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性--北京黑帮的前世今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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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从管理,有任何越轨行为,格杀勿论,以非常时期特别论处,行动。”
哥们儿真够挂相的,也够惨的,左手提着塑料水桶,小塑料袋里装着咸菜和两
块烧饼。普通犯人合戴一副手铐,重刑犯还被套上三十六斤的脚镣,行动缓慢,跟
一群逃荒的似的,依次登上挂有武警牌照的大轿车,报数点名。
三时整,几十辆警车,齐齐地打开警笛。一时间,警灯闪烁,尖利的警报器发
出的声音,让所有的犯人都心头紧了起来,一切给人以莫名有的压迫感。押解八百
名囚犯的车队缓缓地开动,兆龙和同犯们眼瞅着望穿双眼的监狱大门敞开着,两边
每隔三米全副武装的武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刀的反光,雪白的手套紧握钢
枪,枪口对着走过的车队。
前导车不时喊着,警告妨碍车队的车辆,每一辆大轿车后面是一辆警车,一辆
敞篷卡车,车头架有机关枪,整车荷枪实弹的武警。警报器的长鸣,令京城百姓驻
足长立,观看这难得的景观,沿途十米间隔,同样站立有武警,每个哨位,还多了
警察。车队行至十字路口,十几辆警车早已等候于此,无数的军警如临大敌地监视
着车队的行进。
久违的街头景色,吸引了囚犯们的目光,根本没有人听从警告低下头,已经不
管不顾了。
畅通无阻的车队很快开到了丰台军用站台,站台上早已警戒完毕,同样的三步
一岗、五步一哨,尤其是站台上隐隐的有一股煞气,列车就像一个装了相当当量的
炸弹,只要扣动起爆口,随时可以爆炸,所有的杀人武器都指向黑色的人流,气氛
太紧张,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三点三十五分,犯人在严密的监视下,开始陆续登上押解的专列,对号进入车
厢,两边的窗户早已被十分结实的钢筋焊接成铁栏杆,这是与其他普通客车截然不
同的明显特征。
四点整,押解总指挥向押解部队和专列车长发出了启程的命令。
专列一声长鸣,缓缓驶出车站。
兆龙望着闪过的楼房、人群、车辆,心里头暗暗地想着:北京,别了。
此时此刻,车厢内没有一个人打闹、说话、嬉笑,这么快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去到一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遥远的大西北,焦急、忐忑不安全都摆在众人脸上,除
此之外,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的亲人,也许他们就在观看的人群中,他
们流着泪水为自己的亲人送行,车厢内的气氛太压抑。囚车的防范措施非常严密,
连挂衣帽的铁钩子都卸了下来,没有任何的器具可以利用,重刑犯的位置被安排在
里面座位,靠窗户的只是普通犯。为了双保险,对铐的犯人不是并排,而是对座,
这时候可不管你舒服不舒服,别扭不别扭,安全第一。临通道口座位,全部是押解
的干警,他们同样不允许走出车厢,车厢的武警战士可以在紧急状态下行使武装镇
压、特殊处理的权力,而惟一可以在各个车厢行走巡视的只有戴黄袖标的执法队。
小人书、扑克牌、各种棋类发了下来,为的是减轻押犯的压力,给一些小小的
娱乐自由。兆龙和易军斜对面,这边是屁连子连建国,那边是大锛儿头马超——四
宝子的得力干将,对过的是长座椅,排列的是黑头、猩猩诸浩、老尤子尤永华。
黑头永远改不了自己好动好说的性格:“嘿,哥儿几个,别沉着呀,这有什么
呀?”
隔着一排的麻庆山也欢上了:“没错,没什么新鲜的,这日子口儿,队长不敢
惹咱们,发生事端谁也负不起责任,叫板就招呼。上次我来,队长人人都写了遗书,
只要不出圈的事,咱们怎么都行。”
都都逗他:“麻子,你怕枪子吗?”
麻庆山回击他:“你不怕,你丫往上冲呀。”逗得一车厢人哈哈大笑,他来劲
了:“都不言语,我先来一段,你说这法律吧,有时也挺公正,咱们是良民,犯的
是小错,谁还不犯错误呀,八三年严打,跟我关一号的有一老×,在西单街上卖包
子,哥儿几个得竖起耳朵,这包子可不是别的馅,是人肉馅的。”郑大顺插了一句
:“净吹牛。”
麻子反驳他:“谁要是吹牛,谁是孙子。”隔着三四排的哈德门接话了:“有,
确实有这事。”麻庆山说:“井里的蛤蟆你才见过多大的天呀,那时候,咱北京不
是有不少外地的小孩弹棉花吗?这东西就将小孩骗到家里,三下五除二给宰了,剁
吧剁吧就当肉馅包子卖,还真不含糊。第一批严打公宣,第一个就是老东西,拉出
去冒了。”
“够黑的呀。”黑头搭上一句,“我听说这案子出来以后,西单的包子没人吃。”
大锛儿头马超也加入了进来:“我在七处时,姚姐也在。”
兆龙问:“谁是姚姐?”
