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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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回来之后重赏过阿宁,但为了不让人太挑理,也不敢过头,可私底下确实应该多多补偿阿宁。她的婚事是让太宗皇帝硬生生耽搁的,到了后来老大不小,也就心灰意冷了。此次若不是她,宫中早就乱了套,按理怎么晋封赏赐都不过分,可她却极其知礼,竟是借病躲在了家里。如钧和如筠的事她对我提过,不想让他们入皇室宗谮,原先我一直没答应,如今我这一病,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答应了他。这事情你告诉她,她一定会承你的情。”
对于百姓来说,能进皇室宗谱无疑便意味着荣华富贵,但这对于宗宣子弟却是一道紧招咒。以朱宁的本事,必定能把孩子教得很好,一旦入了宗谱,孩子日后哪怕是封了郡王县主,一辈子也就是闲老的命了,而若是不入宗谱,免不了有人说王族血脉流落在外。此时张太后开口定了此事,朱瞻基也就没了犹豫。
“母后放心,这事情我随后就办,只是孩子的姓氏……”
“姓氏自然还是姓朱,就当是随母姓,到时候再让他们和你舅舅他们认个干亲就是。”张太后瞥了一眼朱瞻基,随即轻轻拍了拍床“好了,别再跪着,坐上来。说说,你在阿宁的郡主府逗留了这么久,和张越谈了少说一个半时辰,都商量了什么?”
由于张太后还在养病,朱瞻基只能言简意赅地把大体设想解说了一遍。尽管敬重母亲,但他心里早下了决心,此番不管如何也要把此事推行下去,他自然比不上废宰相尊六部的太祖皇帝,也比不上设了内阁的太宗皇帝,但若是将经筵变成张越说的那种形式,也就意味着往常因特例所开的求直言能够扩展到相当的范围。张越说得对,原本,经筵就不单…单是讲学!
张太后并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建议,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朱瞻基,见他脸色坚定,她到了嘴边的反对渐渐吞了回去,随即闭上了眼睛。嗯当初朱高炽还是皇太子的时候,留京监国,但凡重大事宜,都不会避着她,于是在登基为帝之后,她也延续着从前是太子妃的习惯。如今想来,他那会儿拼命纵欲,对她与其说依旧敬重,不如说颇有疏远,又哪里不是因为她性格刚强自立的缘故,何尝不是她建言国事的缘故?
既然是天子,哪里不会想着乾纲独断,她这根拐杖与其一直在旁边,还不如等最需要的时候再伸出去。她已经没了丈夫,难道还要丢了儿子?
张太后睁开眼睛之后,表情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是皇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凡奎多斟酌,切勿武断。此次奉诏入京的宗藩那儿,多多安抚,至于宁化王朱济焕,严厉一些,不能让这些藩王人人都学着入京告变。晋藩的事情尽早解决,毕竟,当初就连太宗皇帝也后悔过不该8听偏信,冤于美圭父子。”
既是张太后不反对,朱瞻基大大松了一口气,至于晋荡的事他本就慧着一肚子邬火,自然更不会驳了。等到出了暖阁之后,他召来留在仁寿宫的司礼监几个宦官仔细问了问,等轮到程九和曹吉祥两个的时候,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临走前就对王瑾撂下了一句话。“此次你们俩也算是有功,王瑾,回头你知会范弘,一个晋升司礼监右少监,一个晋升司礼监右监丞。”
如今的司礼监并未有朱批之权,但司礼监里头的品级极其难升却是内官中人人有数的,因此,两人这一跃升级,自是喜得连叩谢都忘了,直到瞧见皇帝出门,这才双双跪在了地上,直到人已经看不见了方才起身,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怎么说话就各自忙活去了。毕竟,他们这几日相处时间长了,都知道彼此是小意殷勤的人,所以自然要有什么深交就难了。
京卫禁军等等在年前就得了赏赐,宫中的内官虽说是等到元宵节后才等到那些晋升封赏,却都是欢天喜地。管着东厂的陆丰虽说因为昔日下属爬到了平齐而郁闷万分,但他和此前罚俸吃了训斥的范弘金英一样,在假期结束前也得到了天子的补偿一一各自赐宅一座,另赐银章一枚。除了这好事之外,天子又以宦官二十四衙门需要整饬为名,让他们三人和御用监太监王瑾一块把方案列出来。
