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两端-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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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惑
区志豪离婚时已四十有九。在婚姻如浮云的这个年代,以如此迟暮的年龄离婚已不稀奇,更迟暮的也有。但这时间点选得还是有点儿,早不早晚不晚十三点了,正好赶上儿子考大学那一关键点。结果闹得这差等生孩子,顺势就一差到底考了个全校第五,倒着数的话。结果,区志豪两口子——彼时仍是法定两口子——不得不暂停离婚游戏,下线,找关系寻后门交钱,以六折价格将他强塞进一职专,定国安帮。
接着继续上线,闹离婚。街坊邻居们就议论纷纷,说这两口子怎的想不开哩,年纪么老大一把了,有家有业儿子也大了,还闹离婚。赶时髦么,脑子有毛病啊。按伊们的逻辑,混了半世好不容易坚持到这一关,怎么也该坚持到底啊。人生一世,不就图个功德圆满老有所安么。但伊们不是区志豪真不知道人家内心的苦。老实说,这迟暮的男人一心要离婚,恰恰是因为年纪一大把了。都快五十人的人了,有一天,他父亲在餐桌上这样提醒他说,再不离婚就来不及了。
区志豪听到这句话,顿时挨了一闷棍似的。话说彼时,迟暮男刚升任集团投资部主管,仍有人恭维他年富力强年轻有为,就象二十年前他当上厂长时一样。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老了。年龄是一道催命的符,不管多么耀眼的人物,过了四十,就象越翻了人生的山顶,接下来一切都开始挡不住地往下滑。
离婚是经历了一场奋战才结束的。在判决书上签字的时候,感觉是个胜者,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无论如何,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辛辛苦苦几十年,又回到最初的模样,一个人,孤孤单单,而且老了。这样一想,不仅心酸,而且心慌。判决书拿在手里变得沉甸甸,迟迟没有落笔。不甘心,仿佛不签字就可以抓住拽住一些东西。后来到底把字签了,心顿时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仿佛有一些东西辟里叭啦挣断了绳索,飞一样不管不顾地离他而去。于是,默默地在心里流了泪。他是一个多么命苦的人,还没尝过不苦的滋味就匆匆老掉了,这人生于他而言充满未解之谜,不甘心啊。
但是当着着外人面,表情仍是十分的淡定,仿佛离婚也就是签个名字,而已。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走出家门,灿烂的阳光欢快地打在他脸上,眼眶里顿时溢满感慨的泪。老天开眼了,他的未来充满希望啊。又迅速振作起心情,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终于离婚了解脱了,很多事都可以重新开始了。很多事,在区志豪的字典里指的就是婚事,以及围绕结婚产生的事,找一个新老婆,过一种新生活,等等。否则也不会觉得"来不及",非赶在"老了"之前不可。
为了庆贺这里程碑似的人生转折,区志豪难得地请了一次客,把一家人召集到酒楼吃大闸蟹。象过年一样,穿着最贵的一套西服,打着最好看的领带,几根头发梳理得光可鉴人,脸上是稍嫌夸张的喜色。看起来,倒象个新郎倌。
大闸蟹上桌之后,“新人”区志豪致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大意是自己今天重获自由了,要开始真正地生活了,请大家不必再为他担心。面色喜洋洋,内容却饱含辛酸的况味,暗示着他的前半生,此前大半生是多么的血泪。看着他那张不能不说是老的脸,再听到这一番怎么听怎么有苦味儿的话,他父母心中就难过了,老娘还抹了几滴泪。但是,想到儿子终于摆脱了一段梦魇,终归是一件好事,理应为他高兴才对。于是又都奉上高兴的表情,怀着稍微有一点儿复杂的心情,陪他在这春回大地的时节吃了一顿喜洋洋开春饭。
就这么着,四十九岁,不惑到顶,本该晋级修练去知了天命了,却发现本命还没折腾清爽。于是重开一道轮回,一定要让自己此生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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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鏖战
区志豪是一个十分挑拣的人,三十好几了才结婚,娶了沈曼云。此女基本上符合他当时的要求,年轻,漂亮,家底清白。脾气呢,按区志豪的回忆,在谈恋爱那段时间还是不错的。区志豪彼时风华正茂,不到三十就管理一个万人大厂,十分风光,似乎也有挑拣的理由。不过,挑来拣去还是走了眼。沈曼云的可爱,就象她的脾气一样,仅仅“在谈恋爱那段时间还是不错的。”
