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化在麦田上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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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安。她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白色帆布鞋。
来了一趟车。7路。安没有上车。年也没有。
安走近年。安问年:“你认识我吗?”年回答:“不。”安向年挪了一步,身体贴着年的身子。年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因呼吸而不停上下起伏,还有她的体温。安抬起头看着年的眼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会记得我,我叫安。”安在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向一边走出几步,站定,面无表情,与年行同陌路,一如既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花纹
大风呼啸。
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撑着把油布雨伞的老妇人。老妇人问年:“13路公交车到北街吗?”年说:“不知道。”老妇人想了想,转过身,四处张望。安看着老妇人说:“不到。”老妇人感激地对她一直点头,微笑,表情激动。安面无表情。
来了一趟车。13路。车还没有停顿,年便上了车。投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侧头望着窗外。从车顶流下的雨水挡得车玻璃上的画若隐若现。年眯起眼睛望着那个画。这是一幅Edvard Munch的《呐喊》。画上有桥,桥上站着一个形似成形婴儿的小人,张着口。远景是扭曲的黝黑色海峡和落日。天空是滚动的血红色波浪。整个画面都带着一阵阵强烈的悲伤,令人感到震颤和恐怖,仿佛整个自然都在流血。
年突然很想靠近那面玻璃墙,虽然他一直夸张化的坚信任何靠近都是危险的。但终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车前行的方向。他的前面坐着安。她就坐在然前面的那一排座位上。侧头望着窗外。
年看着她。仔细地看着。年发现她的嘴巴里似乎有点什么东西。像是形形色色的压抑情调,但似乎又只是一种属于自己的别具一格的不安与孤独,纯粹得如同孩子们从大人那儿得来的一块糖,而后便开始一直在害怕会有谁从他们的手中拿走那颗糖。他们不安,于是它便被他们紧紧的揣在手里,直到手心开始冒汗。
年拍了拍安的肩膀,问她:“你嘴里是什么?”安微笑地回过头,然后把一只手指放在唇前。年盯着她的嘴,继续看。他发现她嘴巴里的那点什么东西似乎就是已经被早晨的阳光映得泛红的天空,但画面支离破碎、诡异、血腥,像一个疯子用笔尖不均匀的劣质钢笔在粗糙的8K纸面上随性的涂抹。
这是个无限疯狂得已全然错乱的世界。年想。
公车已经经过市政府、劳动力人才市场、火车站,下一站是百货大楼。
安下了车。年也跟着下了车。她站在路边张望了一会儿,便起步往东走。年跟着她,往东走。她又折了回来,开始向西走。年在安从他身边向西走过去之后,也开始向西走。
雨停了。路边那棵苍老、孤独的老槐树上面狭小的天空中,阳光向下倾斜,撒满一地。这一地迷幻的光晕让年不轻易间便想起小时候的春节。年画、门神整齐划一地粘贴在斑驳的木头门之上,厚厚一层。甜品、年糕、大红灯盏、年夜饭都聚到春节晚会开幕的时候。街道之上,一群疯转着玩捉迷藏游戏的孩子,错乱无序的摇晃着脑袋猜想,而后欢呼雀跃着跑过来,跑过去,笑声干净、纯洁。
街上开始出现了一群来往行走的人,有活蹦乱跳的,还有半死不活的,但没有任何孩子,不论男孩还是女孩。街上所有的人都在匆忙向着某处前行。他们的眼睛都看着路面,一直看着,或许在这群人当中会有某个人在四处张望着什么,他们的眼眯成一条逢,嘴角微微的上扬,然后开始不停地说着些什么话。
年侧过头去认真听。他想知道那些一张一闭的嘴巴蹦出来的到底是句什么。但年怎么都听不清楚了,因为他没有能够真正的认真去听。没能认真听是因为他已经晕了过去。
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被早晨的阳光映得泛红。年的身边挤满了人,还有两只褪了毛的狗在朝着他乱吠着,它们的样子很是嚣张。人群里有人说道:“醒了!醒了!这家伙还真没死。”
