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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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的血压在惊吓和忧郁中也越升越高。
这样下去还了得?!韩民义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倒是精明的康正年脑子活泛,老话重提——搬家!为避免那些能说会道的肢残人上门闹事,将残联的办公室迁到高层楼上。“爬上百十级台阶,正常人都累得不行,看你在气喘吁吁中还能有多少劲头闹事!”康正年咬着牙,不无得意地补充说。
韩民义起初并不赞同,方便残障者,为他们分忧解难是残联的本分,如此把残疾人拒之门外,有违中国残联章程。政府在机构改革、精减科室的大背景下,抽出人力财力增设残联,就是为了解决残疾人的问题,让弱势群体跟上社会前行的步伐,共享改革开放的成果。抛开共产党人的党性原则不说,做人的良知也不允许党的工作者闭门自封,逃避责任。
韩民义一面向县上打报告要求给残联增加编制,一面又三番五次地找理事长黄政民诉苦,想唤起他的同情心,能给残联匀出个人手。这当儿就发生了王小虎喝老鼠药的事件,在久等无果,自个垫上医药费的窘境下,韩民义默认了康正年的主意。残联第三次搬家时便选中了城关工商所闲置的三楼,租两个办公室,一个信访接待室,租金还比过去临街的一层门面房少了上千元。这余额自然而然地弥补了两人为王小虎垫支的医药费,也消融了康正年的牢骚。韩民义却像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到现在心里头还卡得难受,哪里还有找局里报销自个医药费的勇气?!
县残联迁址后,上访的残疾人明显减少,韩民义想抓住这空当着手协调相关部门解决残疾人来信来访中涉及的问题。就在这时,局里传出县残联将要换届的消息,紧接着组织部门找他谈话,根据政策年龄已超叫他退二线。这对正想在换届后有了自主权大干一番事业的韩民义来说,不啻当头一棒,韩民义的血压一下窜出老高,不得不在家人的说服下住进了医院。
“唉!当真是老了。”韩民义长叹一声,合上沉重的眼皮。又一次用被子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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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长 七
秋天和煦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均匀地斜洒进房间,弥漫出一种暖融融的惬意。如若不是刺鼻的来苏水味儿,让人很难想到这是生命与死神较量的地方。
马良坐在病床前的方木凳上,静静地望着蒙头大睡的韩民义,他实在不想打搅病人的休息,可既已来了,连句话都没说上就打道回府,似乎又不合情理。就在他左右为难时,静寂的房间里传出一阵隐隐约约的抽泣声,马良起先还以为是隔壁患者病痛中的哭声,直到看见床上的被子在索索抖动时,才确信这压抑不住的泣声是蒙在被子里的韩民义发出来的。
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悲怆感袭上心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这断断续续的啼泣声,在向他述说着西川一届残联当家人多少的委曲,多少的无奈,多少的怅惘……
马良不觉鼻子发酸,热泪模糊了双眼。
良久,马良嗓子涩涩地问:“老韩,好些了吧?”
韩民义闻声拉下了蒙在头上的被子,用被沿恰到好处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见是马良,立刻欠身坐起来,惊呼道:“啊呀,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我那小子又来唠叨哩。”
马良望着韩民义脸上堆起的艰难的笑容,心里头真像打翻了五味瓶儿什么滋味都有。这个相处多年的老同事老上级,数月没见,竟变成个头发花白,皱纹满颊,胡子拉碴的老头子了。
生活啊生活,你可真会折磨人啊!
马良鼓动了一下喉头,费劲地咽下口唾沫,才说:“老韩,组织上调我到残联,咱俩以后就是老搭档,工作会顺手的。眼下你有什么困难,说一声,我一定给解决了!”
韩民义连连摇头:“身体好多了,我打算明儿就出院呀,这病除不了根儿,看来没啥指望咧。”
马良拉住韩民义的手,诚恳地说:“老韩啊,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还等你当参谋呢。残联那块工作,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哇。”
韩民义的眼睛一下湿润了,他使劲儿摇着马良的手,嘴唇哆嗦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实心人,残联交给你,我也放心,唉,可叹我在县残联干满了一届,没能给西川残疾人办成一件实事儿,惭愧啊!可悲啊!”
“老韩,千万甭这么想,大家都清楚得很,你这些年着实不容易。”说话间,马良瞧见了床头柜上的那沓发票,拿起来边翻边问:“老韩,这些药费还没报销吧?”
韩民义连连摆手:“这个,以后再说。”
马良果断地把发票揣进衣兜,站起身说:“老韩,你就先安心治病吧,以后花多少,残联给你报多少!”