都都接上:“姚景云,在天安门广场撞死不少人的那个女的。”
大锛儿头说:“听看守讲,外边好些人都说他们单位头孙子,不少人保大姐,
要求给留条命,可中院的那帮刽子手不答应,硬是死刑。执行那天,我记得特清楚,
从来不聊天的看守过来跟我们说,姚景云冒了,穿了一身红色的西服上路,那天人
挺齐的,不知谁带的头,整个一天号里没人吃饭,抗议绝食一天。反正,姚姐挺让
人佩服的。”
兆龙问麻庆山:“新疆队长怎么样呀?”
麻庆山回答:“分怎么说,如果咱们去的是老圈,还好点,有老人还在,要是
新圈,那可就不好说了。为什么呢?兵团有十个工业师,两个农业师,直属中央,
不归地方,天高皇帝远,自成一派,地方势力抱团,新疆成份也复杂,什么人都有,
乱着呢。兵团人实在,也傻,让这帮北京人弄得够呛,挺恨北京人的。但是他们本
地的犯人又玩不转,没辙,只有用咱们。我估计呀,这次不光是咱北京,全国各地
都有动作,瞧好吧,到时候有热闹看。”
“这话怎么讲?”兆龙问。
“兄弟,明摆着的事儿,这圈里讲究的就是地域观念,这政府也坏,他不是一
个中队一个地方,给你打散了,一个中队哪的都有,互相残杀,找出矛盾,利用矛
盾,发现问题,消除隐患,明白吗?要不我说新疆锻炼人呢,玩真活的,还得是那
鬼地方。”麻庆山道出了不少真经。
眼尖的屁连子突然指着外面:“哥儿几个快看,一辆警车追着咱们呢。”
众人往外一看,一辆警车风驰电掣与列车平行向前疾驰着,是一辆高级警车。
易军心里挺烦,干妈没来接见,总觉得见上老人家一面,安慰一下,他知道老
人心里也难受,娘儿俩的感情挺深,就说了一句:“看它干吗呀,跟咱们有什么关
系?侃会儿,比什么都强。”
兆龙看出易军的心思,赶紧扯出一个话题:“哥儿几个看见没有,咱们上车时,
一个大铁箱子被十几个人押上了车厢,我听了一耳朵,说是安置费,全是现金。这
怎么回事?麻子。”
麻庆山解答:“哦,上次我们走也是,据说是一人一万,由北京市政府掏钱,
人家不会给自己背负担,这钱是为了购置生产工具、生产资料、建监舍,还有咱们
解途的路费,上次我们每人八百,紧接着的第二批听说是一千二。”
“开饭了。”干警们喊了起来。
晚饭是大米饭,用大肉肠炒的黄瓜,另外每人一截大肉肠。马中也在押解车厢,
他走到兆龙前面,让发饭的队长多拿了四根肠给兆龙,兆龙也没说谢,接了过来。
马中说了句:“踏实呆着,别招事,需要什么言声,不够就要。”
大锛儿头挺服气:“兆龙,你真挺耍得开的。”
兆龙没说什么,掰了一截给他,又将几根肠分了一下,他真没当回事,他与马
中的友情,这帮傻×是不会理解的,根本不存在赤裸裸的交易,有的只是相互尊重。
“要进站了。”有人喊道。
兆龙抬头望去,果然沿途的两边开始有零星的武警、警察,随着列车的前移,
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形成在北京上站的景象,无数个全副武装人员严阵以待,等待
着专列的停靠加水。
火车缓缓进站,很快要停稳时,屁连子突然指着站台:“快看,是那辆追赶咱
们的警车,司机是个女警花,还有一个老太太,肯定是小不了的官。”
易军顺着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站台上,晚风吹拂着她的白发,手里提
着一个公文箱——没有接见成的干妈等候在那里,易军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不知内情的屁连子:“你掉什么眼泪,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哥们儿?”
