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七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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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好好玩啊！”坐我对面的繁熙扫兴地打断我们，无奈地叹道：“我是没有机会参加的了，哎！”
“为什么？”龙三抢问。
“要打仗了。”繁熙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而怪异起来。大家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后话。顿了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继续说：“你们以为晋国公为什么来晋城？——我方才在凝香楼撞见了一个人，你们肯定猜不出这个人是谁。云国——花，明，月。”
“彭——”酒杯掉落在地摔碎的声音截断了繁熙的话。
“怎么了，小龙？”龙三隐似担忧地问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我。我阴郁地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地一笑：“没事儿，以前盛行过花家的故事，只是有些惊讶花家失散的孩子会出现在晋城。”随即，将搁在桌上有些颤抖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到双腿上。
只听见繁熙继续说道：“在凝香坊，我起初只是随便逛一下，想看看它的闻名遐迩是不是实至名归，那些料子确实不错……后来我无意间看到我爹，急色匆匆地从一边走过。他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我一时好奇，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只见他诡秘地走进一扇小门，后来又走了许多偏道，进到了一座园子里。花明月就在那里，想来是等了我爹一会儿的。我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花明月，对他说，方吟墨要伺机而动。那花明月点了点头，刚接过信，便扭头朝着我这边的方向大喝一声，谁在那里，出来！我还以为是发现了我，刚准备从大树后出去，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另一个方向飞出，笑嘻嘻地看着花明月说，方才好险，差点儿被那两人抓住。花明月只冷冷地的看了他一眼，道，下次小心。我一看，原来那突然出现的人，竟是一个小叫花子！”
“噗——”我刚喝进嘴的一口汤全喷在了饭桌上，“咳咳咳……咳咳……”我被呛着了，直咳得面红耳赤。
“又怎么了？”龙三赶紧伸手来顺我的背，满脸疑惑。
“难道是他？”敏之一边帮我顺背一边低声喃喃道。徐准有一瞬脸色不大好看，目光复杂，瞬即恢复自然。
“谁？——你们认识那小叫花子？”繁熙惊讶地问道。
敏之轻叹了一声，便将刚才发生在大街上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繁熙那小子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经典台词啊）作为总结陈词。
“你们不知，这位二小姐素来泼辣，听说在白城，人家叫她‘黑辣子’。”龙三解释道，随即疑惑地看着敏之，道，“仗着自己的哥哥是皇上亲封的晋国公，惯爱跑衙门里去闹事儿的——只是，她为什么要抓一个小叫花子？”
敏之摇摇头，然后看向繁熙。
“因为他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叫花子，虽然暂时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繁熙笑语道，“我不知道爹为什么要替凌子悦办事儿，但这个人肯定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后来花明月掏出一个锦囊给了那个小叫花子，并低声附耳说了什么，两人便走了。我正准备走，结果在我走掉之前，我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诶——原来早被他发现了！我爹告诉我，燕秦两国的关系现在是剑拔弩张，有内部消息称永安城即将发生暴乱，燕国准备向秦国开战。而我爹，已经决定让我参军了！他说，那个少年就是花家的孩子，叫花明月，现在替凌子悦做事。”
“好混乱啊！”龙三皱着眉轻声叹道。
“凌子悦到底是什么人？”我趁势问道。
“齐国人。”一个轻柔的声音蓦地从楼道处传来，截断了我们几个的对话。那声音如溪水流动般好听，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以我们的目光以及注意力全被这不速之客吸引。到底是谁呢？我疑惑地望向繁熙，他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啊。”
这时，一抹素色雪衣惊现在我们面前。原来是她！我心里涌起一种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这张神仙姐姐的脸，上面挂着淡雅的笑容，确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幽。方才因为徐准的事儿，并未及仔细注意晋国公身旁的这位，待现在她突然出现，我只觉不可思议。
