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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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部堂诸大员之中,杨士奇出身落拓书香门第,幼时却极贫,夏原吉抄家时都没找出什么值钱东西。赛义金幼救杨浮也都是家境寻常,唯有杨荣原本就是富家子,当官这么多年,一直就没亏待过自己最爱的就是轻裘名马。如今他食三俸都入不敷出,更不用说永乐年间那微薄的俸禄,于是大多数钱都是福建老家的老管事年年送上来的。他一向不理会这些,于是竟才知道。他入仕这二十多年,家中原有的百顷良田如今增加了何止一倍!
而且,因为之前明知帝幸北镇抚司,他却只是由得杜损一人前去,自己纹丝不动,事后内阁同僚们倒是不说什么,其他人却颇有微词,而且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天子待自己仿佛不如从前亲厚,相熟的宦官更是私底下对他透露,皇帝曾经对杨士奇提过,说是他常常笑纳边将所赠的良马,而且还说过杨士奇和夏原吉的不是。尽管这都是开玩笑,但一桩桩一件件若是都累积了起来,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而如果他在军务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好歹还能挽回一些,总比这几年陆陆续续勒令致仕的那些大臣强。
“勉仁乃是联的脑骨大臣。麓刚不过弹丸之地,黔国公率军亲征之外,还要劳联的大学士前往,外人岂不是要笑联杀鸡用牛刀?”
“昔日交阻胡氏父子叛乱,太宗皇帝遣人送陈氏王归,继而却被其劫杀,这便是小乱酿成大患。臣只在军务上娴熟些,如今天下太平,为皇上分忧也是应当的。”
杨荣既然摆出了这样坚决的态度,原本要劝两句的杨士奇顿时沉默了。而朱瞻基沉吟良久,最后仍是没有立刻表态。毕竟,张太后对杨荣昔日调护东宫的情分颇为看顾,总得问问张太后的意见,况且,那是祖父重用过的老臣,即便杨荣自己提出,他也得提防外人说是他喜新厌旧。
于是,等到两人告退离去,他立刻带着王谨前去仁寿宫见张太后。
午休之前,张越就得到了内阁转来的朱批公文。上头不但定下了杨荣前往麓川佐黔国公沐员主持麓川军务,而且也定下了北征的几个要紧随行大臣。勋贵之中是英国公张辅和成山侯王通,而文官则是金幼孜杜祯,塞义夏原吉以及礼部尚书胡淡,其余的低品官员则是待定。
前来送公文的乃是曹吉样。司礼监乃是范弘金英掌总,两人随侍朱高炽多年,深得张太后信赖,但却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因此帝后屡次赐赏,他们也只是要房子和金银钱财,其余的东西却不沾手。可即便没野心,王谨塞了一个人到司礼监,两人仍是不无警惕,可那毕竟是张谦身边呆过的人,索性就调在文渊阁听差,既是要紧差事,又不涉及各司的内务。
曹吉祥见张越低头看那公文。便低声笑说道:“这名单是皇上前去见太后的时候,太后亲自定下来的。不过,皇上向来爱重张大人,王公公说,到时候必定要点您扈从”
话没说完,张越就淡淡地打断道:,“扈从不扈从都出自上裁,留守未必就不是重任。”
碰了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曹吉样顿时有些讪讪的,但仔细一琢磨,他不免觉得张越话中有话,但也不敢多问。眼见张越写了回执交给自个,他却不愿意就这么回文渊阁,眼珠子一转就低声说:“小的出来时还见着了陆公公,气急败坏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东厂管着侦缉,有什么事也不奇怪。”
因见张越埋头只顾写字,曹吉祥忖度这是兵部衙门要地,也就没多言语,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去。他一走,张越就抬起了头来。房陵昨晚走的时候虽说是有消息会知会一声,但这种事情不好做得太留瘾迹,总不会那么快。他正寻思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皂隶的声音:“大人,胡千户来了说是有要紧大事卓报。”
如今张越已经不管武官关领上任事宜,能来见他的胡千户自然只有唯一一个,闻听此言。张越立刻出声吩咐人进来。不一会儿,身穿青色熊黑补子虽绸官服的胡七就进了门来,施礼过后说了两句北边的军事,他就拿眼睛往四处膘了膘。然后疾步走到了张越的案桌旁边,声音低得微不可闻。
“大人,仇,刚得到消息,说是锦衣卫调兵尖杳丫丰城胡同的永平晒蹙…一卢,结果叫开门进去之后,如今住在里头的主人,李让的庶子李茂青堵住了房间的门窗。在屋子里自缢身亡。锦衣卫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押去了东厂,随即把那座宅子封了。听说是在那座大宅中抄出了黄金两千余两,要知道,李茂芳身死,永平公主自缢,这一家早就败落,李茂青能保住那座宅子都已经是万千之恩,又哪里来的黄金?”