韩民义苦笑道:“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嘛,残联的家底,我可比你门清啊。”
“不错,残联眼下是没钱,可这只是暂时的,何况,我们还有政府,有党委,我就不相信党和政府会不管一个老党员的死活!”
马良几乎是逃似的走出了韩民义的病房,在住院部幽暗的长廊,伸手抹了一把发涩的眼睑,湿漉漉的泪水沾染了掌心……
这天晚上,马良又梦见了父亲,父亲仍旧架着双拐,一脸忧郁地望着他。这回,父亲没言语。
梦中,马良握紧了拳头。朗声说:“爸爸,儿子明白您的心愿,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儿子要像神笔马良救助天下穷人一样,不惜生命为西川残疾人谋求幸福!”
理事长 八
西川古称西岐,地处西京省西府市西北边缘,属关中平原与渭北高原结合部。北依千山,南望秦岭,渭河和氵韦水河由西向东横穿全境,把地貌切割成三塬夹两川,西川县因此得名。《西川县志》记载,西川县始建于隋开皇十六年(五九六年),但其历史却要追溯到商后期小乙年间。大约在公元前十二世纪,古公亶文(周太王)率部族从今旬邑、彬县一带迁至西岐,定国号为周。《诗经》这样记载:“古公亶文,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古公迁岐”典故。
西川的强盛起始于商朝,文丁四年,周太王的三子季历率兵征伐翳徒部落,大获全胜,商王因此封季历为西伯。此后,周族势力不断强大,这引起商王不安,便暗中派人捕杀了季历,让姬昌继承了西伯位,这就是后来的文王。此后的历史就成了中国老百姓家喻户晓的《封神演义》中的故事:文王磻溪请得姜太公,尔后协助儿子武王伐纣灭商统一全国,形成了中国古代历史上长达八百年的西周王朝的鼎盛。在帝辛十九年迁都长安之前的四百年间,西川县一直是全国政治经济及军事中心,当时辖地包括现在的西川、凤祥、扶风大部地区,统称“周原”。现今保存于城东二十里外的古迹“周原遗址”就是翔实的史证。
《诗经?大雅?绵》中载曰:“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就是周王朝强盛时,一幅民康物阜的田园风光的真实写照。
三国时代诸葛亮率蜀军由汉中翻越秦岭,从斜峪关进入西川,与驻扎在渭河北岸碛雍塬上的魏将司马懿隔河对峙,后退守五丈原,在原下分兵屯田,以图雄起。当年八月,诸葛亮积劳成疾病逝军中,蜀军仓促撤兵,魏军乘机追杀,以后吞并了蜀、吴,统一了全国大部分地区。元朝初期,成吉思汗统一中国后,为纪念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在秦岭北麓,当年诸葛亮屯兵的五丈原上,建起闻名遐迩的诸葛亮庙。
唐武德元年(六一八年)武德皇帝有感于文王的弟弟周公旦辅佐武王代纣灭商,为国家强盛鞠躬尽瘁的功绩,下召在今西川县西北方向的凤凰山南麓,古称“卷阿”的地方,修建起周公庙。《诗经?大雅?风》载曰:“有卷阿者,飘风自南。”
以后的宋元明清到新中国成立,西川这块历史底蕴厚重的古老土地上,又上演了一幕幕悲壮惨烈、有史可鉴的壮剧:灭亡唐朝的农民英雄黄巢,全军覆灭龙尾沟;白莲教将领李全率部出西川,直捣西京城;西府游击队辗转西川让国民党军闻风丧胆;彭德怀将军在西川县罗局镇亲自指挥了我军历史上著名的“扶眉战役”,歼敌上万,拉开了解放大西北的序幕……
西川县最富特色的是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除了以周公庙和周原遗址为核心的周文化外,境内还发现了十多处仰韶和龙山遗址,出土了大量的珍贵文物,有“周礼之邦”、“青铜器之乡”的美誉。以清道光年间出土的毛公鼎、大丰簋、大小孟鼎最为珍贵。后三件现存于中国历史博物馆,毛公鼎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西川境内还有中国汉字的创始人仓颉的祠庙、周公庙内由武德皇帝御赐的“周公圣水”润德泉、千山群峰中大弓样的括箭岭、佛教圣地白雀寺后的崛山名刹,以及秦岭主峰上的太白积雪、渭水朝阳、五丈雄风等人文景观和古刹名寺,构成闻名遐迩的“西川八景”。从古至今,无数名人墨客周游此地,留下了大量的传世墨宝,尤以诸葛亮庙内由民族英雄岳飞书写的诸葛亮的《出师表》和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题写的岳飞的《满江红》最为著名,诗圣杜甫、诗仙李白皆在诸葛亮庙和周公庙留下了不少的传世佳作。仅《诗经》中记录西川风土人情的诗作就不下百首……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民风淳朴,人杰地灵的县城,在中国近代却由于自然环境恶劣、资源匮乏等种种人力无法抗拒的因素,沦落为国家级贫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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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长 九
