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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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三个小时破了两级公安局一年半未破的大案,轰动效应可想而知。审讯时哈尔山问她怎么知道砖头和鞋子在树洞里?她说她敲了树身是空的,抬头看树上的鸟窝,是个乌鸦窝。在闹区乌鸦不在低处垒窝,肯定是他放的。她问为什么不否认自己杀人呢?那样谁也不会追查到他。哈尔山说真主不让他说假话,法律规定,没有证据,只有口供判不了他,他承认杀了人,既对得起真主,又对得起法律。令哈尔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解真如何从乌鸦窝就看出来树是空的,知道他把砖头和鞋子放进去了。她说她上树上看了。他不由得说闺女有本事,还能上树。她问在下了树以后他是不是光着脚丫子在草上走?把高处的老鸦窝取下来放在洞口的?他说是的,为取老鸦窝差一点从树上摔下来;其实摔下来就好了,就不麻烦公安局了。他劝解真,人样儿长那么好,今后别上树了。
再审开庭是金大雨作辩护人,他也只能从被告人认罪态度好的角度提出从轻的意见。现在他想起来感到有些幽默,他问她有什么事,说吧。她说还想听一遍刚才的那首词。他满足了她的要求。带着抑扬顿挫的韵律,摇头晃脑的吟诵。吟罢,他叹了口气,两人都陷入沉思。她问啥时间写的。他说一九七六年四月六号。她说是在丘尔丘特。他问他怎么知道的?
她抿嘴一笑说不告诉他,等他啥时间带她去那里玩一玩再告诉他。她把下巴放在他肩上,扯着他耳朵问他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他?找得她好苦。他恳求她别靠那么近。她问他为什么复婚?那么不解人意!他讽刺她,不解谁的意了?她凑得更近说“我呀”!他吃惊地说和她有什么意不解的!她说当然,又问他,几年前他写的那篇推理小说是不是有生活原型?他问她又发现了老鸦窝?她问是不是和巴布鲁什卡有关?他说她有话就说,今天来找他绝不是为打架,叫一声大哥。她说那是其中之一。听了关于他的传奇,早就想和他打架;在电影院门口见了他的身手,前两手只是一般,就是快些,猛些,劲大。
他说三分技巧,七分气力。她说那就是打不过他的原因。第三下她没有看清,心里猜想着他可能施展的路子,但那小伙子至少有八十公斤体重,摔出五米远,肯定还有特殊的路子。刚才听说三十二公里那里昨天快黑时打架了,说一个人打了十七、八个人,她问了市局,说他刚交了个报案材料。他刚走,七、八个人去市局告他。她产生了好奇,就想把他抓去。看看他是否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她是真心来讨教的,打了一架,认了个大哥,她恳求他:“那么你就要为我出几口气。”
他斜看她一眼,带着十分的不相信问:“还有人敢给你气受?”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们对我冷嘲热讽,包括你。我可不是游戏人间,凡事要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我看空下乡不是杀人犯,那是个错案。”
他问被告人和她有瓜葛?她说没有,只是他与她有瓜葛,才请他为被告辩护,作无罪辩护,只有他才可以救他。
他说:“这就强人所难了,案子我没有接触,下这个结论为时尚早吧。你刚才说什么?我和你有什么瓜葛?”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就向我讲过烤熊掌吃的故事,我把那个打熊的人当成大英雄。我妈给我讲用马蹄表给苏联士兵照相,引起外交纠纷,她和总参的人去调查。妈给我讲让狼赶羊、赶牛的故事,把我吓得一身汗。”她双手抱住他胳膊,把脸贴在他肩上,如一个万千可爱的羊羔,说:“从此你成为我心中的神像,在我十二、三岁时突然明白,你是我的靠山,我开始了爱情,柏拉图式的爱情撞击我少女的心,周围的男生我一个也瞧不起,我把我爸和你的照片剪开,放大,藏在我的书夹里。当我成了大姑娘时,决定你是我丈夫,不管我和谁结婚,我想的就是你。我和爸、妈闹翻,来到旱獭市,表面理由是走我爸走的路,在我心里是要找你,看看你,有可能的话,让你成为我的真实丈夫,不是精神丈夫。你说我不该叫你哥哥吗?我对你侦查了一年多,当知道了你就是打开我少女心扉的金大雨之后,并不急于找你麻烦,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检验,你是否像爸、妈说的那么充满理想,然后再确定是保持精神还是实体和精神合为一体,把美学上的柏拉图的理念派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实践派合为一体的丈夫,你竟然偷偷儿地复婚了,太令我生气了。”
他忽然知道她父亲是谁了,在中苏边界最紧张的时候,她父亲点将起用他这个反革命。他说:“你在给我讲玄学,我可真有麻烦了,你怎么姓解?”