在接下来近二十年时间里,除了拼命赚钱以及与老婆进行无休无止的舌战之外,大部分时间区志豪都在反思这场婚姻。感觉是一错误,越来越确定是一错误,最后盖棺定论就一特大之人生错误。但是既然错了,上了船,要下来就没那么容易。离婚,对结了半辈子婚的人们而言,是剐骨剔肉的超大工程,涉及分家产,分小孩,赡养补偿种种的费,比结婚复杂得太多了。他一直不能确定要怎样处理才最稳妥,最安全。所以,就象当初用了大量时间考量结婚的可行性一样,又用了更大量时间来考量离婚的可行性。一考再考,一直考到人生四十的尾巴尖上,两个人都已年近半百,才以离婚的方式解惑。
作为老婆的沈曼云,对这段婚姻的感受显然不比她老公美好多少,且一吵架总爱叫嚷离婚。但是,当区志豪真提出离婚,并声称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时。她却暴跳三尺,指着他鼻子大骂,“侬那嘎勿要面孔额啦?对啥人有好处侬讲讲清爽。侬在外头乱搞八搞,还想要老娘成全你?真额昏特了侬!”死活不同意离。她一点不觉得这日子过得有何不妥,日子嘛就这么过的,吵一吵闹一闹算什么,楼上楼下哪家不是这样过的。有什么理由因为这个就闹离婚?再说了,要离婚就应该趁早,闷声不响把人拖到快五十了才离,什么意思啊?不明摆着嫌她老了想泡个小的么。
于是唇枪舌剑开战。两个人吵了近二十年架,嘴上功夫那是一个丹炉里炼出来的旗鼓相当。最后,当然谁也没能治住谁。唯一的结果是两人都变得更加的神经兮兮,一见面一张嘴,说不上两句就开战。每逢这个时候,他们的儿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戴上耳机玩窝窝。他是个沉默的孩子,平时在家除了吃饭,就是准时到魔兽世界上班,关起门来练级。爹和妈在门外打嘴皮,没人顾得上管他。
这样吵了大半年,区志豪精疲力竭兴奋感全消,担心再吵下去后半生又要不知不觉搭上。遂改换战术,在外面偷偷租一房子,趁沈曼云不在家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只给她留下一封信,劝她冷静下来,好好再考虑一下他的提议。他这一走,沈曼云才有点慌了,意识到事态比自己预想的严重。在此之前,不管怎么闹,她都有把握控制住这个男人,控制住结果,以及大局。但这一次,局面失控,他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同她离了。意识到这一点,满腔怒火就化成满腹忐忑。她的从破街烂巷下只角成长出来的阶级智慧,让她很清楚地看到局势是多么危急,于己不利。一个奔五的女人,虽然一直勤奋地吃补药做美容,但已然是老了,没有任何希望了。机遇于她而言只有一次,那就是二十年前二十五岁花样,区志豪慧眼识巨把她从小食店店花晋级为厂长夫人。现在,她都快五十了,一暗黄的珠,若离了婚,谁还会做第二个区志豪?
最重要的是,与区志豪的关系虽然名存实亡,到底还是他法定的老婆,还明正言顺掌握着他们家的存折,这可是区志豪绞尽脑汁也没能夺过去的东西。离了婚,就保不准了。她现在最需要考虑清楚的问题是,离了婚,她靠什么生活。她只有小学文凭,婚前在区志豪他们厂门口卖包子油条,婚后第二年就不再工作。离了婚,总不至于再抛头露脸买包子油条吧,但除此而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在当今社会,一个小学毕业的半老妇人,大概也只能涮涮盘子做做保姆了。这些,她沈曼云可做不来,虽然出身寒微,到底也过了这么多年娇贵生活,再回去是万万不能了。
经济上不能独立,离婚就是一场灾难。直到这时候,沈曼云才重新意识到区志豪和这场婚姻对于她的意义,往严重一点讲,是关乎生计的。所以思忖再三,一咬牙一跺脚,那就让一步吧。很委曲求全地给区志豪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心里仍是爱他的,只要他肯回心转意,他们一家人仍可以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在他们夫妻的战斗史中,这是她第一次放低姿态主动请和。但,还是晚了。沈曼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区志豪心中早有定论,几句假惺惺的软话当然改变不了几十年形成的看法。所以,也不理她。不过很理智地保存了她这封信,以作未来呈堂之供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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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离婚
区志豪的不合作态度,将老婆大人仅存的一点理智消耗殆尽。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女人,更习惯用战斗解决一切。所以,悔死了写那封信。因为悔,恨愈深,翻脸比翻书还快,前半秒还在求和,后半秒就嗞嗞燃烧。象一包点着了的炸药浑身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一转身杀将到法院,举报老公经济有问题,钱来路不正,作风糜烂,等等,她能想得出的所有罪名。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可言,总之恨就一个字。
