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疼一路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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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玩了!”白可一把夺过沈重九手里的游戏机。
沈重九不满她无缘无故忽然发如此大的脾气,也吼起来:“我玩游戏关你什么事!”
“阿姨病得这么严重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白可气得把游戏机砸到地上。
看着摔裂的机子,沈重九一甩手,咬着牙说:“她病就病了,死活也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白可尖叫着,狠狠捶打他的胸口。
未及陈敏上前阻止,沈重九便把白可推开,用力过猛,白可摔倒在地上。自知过分,但碍于面子,他克制住想去扶她的冲动,僵立在原地。
从轻轻啜泣到嚎啕大哭,白可抱着膝盖,无助地蜷缩起来。
见此状况,陈敏跳下床,跪到白可身旁安慰她。沈重九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放软态度,蹲到她脚边。
“喂,别哭了。”他摇了摇她的膝盖,语气不耐得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哭声没有停止,她那种哭法让人怀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陈敏并没有劝她,她规律地轻抚她的背,为她顺气。她知道她太累了,之前经历的那么多事是她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何况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沈重九和陈敏都不再说话,屋子里只剩下白可的哭声。
许久,一双沾满涕泪的手伸到沈重九跟前,哭到不停打嗝的白可抓住他的袖子,头有千斤重般艰难地抬起。她看着他,面容狼狈,眼神却是倔强的,她逼着自己稳住气息,说:“现在不孝顺,将来没有机会了,你会……死。”
“我会死?你在说什么。”沈重九白了她一眼,心虚地别过头。
把手中衣服攥得更紧,白可硬要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妈妈,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像是用尽了力气,她无力的垂下双手,上身颤抖着向前栽去,哭倒在沈重九的肩头。
无法理解白可的话,沈重九脑中一片空白,迷茫中对上陈敏的眼睛,见她捂着嘴,已是泪流满面。
一瞬间,他幡然醒悟。
很多年以后,他仍清晰地记得那晚的震撼。夜幕降临,他好不容易从女人的泪水中解脱出来,把白可扶进房间后,便躲回自己的屋子,用被子蒙住头,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想去客厅喝杯水,经过白可的房间发现她的门半敞着。屋内的人正蜷缩在床头,憋着气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他看她那个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刚移开视线,就听到她发出一声类似崩溃的喘息。
“妈妈……”她悲伤地唤着,还是哭出了声。
而那悲伤正中他胸口,他疼得背过身去,弓着身子,慢慢坐到地上。他知道,他已经从她哪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改变——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因为想念母亲而流泪了。
那时,屋内的人并不知道一墙之隔处,有个人在同她一起哀痛。
她所有的注意都放在对母亲的回忆中。
就在床的那一边,妈妈蹲在地上整理成堆的书籍。一个小女孩子哭着跑进来说:“妈妈妈妈,她们说我们是资产阶级坏分子,说我们不要脸。”
妈妈把女孩抱进怀里,替她擦干眼泪:“宝宝别哭,以后我们少出去,就待在家,妈妈教你读书好不好。”
她从书堆里挑出一本,一页一页翻着解释给女孩听。女孩听着听着就安静了。
“有一天,孔子听到皋鱼在哭,就问他,你为什么哭啊。皋鱼说,我去周游列国长年不能侍奉父母,而当我想尽孝的时候他们却相继去世,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啊。说完,他站到太阳底下,活活把自己给晒死了。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要随时随地对父母尽孝道,以免将来后悔。”
“妈妈,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你啊,你还太小。”
妈妈站起来,理了理女孩的头发,她们牵着彼此的手,穿墙而过。
蜷缩在床头的人凝视着对面的墙壁,喃喃地背诵出妈妈多年前的教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得见者,亲也。”
树欲静(六)
镜前,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正仔细地翻过衣领。
“怎么样?”他转身问身旁的女人。
“光这么看,几乎分不出来。”秦清说。西服是她按照唐一路说的从外面偷偷带进来的。唐一路的计划听着简单,但实行起来很需要时间。
“唐一霆曾经说过,他假扮了很多年的我。”唐一路把手插进裤子口袋,从各个角度看自己。“没想到二十年以后,换成我要假扮他。”
“他为什么要假扮你?”秦清问。
“因为负罪感,我猜他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唐一路遗憾地说。
一丝同情闪过秦清的脸,她说:“可他假扮的是小时候的你,现在你们两个早就不像了。”
“所以事情就麻烦多了。”唐一路说,“我相信以你对唐一霆的了解,应该能帮我完美地扮成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和唐先生也才认识几年而已。”
“我不是对你有信心,我是对你的爱情有信心。你爱他,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观察他的机会,所以他的每一个细节你都了然于心。”他微微一笑。“我可是过来人。”
“可是我却在帮你。”
“爱一个人并不等于纵容他的一切。”他看着她。“你还没有放下罪恶感?”