她说:“我是随我母亲的姓,我是母亲生的,不愿意随父亲的陈姓,让人说三道四,有成绩了,是沾他的光,出了毛病说给他丢脸。你有什么麻烦?你复婚让我非常痛苦。”
“你妈是——?我想一想,在外交部工作,叫什么?——呀,好漂亮啊!对对,解慧玲。”
她说:“亏你还记得,我妈极力保护你。”
他说:“是的。这么说我必须得认你这个小妹妹。”
她说:“不只是妹妹,先是情人,再后来是妻子。”
他岔开话题问她:“你妈和爸可好吧?”
她回答:“好,很好,就是对我不很满意。你怎么不正面回答我的话?”
他说:“你很优秀啊?”
她拉住他手,叫声哥,问:“你是从心里这样认为的?那我就有希望了。”
他说:“是的,关于你的传闻很多,我基本上都是从正面理解的。你来旱獭地区时,令尊大人没有向你交待什么?”
她说:“交待了,不交待我也要问,我心中的那个大英雄,在我还是小姑娘时就占据了我的心,不问清楚岂不要上当!”
他说:“我对不起二位老人,没有去看望他们,在公安大学学习的时候找过他们,可是侯门深似海。”
她说:“我们家就在木樨地住。我来到地区公安局就知道你,认识你了。”
他问:“怎么会呢?”
她说:“我那里有你和我爸的照片,还有你的单人照片。”
“那是新华社的韩老师拍的。”金大雨怅惘道:“那是个无法忘怀的岁月,你爸身体怎么样?你应当早见我嘛。”
她生气道:“你气死我了,我要自己考究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是不是真值得我爱,可是你从来不正眼看我,我下决心要找你麻烦,我正要找你摊牌,要和你结婚,你偷偷的和那个女人复婚,领取了新的结婚证,我还以为你俩一直非法同居呢;不行,你必须离婚!哥,让我抱一抱你。”她上去抱他,他推开她,她生气地说:“你还让我生气!”她扑在他身上抱住他脖子。
他推她说:“别,让人看到不好,我的麻烦已经很多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复婚后没有再办结婚登记?”
她说:“麻烦再多一些岂不更好。我可以帮你做许多事。你那件事呀,是我调查的,我要嫁给你,不把你调查清楚怎么可以?我调查你的多啦,你还差一点当我的顶头上司了,对吗?”
“我不想沾你的光,要保持距离,让人们带着神秘去联想我们的关系吧。哎,你调查我的私生活干什么?是呀,在安排工作时,他们想让我选择你们公安局的副局长。”
“你咋那么不开窍啊?我说了我要嫁给你,你现在还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其实咱们是相互沾光。我要制造你的家庭危机,你给我少一点正人君子味儿,你得离婚,我知道你们办了新的结婚登记后,一夜没有睡觉,你不离婚咱俩没完!哎。我问你,那时为什么不去公安局?”
他说:“我不是当官的料。”
她说:“就是因为你没有去公安局当官,让我又敬你了一分,你记住,你不离婚,咱俩没完!”
他认真的、惊诧的看她。
她望望他,生气地说:“你这样看我干嘛!”
第二十九章、黑娃子的黑色爱情(1)
第二十九章、黑娃子的黑色爱情(1)
勤子回到地区就着手办大雨的工作调动,有三个空位子由他选: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旱獭日报》副主编、地区法律顾问处律师。金大雨选择的是律师。勤子不好拗他意要他去公安局,那是地委常委会上同意的。他到司法局报到第二天就去参加司法厅律师培训,三个月毕业,回到法律顾问处就见到他的执业资格证书发了下来,成为全地区有史以来第一名律师。
从他办的第一个案子开始,就和地区书记拗上了,使得姚勤子惊心起来。
那就是前面提到的甄刚偷越国边境案。甄刚是个十六、七岁汉俄混血小伙子,嫌家里父母管得太严,要去苏联找他姑姑。中苏边境基本没有设防,背上水壶和干粮,随便就越境了。苏联那边交通方便,他搭上车到了乌斯季卡缅诺戈尔斯克,在那里没有找见他姑姑,被迁送回国。过去的时候,为了包食品,带了几张《旱獭日报》。地委书记在全地区县、处级以上的会议上称甄刚是叛国,要求检察院以叛国罪起诉。检察院很为难,当时地区司法局正在办司法培训班,金大雨是班主任兼教员,参加学习班的检察员把案子拿到学习班上作为案例讨论,有三种意见:一种是违犯出入国境管理法规,偷越国(边)境,仅是五张公开发行的报纸带到苏联,情节一般,不构成犯罪;一种是依据《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违反出入国境管理法规,偷越国(边)境,情节严重,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鉴于中苏边境的现状,偷越国(边)境的人员剧增,虽然只带五张公开发行的报纸,影响恶劣,应给予管制的刑罚;第三种意见是依据《刑法》第九十四条第一款投敌叛变,第九十七条第一款为敌人窃取、剌探、提供情报的,两个十年以下三年以上刑期,数罚并罚,考虑到不满十八岁,从轻处罚,判十五年有期徒刑为宜。
案子交给老师表态,金大雨同意第一种意见,只带五张公开发行的报纸偷越国(边)境,情节轻微,不构成犯罪,责成家庭、学校老师严格教育。检察院的主办人员认为老师的意见可取,但是怕挨批评,把在学习班上的老师分析意见报到地委,那位因为支左得力留下的地区书记大为光火,说像甄刚那样的人不定为叛徒和特务,他看就没有叛徒和特务了。书记问姚勤子,金大雨是不是和苏联那边还有关系?