直到屁股开始发麻的时候,年才发现自己我已经坐在这群人的包围圈中很久了。年一直在看向街的对面。那里有栋不知是谁家的破败房子。年想,那里面一定会住有一个姑娘。她有一头很长很长的头发,头发的颜色是很纯的那种黑色,穿着和安一样的衣服裤子。想到这的时候年就“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连那街上的几只褪毛的狗也跟着乱吠起来。那狗吠声如滚动的蒸气,一层叠着一层向上翻转,升到一定的高度后便慢慢的飘落下来,一阵一阵的散落在地面之上。
这些狗一定等了很久。
等到所有的狗吠声都消失的时候,四周也平静了下来。可不一会儿,人群里又有人说道:“他一定给撞疯了。”人群里接着有人说道:“被那么大一辆卡车撞上,不可能不出点问题的。”
直到这时候,年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年还不想去想这些问题,他现在只想捡起脚边的那个烟头。那是根没抽到头就被人遗弃了的烟头,烟头的顶部似乎还在冒出一圈圈的烟雾,它们旋绕着这群围观者的脚周围,久久不愿散去。
年弯下腰,然后伸出手去捡起那个烟头,最后把它叼在嘴的左角,可年却没有点上它,因为他没有打火机,连一个价值五毛钱的劣质打火机都没有,因为他从没有抽烟的习惯。
年把烟头叼在嘴边,很努力吸着,吸着没有被点着的烟头,一直吸到那烟头让他感觉到口腔中有一丝一丝的眼草气味在蔓延着。烟头在他嘴里开始变型,它似乎发出了一声声的呻吟,可没人听到。
人群里再一次有人说道:“呀,你们看呀,他疯得很厉害呀。”
年低头,把嘴里的烟头狠狠的朝地上吐去。
人群沸腾了。人们喊道:“是啊,真是啊,疯得很厉害啊!”
年抬头的时候,他的身前站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而眼神却警惕而敏感的盯着然。他没有说什么,甚至的,他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他只是看着年,眼神警惕。
年毅然起身,离去。走出几步后,他不由的回头望了望那人群。人群的外围原来还有另一圈人群。“死疯子!”身后传来那男人的声音。年望望那个男人。他的笑容依然暧昧。
年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子,从人群的小腿缝隙之中向内望。安就躺在那人群形成的包围圈里。面色苍白且沉静。
安突然睁开眼,楞楞地望着年。年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安夹杂在人群里向年喊道:“等等!我要和你去你家!”
年觉得她只是期待一个温暖的怀抱,当她悲伤时对方可以不需要任何语言的接纳她,安静的听她诉说,紧紧的抱着她一直到天亮。于是年穿过人群,来到安面前,抓起她的手就走,走向自己那个小窝,从此住下,一直到年给她买结婚戒指的那天。
那天,安哭了。年觉得她不应该哭,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年只知道她哭过后发生的事。
安转身走了,顺着三公里这条很文艺的小街往上走,往上走,再往上走,绕过一棵挂有“保护植被,人人有责”的牌子的大树,走进一间叫“清”的家庭式书店,从此住下。
安是在一个天刚微亮的早晨走的,她没有对年说一句道别的话。她穿好衣服,然后果断地转身,开门,关门,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安走的时候年依然在睡觉,睡得死去活来。年曾经无数次的预想,在安离开自己之时,将要对她说句什么,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最终,年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让她走掉啦。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年会后悔自己没有将她挽留,但是这次,年却没有叫住她。 。。
清醒而无可救药
在安走后的日子里,年每天都穿着一双鞋跟带有破洞的白色帆布鞋。破洞所处的地方原来写有一个字。情。在安转身走后的那天晚上,年拿小刀把字所处的地方割了去,他下手毫不犹豫,但他似乎想将这鞋子一直穿到很久的以后。他就穿着这鞋子走进某个店里,走上大街,走回家里。在遇见熟人的时候,他们对着他大声喊道:“年。你还穿那鞋呢?扔了吧!”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喊道:“年。又不梳头呢?醒醒吧!”