“看在我受了这么些天罪恶感折磨的份上,你一定要成功啊。”她笑说。
“我一定会。”唐一路说着,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问:“他是这样走的吗?”
“好像不是,”秦清想了想说,“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迈的很稳,好像地上有弹珠似的。而你走路的时候,膝盖打得没有他那么直,感觉很像……”
“猫?”
“对,有一点。”
唐一路了然。他和唐一霆在走路上的区别正体现了他们彼此不同的人生之路。唐一霆“残疾”了十年,直到母亲去世后才重新开始走路。再次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的每一步自然都走得万分认真。不过唐一路怀疑,那十年来,唐一霆残疾的仅仅是双腿吗?
而唐一路自己为了生活,曾学习了各种舞蹈,当舞男,当模特,甚至在街头卖艺。轻浮的人生造就了他虚浮的步子。如果不是遇见白可……想到这里,他无法再深入。他怕对她的思念会让他等不及时机成熟就做出冲动的事。
腿轻轻抬起,重重落下,他提醒自己膝盖要打直,试验了几次,他用眼神询问秦清。
秦清托着下巴,皱起眉头说:“还是有点别扭。”
“跳舞跳多了,”唐一路无奈地说,“不自觉就会乱动身上的肌肉和骨头。像这样。”
他站在原地,从头到脚让身体做了个妩媚的波浪弯曲,有些吃力。虽然他在暗自锻炼,但在床上躺了太久的日子,肌肉不像从前那么灵活。腹部的伤疤还有轻微的疼痛。
啪啪啪,秦清用力地鼓着掌说:“你好厉害。难怪之前总觉得你的气质有些特别,现在这样才像是真正的你。”
对于她的赞美,唐一路坦然收下。
这段日子,他对人生所有的疑惑都已经消解,疾病的威胁也已经过去,他想他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剩下的,就是脱离禁锢,和白可团聚。他很期待她看到一个全新的唐一路后的反应。他也很期待,期待他们重逢后的新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他勤加练习,一有机会和唐一霆接触就会认真地揣摩他每一个动作。
唐一霆每次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以哥哥自居,和他聊一聊日常的琐事,从不主动提及白可,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他依旧是那个阻止弟弟和风尘女子在一起的道貌岸然的兄长。
只在唐一路问起的时候,他才会说两句,说她现在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眷念。唐一路不由得佩服,唐一霆之前居然能装得那么厌恶白可,不过想想他这么多年过的都是伪装自己的日子,也就不再奇怪。
“你说,要是有两个白可,该多好。”唐一路感叹。
“要是你能把她让给我该多好。”唐一霆说的自然,好像白可只是一块手表或是一条领带。
“我不会把她让给你,也不会让你把她抢走。”
唐一霆只是微笑。
“你一心只想得到她,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可能爱上你。”唐一路说。
“没试过怎么知道。她可是不止一次把你当成了我。”
“没试过吗?还是说你自己也没有信心?”
“那是我和她的事。”
“呵。你甚至都已经把她看成你的所有物了?”