兆龙制止他说话:“别他妈的胡说,那是易军的干妈,没接见上,追上来了。”
在总指挥的陪同下,干妈来到兆龙他们所在的车窗前,挥挥手,易军也站了起
来,示意队长,马中点点头,向哨兵作了解释,同意了,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的
双手搭在玻璃上,双方的情感在隔着的玻璃上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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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短暂的八分钟。总指挥接过干妈手中的公文箱握手话别,易军也深深地点
点头,列车带着铿锵的节奏,滚滚地驶向西去,很快干妈就消失在易军的视线之外。
干妈如此的厚爱,使易军激动不已,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干出个人样来,再报
答吧。兆龙关切地问自己的哥们儿:“没事吧?”易军摇摇头。
头一夜就没睡觉,这帮人拆床铺,拉屎撒尿,倒剩饭,加上今天的劳碌,渐渐
都眯瞪着了,只有专列执著地行进着。
第二天,曙光从地平线升起。
“快看,长城,长城。”不知谁先喊了一下,整个车厢活跃了起来,个顶个伸
长了脖子,眼睛转向巍峨群山中。起伏壮伟的人间奇迹,也许平时他们当中大多数
人都去过,但今天的心情绝不一样,全都聚精会神地死死盯着,它的雄伟,它的壮
观,不知道他们有人想过没有,也许一生中就有人再也看不到它了。
早餐是方便面,兆龙他们这个桌上没有人吃,全都收了起来。
十点刚过,总指挥在执法队陪同下,来到易军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易军,
恩师的一番苦心呀,我们很多人都是她的学生,不想在她的晚年,看到她承受这样
的痛苦,你可千万要争口气呀。恩师送来五万元,我给你留到账上。记住,钱要花
在刀刃上,你自己珍重吧。”起身走了,昨天和今天的这番举动,令所有的犯人对
易军刮目相看,兆龙也很得意自己的哥们儿。
中午是大肉肠炒蒜苗。黑头逗了一句:“这大肉肠是不是撮堆来的,哪便宜吃
哪个,等到地方嘴里说话都带肉肠味。”
罗队长笑着说:“吃顿饭也那么多话,吃窝头就踏实了,真是不知福。”
“哎,罗队长,人哪有够的时候,这山望着那山高,人无止境。”
“还人无止境,你还能玩句文词,怎么着,这一走,说话都变味了。”引得哄
堂大笑,吃饱了没别的,胡侃乱逗,乱在继续。
哈德门倒先挤对上宝全:“兆龙,宝全是来对了,新疆多了个棒劳力,一个顶
五个。”
兆龙反驳他:“你还别欺负宝全不爱说话,今儿就牛×一下,宝全我绝不会让
他干活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宝全受苦,我也不干呀。”哈德门赶紧抢上一句,生怕自
己不仗义。
兆龙问锛儿头:“大锛儿头,你大哥四宝子是怎么进来的?”
“嘿,别提,人是响当当的大哥,那是刺刀上冲在前边,仗义疏财,就是有一
样不咋地,就是好色。兄弟们说过他多次,就是不听,劝他别死在女人手里。人呀
是狗改不了吃屎,有俩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给他瞅上了,两个丫头片子全给干掉,
虽然是有钱难买乐意,但你不想想,严打呀,又是未成年,差一点出去,弄了个死
缓,真够冤大头的,小脑袋舒服,大脑袋受罪真不值。”锛儿头不住晃着脑袋。
“那你呢?”兆龙问。
“哥们儿还行,干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看那样子挺得意。
都都接过来说:“这小子一直引为自豪,他是咱北京头一起抢银行的案子,但
是早点命好,要是严打十回也拉出去了,七八年的事。”
兆龙挺吃惊:“大锛儿头,行呀,还真看不出,你有这把刷子,敢干大的,有
种。”
锛儿头挺实在:“哥们儿,还真谈不上有种,这人呀,逼到那份上了,也敢把
他皇帝拉下马。不瞒你说,我们家是怀柔的,到今天也还有人家吃玉米面,哥们儿
看老妈的生日连他妈的一两肉都买不起,就火了一把,抢了我们县的储蓄所,抢了
小六千。那在当时可是个大数,弄了个无期,我觉得挺光荣,挺值,我把全村人都
请来了,让我妈正经风光了一下。”
易军接上一句:“就是因你太张扬,公安局的雷哥才注意上你,对吧?”
“真是这样,我那案子确实挺大,公安局的预审后来跟我说,他们在方圆五十
里范围内查找可疑人,把我瞄上,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所以闹大发了。那时
候也傻×,跟四宝子玩的时候就知道打架,绝对不偷,也没人告诉我什么指纹什么
的。同样,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老理哥们儿也懂。可法
院不干呀,打我一个法律认定,咱们就在这里相会了。咱哥们儿跟你们比不了,瞧
人家易军,一伸手就是五万,长这么大我也没摸过这么多钱,家里穷,又没带来好,
罪自己凑合受着,哥们儿从来不要钱,不伸手,每个月就花监狱发的两块五的生活
费,其实也没用上,我都存了不少年,一百多块,有哥们儿帮助,有钱混钱缘,哥
们儿没钱混人缘。”
兆龙对大锛儿头另眼相看,顺手给了他一枝万宝路,觉得他可交,孝敬,挺实
在。
都都开玩笑:“你不会没肉吃豆腐,没×操屁股吧?”
大锛儿头赶紧说:“咱家祖坟没长着那根草,那下三流三孙子的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