“安林姐姐？”龙三从坐上站起来，龙三憨笑着让座，“姐姐怎么来了此处？”
安林浅笑道：“随处逛逛，不想这二楼竟教繁少包了，所以来凑个热闹，嗯，不欢迎吗？”她一边问一边就着龙三的位置坐了，语气好似亲和却又隐约是疏离的。她的目光扫向繁熙，透着一丝了然。
“怎么会！只是想不到姐姐会来这儿……嘿嘿……”龙三不知形势，还是开心地笑着，去挨着徐准坐下。诶，没出息……典型一个跑龙套的啊！
“姐姐方才说凌子悦是齐国人，”敏之不动声色地笑问道，“难道说我们的话姐姐都听到了？”
安林笑而不语，深深地看了敏之一眼，随后了然笑道：“怎么会？我散步至此，恰巧听到小姑娘问起凌子悦，我又恰巧知道，便随意回了句。”说到我的时候又“恰巧”随意看向我。厄，感情丫的你就是一“恰巧”控啊！我无语地笑望着她，点头示好。
繁熙脸色有些难看，轻咳一声，笑道：“我听我爹提起过，表小姐性子冷淡，不知今日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还请表小姐不要拿我们当孩子看，有事便直言罢！”一旁看戏似得徐准也开口道。
“呵呵……好，好，好！”安林有些动容，深意一笑，道：“想我素日游历七国，也曾见过几个异样的孩子，其中尽然是王孙贵胄家的，不想今日幸甚，可以遇见你们，我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既是这样，我便直说。我随晋国公从白城来，已有数月。”说着，她站了起来，踱步到栏杆前，扭头望向繁熙，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花家的‘花叶图’重现人间，现在七国的各种明暗势力都在找寻花家的孩子。淮岸锦都在安城，半张‘花叶图’便归了北云国。我不欲相瞒，因为燕秦两国即将开始的战争就是源于有另外的两个孩子在晋城的消息，而凌子悦便是利用这个消息挑拨两国战争的罪魁祸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徐准淡淡地抬眸问。
安林轻声笑了笑，没有作答，而是靠在栏杆上，凝神看向徐准，道：“知道那么多，对你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我好奇地望着她。
“你们不需要知道。”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踱回饭桌，继续说，“你们只需要知道，凌子悦是所掩饰的身份是齐国贵族，他利用花明月这张牌轻而易举地就挑起了两个国家间的战争，是个很可怕的人。你们只需要知道，在这些人中间，只有我知道一个事实，当然凌子悦也可能很快发现：那就是——你们中间有一个也是花家的孩子。你们只需要知道，为了和平和安宁，为了百姓的福祉，不要卷入这世间最复杂的斗争——这，便够了！”她摇了摇头，诡秘一笑，然后轻叹了一声，然后走到繁熙面前，似有若无地笑道：“告诉你父亲，不要试着同燕国做对，不要试着同公子聆做对。”
我们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无语地望向这个奇怪的“神仙姐姐”。她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记住我说的话。我走了——哦，对了，顺便提醒一句：凡事要谨慎。”
017、 七分隆中月
“雪儿，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白城？”黑衣剑客玄铁站在少女一侧，凝重的神色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担忧。
“小铁，别告诉我你比我更了解公子聆。”雪衣轻飞，在午后的微风中撩起，少女淡淡地瞥了玄铁一眼，幽幽叹道，“如果经受不住考验，又怎么能够成长，怎么能够拿回属于他们花家的东西？小铁，你要记住，他只让我们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花安城，并没有让我们把她带回白城。”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话未说完，便被少女挥手打断。她侧头望着玄铁，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你有意让他们卷入漩涡，是不是？”黑衣的剑客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转身朝园子外走去。
“他们只是孩子！”玄铁大声叫道，拧着眉头跟了上去。
少女忽然顿住，扭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们是孩子，所以不知道‘隔墙有耳’，可是小铁，你也糊涂了吗？”
“就算隔墙有耳，又怎样？公子并没有说不能让晋国公知道花安城在晋城。”玄铁沉着脸说道。
“不！还不能告诉洛华和西瑶。洛华和蓝小蝶走得太近，而凌子悦这个人很危险，我还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花安城的身份了。”少女有些恼怒，看着玄铁忽然冷笑道，“你在生我的气？小铁！刚才在食客楼想必你也听清楚了，那几个孩子并不简单。他们可以面对一切。所以，你到底在矛盾什么呢？”
“是啊，我不该矛盾，能够通过繁二跟凌子悦合作的人，还是当年鼎鼎大名的‘襁褓神童’，花家的后人，就算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怎样？就算她跑去找花明月被凌子悦抓住了又怎样？我又有什么理由担心她——我只是担心你啊，雪儿！”玄铁抓住少女的双肩，嘴唇颤抖，目光迷离地望着她说道，“我担心你！”