但区志豪这么多年江湖岂是白混的。被盘查了一段时间,当然没有被查出什么大问题,也没有被拘留或坐监。于是沈曼云就突然失踪了,随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他们家的存折。区志豪几乎将整座城市翻了个地皮朝天,也没能把她挖出来。没有人知道沈曼云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活着还是死了。找了一段时间后,她的亲戚们反过来追着区志豪要人,说他逼走了自己的老婆,搞不好还逼死了她。形势一下又变得被动。
区志豪的头顶就在这一段开始哗哗掉毛。倒不是担心沈曼云三长两短——这女人的特性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既然带走了存折,就说明她压根没有死的打算——但问题是,他找不到人同自己离婚了。后来,他向别人讲述自己的人生时,总喜欢用“传奇”二字。他的人生是多么的传奇,连离个婚都离得那么不寻常,简直就是一出戏啊。他一直没搞清楚沈曼云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如果她一直不出现,他的人生可能就是另外一部传奇。
所幸两个月之后,这女人又阴魂般重现。找到他租住的地方,搬一张椅子往他面前一坐。区志豪顿感后脊梁一阵阴风吹过的感觉。他老婆的模样他有点认不得了,脸瘦得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皮,涂着半寸厚的粉,一说话一蹙眉,粉就挂不住地簌簌往下掉。头发显然刚染过,乌黢麻黑一团,挑得蓬蓬松松地堆在头顶,愈发衬得那张脸惨白可怖。两片薄薄的皱皱的唇则是冶艳的紫红。旧上海月份牌美女之暮年造型。看得他一个劲儿深呼吸,眉头拧成一团。这张老脸不搞成这样也罢了,最多没人看。这样一搞,非但没能盖住缺点,反倒把所有缺点都放大了,让人不能不看,一看又心惊。想到这女人好歹也是当年一店花,是自己千挑万选选回来的。就不能不在心里感喟,女人,真是不经老啊。
沈曼云却不知道他在诋毁自己的造型。这造型是她花了整整半天功夫塑造出来,自己是满意的。所以仍如女王一般,傲岸地环视一下区志豪的小房间。然后清清嗓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用两只空洞的大眼睛盯着他,“我考虑了很久。你一定要离婚的话,也可以。”
区志豪一楞,暗地里又一阵欢喜,“你考虑好了?”
“是啊。这个样子总归也是过不下去了。离了婚,我也乐得清静。”
“你想通了就好。那你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把该办的手续办了吧。”
沈曼云冷冷一笑,“手续嘛当然是要办的啦,我也想早点办完早点省事。不过离婚嘎大事体哪能简单了事,总归要考虑清爽再做决定啦。再说了,很多细节问题还没搞清呢。家产怎么分?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算?还有赡养费。。。。。。”
“你想要多少赡养费?”
“三百万。而且儿子得归我。”
区志豪一楞,旋即一声尖笑,“三百万。你让我去抢银行啊?简直是开玩笑。我们两人的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百万。”
于是,离婚进程又在赡养费这一点上卡住。一个坚决不同意三百万,另一个就坚决不同意离婚。沈曼云对法院调解员坚称,她老公之所以闹离婚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女人。他是一个猛男啊,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女人呢?法院调解员听得一个劲儿在心里笑,也没把这句话记录在案。但沈曼云自己逢人就说,见人便讲,区志豪是一个猛男啊,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女人呢?所以到了快五十的年龄,拜老婆所赐,区志豪突然一夜成名,成了那条街上尽人皆知的“猛男”。但“猛男”只是一个生理关乎的概念,不犯法,所以不成为罪证。再而且,区志豪在私生活上一贯检点。老婆失踪那段时间,他为了照顾儿子不得不搬回家住,还楞把小保姆给辞了,以避瓜田李下之嫌。这样一个男人,沈曼云也奈他不何。
官司打打停停拖了两年之久,最终以两百万的代价收场。对这个结果,区志豪是悲愤的。首先没有料到离婚会如此的昂贵,一生克俭下来那点辛苦钱,竟然仿佛就是为了离这个婚似的。其次没有想到,自己奋斗一生竟落一个竹篮打水的结局。那魔鬼女人不仅毁了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临走还将他洗劫一空,把钱和儿子都劫走了,剩他光杆司令一个。一想到这个,心就如刀绞,上不来气,要吃速效救心丸。自此之后,就养成了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的习惯。但是,当然,对外仍是淡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