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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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解真笑起来说:“大雨哥别吓唬他了,大乐怕鬼,他为了历练胆量,才不让我插手。”
金大雨发火了:“这是什么时候,还有闲心开这种玩笑!”
解真说:“他这个幽默大师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儿,我着什么急?”
金大雨瞪她一眼,她嫣然一笑,上到坟顶,帮助推顶盖。
他们三人推开棺盖,厚实的盖板已经半朽,巴布鲁什卡安详地躺在他母亲的骨骸上。在他母亲的头骨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是上坟烧的黄纸粘的,收信人写着“旱獭地区公安局”,寄信人处写着:“郊区乡光明队塔斯布拉克村巴布鲁什卡(黑娃子)”。
解真取过信封,抽开信,金大雨、牛大乐把头偏过去看:
公安局:
这是我此生写的最后一封信。你们也无法传唤我讯问和出庭作证了,阴间、阳间书信不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相信我最后说的话。
杀害訾克是我蓄意已久的,是我杀的,与茨维茨卡娅——我的花香香无关。我知道他俩很累,在他们睡熟之际,给他俩闻氟烷,全身麻醉,香香是农村医生,她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不省人事。是我强迫她去的,我利用她报仇的心理。氟烷是在国庆节前买的。你们可以调查益民药店薛小红,我说我要给我的狗“鬼子”作试验。
巴成才是我和香香的亲生儿子,他很聪明,十四岁那年读完高中,以596分的成绩考入全国最高学府,从成才上学至今是金大雨给的学费,希望政府不要因为我影响我的孩子巴成才的前程。
訾克父亲訾向东该杀。我杀不了他,杀了訾克我报了仇。我早想自杀向政府谢罪,当发现我儿子很聪明后,想把他培养成才,苟活下来。当我知道訾向东为追查凶手乱咬他人之后,想侥幸躲过,到真的冤枉他人时我再自杀谢罪,我发现訾克,冉再来的坟被挖,知道有高明的侦察员在调查訾克被杀。
解真同志很聪明,她识破了花香香。但是,我预感到又要冤枉好人了,因为谁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公社党委书记是杀人犯,我就来承担訾克是被我杀死的责任,与香香无关。我一直注意着訾向东他们。
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訾克不是我直接杀的,那一枪不是我开的。当我要进屋时,见到秦天成进去了。我知道訾克和空下乡共同爱的姑娘被他*了,他要干什么呢?我要看看。他竟然开枪打死了訾克。当我看到他穿着皮窝子,端枪站在訾克身后时,我就明白他要杀訾克,他要封住訾克的口,再无人证明他*刁桂琴的恶行。
他怎么知道我把訾克和空下乡麻醉了?还是他先下了手我又给他们麻醉了?
不管谁杀的訾克,没有我的加入秦天成当晚杀不了他,说明我参加杀他了,我报了仇,我心安理得了,现在我以死谢罪,也是要救我的爱妻和我聪明的孩子。
再过多少年咱们再见就说不准了,我还是说再见。
巴布鲁什卡(黑娃子)
又:我的著作《穿寿衣枝巧》由香香赠送给关心我儿子的人金大雨,如果出版,稿费和出版费一半归受赠人,一半给巴成才作学费。谢谢。
解真看完说:“在那个世界他仍然是个幽默大师。”金大雨和牛大乐把巴布鲁什卡的尸体抬出来,将他妈妈的棺材盖盖好,把被他掀开的坟堆好。他们把尸体往车上抬,尸身很软,牛大乐说,看来他断气不久,尸体还是温的。
解真看看金大雨,看看花香香,花香香心怀悲痛,不愿直视尸体,解真面带温笑,连声说还好,还好。金大雨说他那位叔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解真问:“你叫他叔?”她立即明白过来,说:“对的,对的,你妈的朋友。”
牛大乐有的是气力,说一个人可以把尸体抱动。他提起一条胳膊要往起背,不料尸体哼了一声,吓得牛大乐急忙丢了胳膊,顿时面无人色,向尸体叫着:“你,你,你别胡来,咱,咱俩无冤无仇。”
花香香吃惊地望着巴布鲁什卡,大惑不解,又看看解真和金大雨。金大雨向她点点头,意思让她放心。解真笑起来说:“他没死,事情倒不麻烦了。”
