼,我们小姐事孝至纯,不忍太夫人大风大雨的出门,好说歹说,这才把太夫人劝住,说服了太夫人代她老人家过来看看,太夫人见我年纪最长,就指了我陪小姐一起过来,有事也有个能使唤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严先生。

    “当时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想着自己落魄至此,哪里还有脸再见故人?但又想到当年定国公对我的恩重如山,我却一直没能报答他老人家,心中又十分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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