但中官的变化对于朝臣们来说,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元宵节之后的第一次朝会上,天子诸弟的就藩事,终于正式搬上了台面。而此时此刻,正好是奉诏来朝的鲁王世子朱泰堪和周藩祥符王朱有爝预备离京之前。按理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可此前京师的事变朝廷虽不曾明言,终究是禁不住人们的揣测,所以,这些亲王的封地就成了热议话题。
“早就该封了,小的也有十七八,大的都二十出头了,一味留在京师自然容易出事。早在先头仁庙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了封地,这都拖了四年了。”
“不过,想想这些封地当中,几乎都是极远的,怪不得皇上从前下不了决心。郑王是凤翔,越王是衢州,襄王是长沙,荆王是建昌,淮王是韶州,梁王是安陆,卫王是怀庆,已故腾王甚至封的还是云南。这一去之后,天知道人什么时候才会奉诏回来。”“我倒是还听说,返回不是所有藩王都就藩……哎,噤声噤声,张侍郎来了。”
看到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司官瞧见自己就立时避了开来,回司房的回司房,办事的办事,张越也就没作理会。如今兵部没有尚书,但凡议事他都得去,别人猜测的事情,他自然是心里有数。此次就荡的诸王之中,多病的卫王自然不在其中,只是越王竟然也被留下却是难以想到的。想到此前已径直扑太原的京营从那儿抄检出来的违禁衣物摆设等诸多东西,再加上晋藩违例招募的护卫亲勇,还有半死不活的前任晋王世子美圭等人,部阁重臣对晋藩的态度自然都是倾向于严惩。只是,这严惩的幅度如何,眼下却尚未决定。
只不过,最要紧的却是三天后的弘文阁经筵。今日朝会上,英国公张辅已经受命知经筵,而之后的便殿议事上,朱瞻基提出了在经筵讲学外再加上议国事,却是引起了哗然**,究竟结果如何就得看三天后了。
家门变 第八百八十八章 弘文阁
时,设在思善门的弘文阁是仁宗朝所立,之后虽说在宣德初便罢了弘文阁,但地方终究仍然在。由于昔日的首要目的不仅仅是助益学问,还有广知民事的作用,所以那些一度被选入这里的翰林五经学士,如今都各有各的用场,有的在翰林院,有的在太窜寺,甚至还有的在都察院巡查学政,总而言之,弘文阁!}已经不在了,那些曾经在其中呆了几个月的人们,却很喜欢在见人的时候自陈出身。“想当年,我可是弘文阁的!”
这句豪言壮语原本只有十几二十个人敢说,但如今皇帝将在弘文阁开经筵,并将单纯的讲学变成讨论国事,这个消息一出,首先炸开的就是今科进士,然后是翰林院,最后才轮到都察院六部。那些曾经以为要在翰林院苦熬岁月的新科进士们,那些还在苦苦研读学问的庶吉士们,如今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舞台,哪怕是旁观的舞台,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朝廷毕竟有律例制度,从前文华殿的经筵尚且要筛了再筛人,更何况如今更小一圉的弘文阁?
于是,当消息传出,说是阁臣和部堂重臣各行荐举的时候,那些往日就门庭若市的地方差点就没被人挤破头,甚至冷冷清清的杜学士胡同亦是如此。张越虽还不是尚书,可他毕竟正管着兵部,虽不至于如会试殿试前满满当当的墨卷,可上门拜访的同乡同年仍是不少,就连兵部的陈镛史安等等亦是领会到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意味。
杨士奇等人都是极其注意人才的人,第二天就把荐举的名单交了上去;张越亦是和其余部堂一样交了自己的一一除此之外,他早在几天前就通过王瑾另外递进去了一份,这上头的名字皇帝必定会通过东厂反复审核,这便是所谓的御准。上*。下下加在一块,除却部阁重臣之外,此次经筵的讲学官加上特召官,竟是不下于六七十人。
所幸当初弘文周虽开了没多久,里头的地方比文华殿小,但好在还能容得下这么多人。这天早朝之后,奉诏的官员就都赶到了这里,迳时候也没人在乎时辰是不走到了。而由于皇帝又说在京官员皆可旁观,因而哪怕是不少没资格的人,也都撂下事情赶来了。
更诡异的是,往常虽有勋贵知经筵,可这只是一个名头,除却那个不得不来听文官讲学的倒霉蛋之外,别人都不会来,可这一回,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就连定国公徐景昌也过来凑热闹了。而鲁王世子朱泰堪以及祥符王朱有爝的到来,则是让议论纷纷的人们稍稍安静了一会,但也只不过是让那些商量声变成了窃窃私语。
原因很简单,今次的议题除了藩王,还有厘定天下田亩和武举法,宗室文武都涉及到了,谁敢不来看看究竟会有人提出什么样的建议,毕竟,谁也不知道天子会听谁的。
el时二刻,张越和刚刚接任吏部尚书的郭璐一块进了思善门”两人资历年龄相差甚多,但圣眷上也是相差甚多,郭璐这尚书之位才坐上没多久,就在选官上吃了当头一棒一一原先他在署理吏部事务时昝经亲手放掉了三品以上的选官权,如今坐稳了位子,这权力仍是要不回来。他自己倒也罢了,可吏部之内的其他官员却是抱怨连连,所以他刚刚和张越这一路走来,忍不住边走边叹气,又是大倒苦水。