“小铁，你放心，等我找到梦天就会摆脱这里的一切。”少女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复杂地推开黑衣剑客的手，静静地朝圆门口走去。留下紫薇花树下一个落寞的黑影，寂寥地望着园门口的方向出神，喃喃自语：“无论是燕微澜、沈君聆，还是我……我们都做不到。可是你这样一个人，究竟会属于谁呢？”
紫红色的落花弥漫着淡淡的哀伤，一半铺满青草地，一半落满黑衣。
盛夏的燕秦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那只是一个心思险恶的齐国人在燕国的一场闹剧。后来的史官在《燕国？安洛华列传》中这样评价这场战事：燕国安元二年初，少帝登位，改元凤肆；尊母宁氏为皇太后，设帘听政……二月初六日，少帝在御林苑遇袭，御史大夫安洛华护驾有功，擢晋国公，领晋城牧。朔望，晋国公抵晋城，整顿吏治，治理水患，兴修水利，铲除恶匪，大通商业云云，晋城大治……八月十六，燕秦边城永安强人暴乱，引发两国战争。十九，晋国公游说秦王，立“永安之盟”，致使燕秦两国和平长达五年之久。九月，归白城，帝嘉其功，封晋王，赐黄金万两、良田美宅无数。”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失败。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见到凌子悦并得到他愿意与我合作的首肯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失败了，败得一塌涂地。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凌子悦会牵扯到几个国家间复杂而高危的政治！我记得繁熙去参军的前一天，专程跑来同我告别。
燕溪之滨，桃花树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身影。他第一次面色郑重，认真地跟我说，小龙，我知道了，你就是花安城。凌子悦，他，已经在调查你了。
我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等他告诉我他想要说的话。心想：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凌子悦在燕国的地盘，他斗不过晋国公，斗不过公子聆的。退一步讲，若是他敢把我带走，我就可以见到花明月……到时再见招拆招。
他说，我把安林的话转告给了我父亲，凌子悦认为晋城已经呆不下去了，恐怕整个凝香坊都会毁掉。所以，小龙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此去凶险，一定要保重……我在晋城等你。
茂密的叶子遮不住绚烂的阳光，明朗的天空中白云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空气中的槐花香熏得人头疼。穿透零碎的桃叶的罅隙，斑状的白光洒在少年温和而略带笑意的脸上，成为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回忆——那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繁熙。人生中充满着过多的悲欢离合，谁也想不到明天会轮到谁。就像繁熙，未来的《齐国？繁将军列传》中会用一句“少年成名”来概括他的前半生，但是有关于他在晋城的一切，终将成为历史的尘埃，被时光遗忘在未知的角落，而这一切的疏离起始于我十岁他十二岁这一年的离别。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无论多少次擦身而过，都注定是此生无缘，因为最后的离别停留在了多年以前晋城的那个夏天。
在凌子悦离开之前，短短地几日之内，数量有限的第一批“六神花露水”在晋城市场上大卖。在凌子悦离开之后，蓝素、蓝小蝶等人都一起从这座城市里消失，而自那日意外的一面外，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花明月。自制的第一批货物的成本算是勉强拿到了，但是却没有了后文，因为官府查封了凝香坊。
以上便是这一整个事情的开端。“六神花露水”意料之中地获得了成功。当然，失去了繁二爷这一条路子，一切都会变得很困难，毕竟真正的白手起家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凝香坊之后，虽也有像城西李家那样可以撑起一方台面的香料世家，却再没有哪家“专卖店”可以在香料市场上形成一定的垄断力量，直到韩家“花露坊”的出现。那又是一个传奇，却意外地成为我人生的一大悲催转折。
九月初五，傍晚，桃花坞燕溪之滨。
我、龙三、徐准、敏之、大虎小虎以及纪灵、冯潇雨围坐在一堆篝火前，一边烤野餐，一边聊天。入夜之光昏暗幽涩，残留着夕霞的一抹淡橙色光晕，在树林头顶的空隙中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本来还想做东，请大家去个好地方，没想到先是繁大哥参军离去，今日大家又要这么匆匆地告别。”敏之挽着我的手，语气中满是离别的悲哀。
“以后会有机会的。”徐准望着她简单地说道，听不出喜怒哀乐。
“对啊，何况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分别便是为了他日相聚，既然总会相聚的，又何必枉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