巴布鲁什卡彻底醒来了,看看自己,问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坏了,他真要再进监狱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失误太严重了,当了一辈子医生,竟然在关键时候用错了药,说:“我怎么当时感到氰化钾服下去没有强烈反映呢!却很快就神智不清了。”
他问花香香,是不是她把氰化钾给掉换了,香香说没有。他十分后悔,说他犯的是粗浅的,害了他一生的错误:“我把速眠安和氰化钾放在一起,当时我不够镇静,拿错了药。完了,这下全完了。”
花香香带着幸福的微笑,要他别再傻了,指着解真说:“这位妹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她说我们可以免刑。”
巴布鲁什卡凝望着解真,十分激动,上前拉她的手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金大雨的朋友,我心里一直有你,你是关注我的人,我怕的就是你,我想找金大雨去走你的后门,又想自己的罪恶太重。金大雨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儿子,我恩人的儿子!”巴布鲁什卡竟然哭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解真说:“我明白你的用意,你害怕你再受冤屈,给我出难题,要我认真查这个案子,你的这次幽默凄美又苍凉,也很危险。”
金大雨和解真早已是莫逆之交,两个人之间有说不清的恩恩怨怨,她是金大雨恩人的女儿,金大雨对她关爱有加,两个人既惺惺相惜,又矛盾不断,不管闹起来是真是假,令金大雨十分头痛,却又当亲妹妹对待。
她处于女孩子的好奇,要金大雨讲述她从父母那里听到的关于他的一鳞半爪的故事。最使她感动的就是安娜·巴甫洛芙娜一家的凄惨和巴甫鲁什卡命运的荒诞、悲凉。在金大雨看来,这两家人悲惨命运的背后隐藏着罪恶。他知道解真的能力和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恳求她把真相查清。其实她早就对这个案子发生兴趣了,局里一些人对她异想天开的想法开始了说三道四,她说的为她出几口气就是指的这件事。他求她,正是她设的局。她满口答应,不过有个后缀条件:查清了,雪耻了,他得离婚,她是否和他结婚,届时再说。他批评她不要胡闹,她说她理解那是他答应了和姚勤子离婚。
她开始了对这两人命运的调查。此间,局长江中旋把十年前訾克被枪杀的积案交给她办了。訾克父亲是高干,被打成走资派复职后任副秘书长之后,向旱獭地区要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嫌疑犯空下乡被关押了十年,人已半疯。谁也不敢接这个案子,江局长认为,让这个刺儿头办最合适不过。
解真满不在乎的认为,官大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能滥杀无辜嘛!
有一天解真开上北京212约金大雨到野外玩,她却把车开到老坟地。旱獭城的坟地本来很多,东、南、西、北四方都有穆斯林的墓地,非穆斯林墓地成规模的有三处,一处是烈士陵墓;第二处是老坟地,在旱獭城正南郊外,在解放前就有这块坟地。坟地除了南边外其它三面都有树木,中间有几棵松树,其它是灌木、深草,离坟地近百米外才有树林。树很杂,有榆树、胡杨、柳树及杂木。
坟地从一九八零年春开始,不允许再立新坟了,因为土地肥沃,适合种田。人死以后都在新坟地集合,老坟地就显得冷落,杂草、灌木丛生,只是一些稀落的坟头周围没有杂草、灌木。显然他们的后人还在,并有孝心。
解真把车停在一株大胡杨树下边,周围是深草灌木,远处看不见车子。下了车,解真问来过这里吗?他笑一笑。解真带着他边走边说訾向东有意思,那么大的官,不把他儿子坟迁走。他问迁哪儿?把骨头取出来烧了装入骨灰盒?在这儿站着个地方,岂不是死有葬身之地?杀他儿子的凶手还没有绳之以法。
解真停在一座长满苦豆子、甘草、枸杞子和许多乱石的坟上,有一块片石、卵石在坟的东南头,石头缝里长着几根苦豆子和秉草,中间是一块红松牌,大约三厘米厚,三十厘米宽,一米二高,下边埋多深不知,上写着“爱子訾克之墓”,从右边由上向下写着生、卒时间,左下写着立牌人姓名和时间。金大雨看了,笑着问她有什么奇想?她说把他拉来就是要请教他,不觉得那块牌子与其他牌子有什么不同?