别人乐意找自己诉苦,张越这个听众也颇为称职,嗯嗯啊啊附和一阵,时不时还劝解两句。想想郭璐也是可怜,分明已经熬够了资历年限,可人望两个字偏偏是卡了他多年,如今成了尚书还是战战兢兢。更何况,兵部右侍郎之职无疑是如今吏部最头疼的,郭璐虽不得做主,部阁大佬们也已经各自推选了人,奈何这些人竟是没一个能在皇帝那儿过关的。而且极其古怪的是,往日一个侍郎出缺,人们甚至会明争暗斗打破头,这次候选人自个也热情不高。
“元节,说实话,上头杨闳老他们还以为是我在使绊子,天知道我夹袋里头也多半是些四五品的低品官,你要是自己有人不如知会一声,免得我难做。”
郭璐趁着其他人还远,很是无奈地低声说:“如今吏部的选举渐渐分了京城和地方,布政使回来要是能任侍郎,他们就该高兴得跳起来,所以往日争的人多,可兵部这个侍郎之位……不是我说,人人都觉得,要不是你这今年纪,尚书就是你的;可就算你如今没挪动一步,尚书也还会空着等你,没个盼头,所以,倒是刑部那边的缺口人人都盯着,兵部这平日最顶尖的好地方反而没人肯来。而且,兵部这几年的光景有些微妙,甚至有人说不是喜地。你在京官任上几乎都是在兵部,应当知道怎么回事。”
张越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方宾自杀之后,接下来是赵狐,赵狐之后是李庆,李庆之后是张本,就没一个人能把尚书之位稳稳当当坐长久的,就连冯侍郎这个倒霉的侍郎也没干上三年。对于矢志秸中求进的京官来说,兵部不是善地这个原因,大约和他张越名声在外一样,并列排在兵部官不好当原因排行表的前列。
所以,这回倒是轮到张越无奈了。冯侍郎出缺,他倒是提过一个中规中矩的人选,可鸟帝那儿似乎不太满意,所以兵部只是补了武选司和职方司的几个缺,部堂高位不但空着尚书,就连右侍郎也是笛…白。嗯想刑部那边因为尚书金纯出缺而挤破头的场面,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要知道,兵部的司官加上他,平均年龄大概是部院之中最低的。
眼下时辰还没到,高官们自成体系,翰林们各自扎堆,至于其余有闲的司官们或是依同年,或是依同乡,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寻思看待会该说什么。至于勋贵们,则是全数围在英国公张辅身边,离得文官们老远,显得泾渭分明。
“时了,还有你提的这武举法。”郭璐平日和张越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却很少有这样大段大殿的空余时间可以聊天,所以话匣子渐渐有些刹不住车的架势“元节,说一句实话,你家里头出了两位顶尖的勋贵,可逆得记着自己是文官。文武殊途,武举怎能和文举相提并论?当初立国之初就在黄册上单列出了军户,要选武官只要在武选上头多花些功夫就行了,何必再过五关斩六将设什么武举,这得花费多少钱?再说了,别说咱们,就是英国公他们,只怕也觉得这是多事,难道你还打算砸了军户的饭碗?”
文责武贱虽说曾经被明朝中后期的文官们奉作是祖宗家法似的金科玉律,一省总兵到了兵部甚至要行下跪礼,但在如今这个最好的时代,武官虽说在实权上并不占优势,却仍旧享受着超品的待遇,路上遇着部阁台院的大佬们,甚至可以安然享受让路。所以,多年来苦苦挣扎提升地位的文官们,大多数人都不会希望在科举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挤进一个武字来。
“郭尚书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武举之法是本朝初就定下的,只不过六岁一考,如今早已经名存实亡。再者,若是一味军职世袭,过了两代三代,再没了先前的尚武传统又如何?须知文官虽有恩荫之法,正一品也只得荫一子正五品用,如此尚能激励后人分发。只升不黜,无异于鼓励人;;噩噩。”“可是……咳,我也不说了,待会你听听经筵上头别人说什么。总之,这事情牵扯大了,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说了一阵话,又有其余几位尚书陆续来到。须臾,便有一个太监一溜小跑上来传话,说是圣驾已经起行,众人自然从刚刚有些杂乱无章的排班中退了出来,各自依着品级和往日的站次等等站着迎候,只是彼此间仍是少不了眼神交流。
尽管经筵从明初就有,但素来是无定日,完全都是凭天子心情。按照这次礼部紧赶慢赶上呈的仪制,地方应该定在文华殿,诸官在丹墀下五拜三叩头之后,然后按照繁复的规矩展书奏讲。只不过,那题奏上去没多久就被皇帝驳了,说这是讲书,不是磕头,再说地方已经定了设在弘文阁,还提文华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