赵静雅把钥匙捅进锁孔的一瞬间,这才发现门旁靠墙蹲着个中年男人,这人两肘支撑在膝盖上,用掌心托举着双颊,正打着盹儿。鬓角分明的额头白净而清爽,那只西川人特有的蒜头鼻,在面孔中央微微地翘着,顽皮而不失精致,额颅上耷拉下的一丝儿毛发,零乱地罩在粗黑的眉毛上,一双集聚着稀疏睫毛的眼睛,稍微半合着,像在打盹,又像在沉思,只是那一身干净合体的藏青色西装,似乎在无言地声明:这人不是上访者。
赵静雅抬腕看看表,十一点过了一刻,假若此人是打上班就来找她,那么,他在政府办公大楼的楼道中,已整整等了她三小时十五分钟;如果是上访者,就是个不管不顾死缠烂打的莽汉;如若为政府员工,就是个倔得九头牛也拽不回的执著者。可如此大半天浪费时间,这让身为政府一把手的赵静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赵静雅一边推开门,一边朝仍没觉察的中年男人问:“喂,你是哪个单位的?咋跑到政府楼里睡觉来啦!”
中年男人闻声一下跳起来,搓着两手有点扭捏地说:“赵县长啊,我可等着你啦。我是县残联的马良。”
果然没猜错!赵静雅抛下马良,折身进了办公室,边走边问:“残联的?!有什么事得先通过办公室联系预约,懂吧?!”
“我当然联系了,他们说你还得两天才回来。我心里急啊,思谋着你大概今上午就回西川,这不,没等一小时,碰巧咧。”
赵静雅是两天前去西府市参加全市农业工作会议的。议程昨天就完了,因为她是刚从南片对调过来的西川县首任女县长,会后,市长单独约她谈心,对西川当前的工作进行了商讨和指导。本来,市长中午请她吃饭,赵静雅因担心刚接手的一大摊工作,话刚谈完就急匆匆返回了县城。
这时,政府办文书大概听到了动静,进来打了个招呼给两人倒上茶水。赵静雅握着水杯对马良说:“有什么事儿这么急,说说看。”
马良从衣兜里掏出韩民义的那沓发票,翻弄着说:“残联的老韩,都住院一个月了,可医药费没处报呀,县残联没得经费无能为力,民政局说残联单列出去了,不报。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来找您。”
赵静雅望着面容憔悴的马良,从那双满是血丝的眼中,就晓得几个医药费已把他整得不轻。在从副县长到县长近十年县级干部任职经历中,赵静雅从没见过下属部门为报销医药费找到县长头上的事儿。像所有县级主要领导一样,无论从工作程序还是心理上来讲,都很反感下级部门动辄伸手要钱。县政府又不管钱嘛,大小经费归财政统管。可中国政界似乎已形成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财政部门把钱捏得死死的,没得主要领导的批示,一分钱不敢私自动用,这不仅无形中膨胀了领导干部们的权威,也把许多本来可以由下面做主的事务推到主管领导头上。说穿了是怕担事儿!
赵静雅呷了几口茶水,从马良手中接过发票,只翻一下就随手搁在桌上:“你就是县残联新上任的马良呀?!咱们算是头回见面吧?”见马良点点头,赵静雅漫不经心地说:“就这么点事儿打上个电话不就行了嘛,哪用得着瞎等?!”言罢,赵静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噢,我来西川这段时间,好像还没接到过残联的电话,怎么回事儿?”
赵静雅平易近人的朴实话语,一下消融了马良心头的顾虑。马良抬起头,望着年轻的女县长:正午的阳光从阔大的落地玻璃窗一览无余地泄进来,给坐在办公桌前的赵静雅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小巧匀称的身材,眉清目秀的五官,浑身上下充溢着一往无前的生命活力。
马良定定神,老实着说:“赵县长,我刚到县残联上班,实不相瞒,残联的办公电话已停机两个月了。”
赵静雅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干脆站起来在办公桌前踱着步子,甩动双臂,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照这么说,县残联的问题不单单是这几个医药费吧?!”
“是的。残联的工作得县里支持,要不然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一个政府下属的科级单位,连电话费都付不起,这让一县之长的赵静雅实在是难以理喻,想想自己到西川两个月了,没去过残联一回,也没问过残联这块工作,赵静雅的心头涌上一种深深的负疚。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到,一个主管领导人不经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