其实年的头发每天都梳,只是他梳得很松,就像从没有过任何的梳理。安说她喜欢看年那些微微有些泛黄的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形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发型。
大家都看着他,可他却若无其事,从不以为然,他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
天空的颜色是如此的清澈、湛蓝得有些晃眼。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这样的蓝天底下被阳光拉长,然后缩短,再缩短。年转个身,影子又被拉长了,在周围一群陌生的的人的影子中,又一次转身,影子便又缩短了。
转身。
继续转身。
最后一次转身,年转进了一间叫Square的咖啡店。这间店年每天都会来,坐坐,喝杯Milk Tea,然后回家,睡觉。Moro也一样,每天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年坐下不久,桌子便放有了一杯Milk Tea。Milk Tea是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自从它被服务员送上来之后,年都没有动过它,年只是看着它。
Moro过来跟年搭讪。她今天穿着件洗得已泛白的棉布衣服,墨绿色绣花鞋,手腕上戴着一只式样复杂的银镯,皮肤粗黑。
Moro说:“有个人喜欢我。”
Moro说:“那个人喜欢我,但他总以为我不知道。”
Moro还说:“我从来不让他知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他喜欢我,因为我爱他。”
Moro一直在说话,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年也一直在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他面无表情的脸就像是一朵突然之间就褪色枯萎的花。他们说了很多话。声音慵懒,表情娇憨,只是体温在逐渐得变得寒冷。
后来他们都已不再说话。Moro望着窗外的出租车一直笑。年也笑,微笑,一直暧昧不明的微笑着。冷清的街道上到处是表情空洞的人和很多的出租车。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的枝桠在微薄的雾气中寂寞的伸展。这就像是一个模糊的背景。年觉得背景的前面应该站有一对情侣。男的是年。女的是麦。
突然地,Moro开始大颗大颗的落泪。年伸出手,搁在她的手臂上。她回过头来,依然继续哭泣。年面无表情。
空气似乎凉了些许,也许是空调被谁突然调低了温度。
年放开搁在Moro手臂上的手,走出了咖啡店。年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疲惫地躺倒在坐椅上面。司机问他:“去哪?”
年斜靠在车椅上,望见车窗外一幢幢伫立在夜空中的大厦和一棵棵倾斜着生长的树,街道旁某幢大厦下站着一个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也只穿着一件卫衣的女孩。她就这么站在已隔挡了一切光源的大厦下面的阴影里,像一只鸟被呼啸着的冷风所淹没。年突然强烈的感觉她就是在等他,从千年前的某天一直等到今天。
车子启动了,但年依然不知自己将要去到哪与谁说句什么或者要去哪做件什么事,于是年只好让出租车带着他在这片钢筋水泥群里随便转转,没有目的。
当车停在一个正亮起红灯的路口的时候,车门被突然地打开来。坐上来一个女人。女人上车后,车子便继续向前开着。
女人一直在往年怀里靠。年低头,想看清楚她的脸,年想确认她是否就是安。她已吻上年的嘴。年没有拒绝。他们紧紧地相拥。接吻。
年呼吸急促,大脑空白,手脚冰冷。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
已是凌晨,离太阳升起已不是很远,可这段时间还是需要做件什么事情才能把它消耗掉。然只好出走,走出家门而去,不论去哪。
昏黄的路灯下,年然投射到地上的人影,颀长,纤瘦。然走出了路灯的照明范围,走进黑暗,又走出黑暗,再走进下一盏路灯的照明范围之中。他来到小区门口。
站在向小区门口北面望去,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它所发出的刺眼的白色灯光晃着所有走过它跟前的人的眼和脸,光影斑斓地很好看。 年越过一个涂着冰蓝眼影的女孩和一对正在接吻的男女,跑进超市,要了一包烟,独自坐在幽暗的墙角下把它抽完。墙角下有个蜷缩着并伸出肮脏的手觅食的流浪汉。年不断地对着他吞吐着烟雾,然后把过滤嘴已经残破的烟用力地摔在他的眼前。年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堕落到底的绝望,年只知道这种冲动隐藏在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上,无法用理智的想法把它抹杀或者覆盖了。
一辆计程车停靠在他身边。从车里下来一个露出腼腆笑容的女孩。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女孩对年点点头,然后问道:“您认识我吗?”年说:“不。”女孩继续微笑,笑容暧昧不明。年也笑,微笑,暧昧地微笑着。
突然,女孩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滚。”一遍又一遍。年突然地就想起了安的离去。这是一种伤痛,一次又一次的痛得年痛不欲生。而此时,不自觉间,年便让自己对此的恐惧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年转身,快步远离她视线范围之内。他离去的时候还是如此暧昧地微笑着,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笑容将给女孩或他带来何种情感变化。年只是微笑着离开了,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走离那女孩之后,年走回他那个曾经住着安的小窝,裹着他那件棉布的睡衣走进浴室,刷牙,剃胡须,洗脸,走出浴室,走在大厅,然后走进卧室,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又起身。
当年光着身体在卫生间里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左肩膀上还残留着凝固血迹的伤口。这是一排牙齿印,很深,且疼。它的存在是因为年在和那个女人接吻之后,年轻轻地呵着气,对司机说:“前面路口停车。”女人突然表情激动的抓住年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