他说红松主要是防腐,它有一股香味,许多虫子不腐蚀它。把它插在石片、卵石当中,也是为了防腐。那片坟地上,红松的牌至少有三分之一,把牌子插在石头当中的有五、六个,眼前的一片有两个。
解真问他早调查过?是在拿她开心?他说什么也不是,更不知道她那么快就进入案件的核心部分。他解释还在铁牛团的时候,为了写一篇推理小说来调查过,发现两块牌子被掉换了。那时刚调换没有多久,过去四、五年了,她竟然看出来了,实在不易。解真不好意思地说她只是为了少出差错,带他来共同研究,哪有推理小说家的执着。
那么就是那座坟了!她大步走过去,越过两座坟,那座坟的木牌也插在片石和卵石之中,是一个叫冉再来的坟,立牌人叫步银萍,是死者的妻子。解真说那位寡妇很苦。她发愁道,现在又多了一个麻烦,谁承认这座是訾克的坟,那座是冉再来的坟?还要鉴定。金大雨推她一把要走,说她早有主张了。
到车子跟前,解真转身看看坟地,并不想上车,望着他问能不能讲一讲巴布鲁什卡的情况?他说不是介绍过了吗?她说那儿空气好,又没有蚊子,这段时间好想他,和他在一起多说会儿话。对于巴布鲁什卡他还有很多事在瞒着她,她要听仔细。
他叹了一口气,问解真已经知道訾克的寿衣是他穿的了?她开了车门,边往车里钻边说,那是个黑色的传奇人物,心地并不坏。
金大雨告诉她,为了巴布鲁什卡他妈当年担了很大政治风险,他向她讲过那段历史。现在又感慨的说,巴布鲁什卡就因为人样像赫鲁晓夫被判十八年徒刑,因为察汗托海县的张书记调到喜乌县任书记,在检查工作时发现了他,提前十年出狱,回到旱獭城举目无亲,回到他原来的牧场没有人安排他工作。
按照当时的政策,凡是从劳动队释放回单位的人,是必须要给安排工作的,虽然在政治上冠之以刑满释放人员,但是为了社会的安定,任何单位都必须接受由自己单位出去的刑满释放人员,只是在工龄上从回到单位工作的那天重新计算。巴布鲁什卡再次遇到不公正的对待,没有被安置就业,他只好回到旱獭城他生长的地方。
到了家,已经物是人非,妻子走了,儿女走了,父母过世了,他家的房屋被当作外逃人员财产对待,由政府代管;凡政府代管的房产,政府可以使用,可以委托他人或单位代管、使用,并加以维修。
对于住代管的外逃人员房屋的人来说,没有一个人想到外逃人员还有回国的可能,谁住下了就等于国家把那房产给他了。
金大雨叹了一口气。解真问他,是不是那个原因他的橡树大院无法要回?他说不是,他们有合同;现在有了新的政策和法律,可以要回来,只是条件还不成熟。解真说过些天有闲心了去橡树大院开开心,选一间他们将来结婚的房子。
金大雨要她今后不要开那类玩笑,继续讲巴布鲁什卡回到旱獭城无安身之地的处境:他家的财产成为外逃人员留下的代管财产,他家的房屋,已作为先锋队的库房。不说他是刑满释放人员,重要的问题他是半拉户。半拉户就是一个家庭中有人在边民外逃中去苏联,留在中国的人称半拉户。半拉户在政治上的地位比刑满释放人员还要低。他向大队革命委员会主任奴尔江说他只要一个窝,能睡觉、做饭就可以了。
奴尔江叫他叔,还是上初中的时候通过金大雨认识的,后来他的幽默而悲惨的故事令人同情和敬仰,见了他分外尊重他。大队长问他不娶老婆了?他说再不要了,再娶一个跑到土耳其去他就成为四拉户了,大家不是正在说有人在闹东土耳其斯坦嘛。
奴尔江要他不要误解塞薇娅,塞薇娅是坚决不走的,乌斯金娜老师说巴布鲁什卡是个大好人,是非常爱国的;塞薇娅对安娜·巴甫洛夫娜说,为了爱情,为了她的巴布鲁什卡她什么苦也能吃,她不能丢下巴布鲁什卡和她的孩子。谁知道她被绑架走!当时情况确实复杂,谣言很多,连学生们也议论着要逃走。塞薇娅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吧,把库房先给他腾出一间,旁边那个小棚子他自己收拾收拾作厨房。
他继续当医生奴尔江说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队上赤脚医生够了,他要种地争工分才能有饭吃,找老婆的问题,奴尔江保证留心,有合适的介绍给他。巴布鲁什卡说,如果可能,他的条件也是半拉户,两个半拉户合起来就是整拉户,不受人歧视。奴尔江笑他还是很幽默,两个半拉户合起来就是整拉户了?要是相乘呢?四拉户,问题更复杂。
巴布鲁什卡向队长请求,说他以前是医生,在劳改队里他一边做医生,一边学穿寿衣,劳改队里经常死人,无人会穿寿衣,他有机会学得了技术。穿寿衣不是赤脚医生们干的,它的专家性很强,公社里死了人寿衣由他给穿,算他的工分,给他发口粮,分清油,一个月给他五元钱零花,买衣服、盐、牙膏。
那个要求被大队革命委员会讨论通过,巴布鲁什卡开始了穿寿衣的工作。那是个没有人参与竞争的而又十分需要的工作,按巴布鲁什卡的说法,专业性很强。
他对那项工作非常认真,技术十分熟练,无论什么样的寿衣,什么样的体态,就是很胖的僵尸,他也能十分流畅地穿上。他对消毒十分严格,美容极为讲究。
他认为,人死就是一次,穿这一次衣服也是最后一次穿衣,要穿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