“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再讨论。等七月四号一到,胜负皆定。”
“就算赢了,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胜利。况且,你赢不了的。既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又想摆脱负罪感,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
“唐一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唐一霆笑了一声,“我想,我应该算是执迷不悔。我对她的爱,对她的渴望一点都不亚于你。我承认,在选择去留这件事上,我做错了,可是你也明白,这些年你过的比我快乐。为什么你不能分一点给我呢,我只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
唐一路已经很习惯唐一霆说话的逻辑,对于他能把一个无理得近乎可笑的要求讲得这么理直气壮,他连一个嘲讽的笑容都懒得扔给他了。
“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全部。”唐一路说。
“好吧,一切在七月四日见分晓。不过据我所知,她目前和她‘弟弟’生活在一起很愉快,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走之前,唐一霆很随意的丢下这句话。
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唐一路照常练习着唐一霆的动作和语气。很多天过去,他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然而却总通不过秦清的验收。
站在窗前,他抬起头面朝阳光,用很满足的表情说:“噢,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说完,他问秦清:“是这样吗?”
“嗯……还是不太一样。”已经是第五次了,秦清总感觉唐一路的动作有缺陷,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两人研究了半天,秦清亲身示范了很多次,终于,唐一路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秦清,其实我的模仿已经很完美了,我不是说你吹毛求疵,而是……你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秦清摇头。
“问题出在你身上。”唐一路说,“你爱的是唐一霆而不是我,所以不管我多努力模仿他的样子,在你心中,我始终不像他,始终取代不了他。”
“原来是这样啊。”秦清手伸到脑后,扶了一下马尾说,“你不要总是提醒我,万一我脑子一热,倒戈相向了呢?”
“你不会。这也就是我看中你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你给了我信心。”
“什么信心?”
唐一路笑而不答。
而这个时候,唐一霆也在建立着他的信心。
他当然明白要让白可一下子接受他是不可能的,之前的几次试探,都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了长远打算,他不介意她先用唐一路的身份接受他,慢慢地,她自然会对他产生感情。
回到去年秋天,如果他和她相识,那现在她爱上的不就是他唐一霆么。既然那时有这个可能,现在又怎么会没有呢?他比唐一路少的只是一点运气和一个机会。
“先生。”黎祥端来一杯咖啡放到书桌上。
唐一霆看了他一眼,继续对着书本念念有词。
“你的中文越来越好了。”黎祥说。
“是吗,谢谢。”唐一霆说,“我已经练习很久了。”
因为中文说的生硬,每次见她,他都不敢说太多话,为了克服这个障碍,为了下一次见面能够放心地畅所欲言,他特意买了中文书回来纠正发音。
余光瞥见黎祥的一直站在身边,他放下书说:“黎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的,先生。”黎祥说,“这几天你忙着一路少爷的事,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你,中国城那边出了问题。很多工人嫌工资太低,纷纷罢工。”
“罢工?他们想被遣送回国?”
“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他们。你还记得上次华人工会上,被你教训了的那几个工厂头目吗?”
“那几个鼠目寸光的阴险小人也动得了我?”
“不光是他们,还有……”
“你是说诅咒?”
黎祥默认。
“黎叔,我相信凡事都要亲自去争取,我不会屈从于命运,不管命运这东西存不存在。”
迟疑了一下,黎祥看着他道:“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我知道。”唐一路说。向来不管他做什么,黎祥就算不赞同,只要他坚持,他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我们不妨找伯纳德先生商量商量,他应该能帮得上忙。”黎祥说。
“他?他早就出发去扮演神话里的喷火龙了。再说,他可不是从前的傻小子,自从他们家破产后,我们好多年没见,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绝口不提,我还能像从前那么信任他吗?放心,这点事情我还能够摆平。”
正说着,他听到一阵敲门声。
黎祥走去开门,一个女佣站在门外说:“沈重九先生回来了,已经在院子里。”
“果然和热拉尔预料的一样。”唐一霆边说边走起身走出门外。
他走到客厅时,刚巧沈重九提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一只脚跨进屋内。他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一条红色毛线围巾,笑着问:“这都快到夏天了,你不热吗?”
“还好。”沈重九把包扔到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着佣人送来的茶水。
“是她织给你的?”唐一霆察觉出端倪,伸出手拉过他的围巾看着上面的扣子。
沈重九把围巾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说:“这是我的。”
“我又没想抢你什么。”
“那可不一定。”
把围巾重新围好,沈重九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叫住从门前经过的一个守卫说:“请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