姚勤子说没有。姚勤子在中央党校镀了金,看问题不很偏激了,但书记的话,是正统的意思表达,她借金大雨勇斗一群流氓的事委婉地劝他注意,不料金大雨说他要去书店买一本《刑法》送给书记,勤子笑起来,要他别耍二杆子,他竟然认真地生气,离家出走,和解真打了一架。
后来检察院以第三种意见起诉,法院判决管制三个月零八天,羁押日一日折抵刑期二日,宣布判决时刚好关押了四十九天,当天就放了人,检察院没有抗诉,此事就算打住了。可是后继效应太大了,旱獭地区出个谢金青天,拨地委书记的茬拨得书记一愣一愣的。姚勤子听了那个话后打个寒噤,怎么是那样?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她告诉大雨自己的担心,金大雨一笑说:“你认为拨乱反正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最需要拨乱反正是那批中层、中高层干部,中央党校的老师给你们怎么教的?”
姚勤子不服气道:“好像你是中央党校的教授了!”她向他笑笑,是称赞,也有担心。他表示会小心的。
人总是被大潮推涌着走的。
这天金大雨在办公室正襟危坐凝视案卷现场图片资料,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闯进来,那是巴成才,是巴布鲁什卡的孩子,一位奇才,已经在清华大学就读。两人是老朋友,他是金大雨提供资金赞助上学的孩子。他见办公室有人,急急忙忙拉上金大雨就走。到门口走廊里,他急忙说:“叔叔,快,我爸自杀了。”金大雨问他听谁说的,他说他妈说的。
他问:“你妈?——”
“叔叔,别管了,我爸要和我爷爷奶奶死在一块儿。”
金大雨问他怎么来的?他说骑的自行车。他让巴成才在后边骑上自行车走,他骑上摩托快去他家。
金大雨骑上他的本田250摩托,直奔巴布鲁什卡那凋敝的院落。
金大雨直去巴布鲁什卡住房,茨维茨卡娅坐在八仙桌的一角,双手扶着面颊,无声地流着泪,望着面前的那本书《春风化雨集》,金大雨一看,心想她怎么有这本书?对她说:“走啊,去看看。”
茨维茨卡娅轻轻的、慢慢地摇摇头:“不用看了,来不及了,那个地方很安静,让他们在那里说话吧,把他的苦,向他父母好好地吐出来,在那个世界不再这般苦悲了。”
“那就再打扰他们一刻,看一看听一听他们说的苦衷。”金大雨说:“你对我也不信任?”
“不,不。”茨维茨卡娅说:“大雨哥,我们家欠你的太多了,我不愿再牵连你。你怎么知道巴布鲁什卡去了?”
“成才去办公室找我了。”金大雨说。
“这孩子,放假了,回家看我们,平时一早他就去图书馆,今天八成听了我们说话。”她泪如泉涌,“那孩子太苦了,多亏了你。你妈和你,还有谢琳娜,对我们一家的恩情,让我无法报答。”
“再别说了,走,我带上你。”金大雨催她。
她说恐怕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去了。金大雨问谁?她说公安局的解真妹子和牛大乐警官。
金大雨催她快走,说已经打扰他们了,索性大家都见个面。他问她看的那本书是解真送的?她说是刚才说话时解真妹子给的。她拉上花香香去他的摩托车前。
金大雨带着茨维茨卡娅到老坟地时牛大乐正在用力推坟的顶盖,因为坟高,解真在一边袖手旁观,金大雨说:“看你肉的,你发什么抖啊,死人在里边拉住,你一个活人在外边推不开?死人劲大还是活人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