昨夜从那个黑衣小贼那里得知黄金的来源时,张越就觉得匪夷所思,此时胡七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又说到李茂青的死讯。他更是眉头大皱。当初李茂芳是被他设计,之后朱猛大怒之后甩了一句让他自生自灭的话,由是自缢西宫;后来永平公主也是自缢,他虽断定是汉王府指使得人下手,但这已经是一桩无头公安了;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李茂青,若在民间看来,简直是仿佛那一家人全都撞了鬼似的,也不知道那座豪宅此后有没有人敢再住进去。“李茂青”…这怎么也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人。”
“是,富阳侯一脉的诰券已经被夺,只不过授了指挥企事,再加上永平公主当日的人缘并不好,李茂青已经淡出视线很久了,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亦或是我手底下的那些人,都不曾注意他。我是觉得,此人一死。哪怕再拷打那些下人。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这竟是一桩完完全全的无头公案,只怕会不了了之。”
张越最痛恨的就是事情动态失去掌握,这是因为他正好撞见了一个人,若不是撞见这么个人,谁知道后来会演变成什么光景?左思右想。他就看着胡七说:“你既然知道锦衣卫和东厂衙门里头的事情,想必是在里头有内线?”
胡七想起来之前去见了某人时得到的吩咐,忙躬了躬身说:“的原本是没那个能耐,是那边给我透的消息。我如今是官身,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是那边知会我。只此次传话的人让我尽快来见大人,又吩咐我捎句话,说是宣武门夫街德生记的菜不错,挂花糕也不错,大人不妨晚上散衙的时候买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么清晰的提点,张越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当即点了点头。最要紧的话说完了,胡七方才回到本该自己站的地方站定,又平稳地汇报了一番瓦刺勒鞭两部的近期战况。继而把一封文书双手呈上,这才垂手告退。有了这个,自然没有人能质疑他所报的事情是否紧急一在皇帝即将巡边的前提下,只要是和蒙古人沾边的事情,一概都是紧急的!
事实证明,永平公主和富阳侯一脉确实是已经被人遗忘,傍晚散衙时分,当锦衣其下午一度出动,封了丰城胡同长达两个时辰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多数官员还以为是住在丰城胡同的现任丰城侯李贤出了什么岔子。待听说是李茂青自缢。人们都有些茫然,直到有记性好的人说起永平公主和李茂芳都是自缢,这才引来了一片叹息。
“先是李茂芳,然后是永平公主,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这一家人还真是鬼上身了!”
“谁说不是?那家里的人都不知检点,这次出动锦衣卫,准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管是不是见不得人,我看丰城侯都得思量一下挪地方吧?好端端的隔壁老是死人,住得不憋气?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他们全都在什刹海周围造了园子,丰城侯也搬过去算了。”
路过江米巷前军都督府门前的时候,张越就看到有人簇拥着丰城侯李贤出来,还有人高声嚷嚷了这么一句。李贤如今三十出头,此时正眉头紧锁,想来也正恼怒得紧。他无意与人照面,没停留就带着人走了。等从西长安街拐到了宣武门大街,找到了那家德生记,他就打人回去对家里说不回去吃饭,径直入了其中。他报上姓氏之后,那掌柜立刻满脸堆笑,先是让人带了张布去用饭,随即就又唤来一个伙计带他上了三楼。
进了拐角处一间不起眼的包厢,他就看见有人背对着他再墙而立,仿佛正在看上头的一幅松下采药图。他也没出声,上前和人并肩站着,看了一会那幅画就笑道:“袁伯伯莫非是羡慕松下采药的悠闲自在?”
“自魏晋之后,天下几无隐士。到了本朝更是如此,再说隐士也要衣食住行,哪来的悠闲自在?否则,也就不会有大隐隐于朝的俗语了。”
袁方莞尔一笑转过头来,端详了张越一眼,随即就示意他坐下,这才说道:“如今我是货真价实的荣养,逢年过节的赏赐却从不曾少过,偶尔也会往四处走动走动。头一年还会有十个八个人在巷子附近转悠,后来就是小猫两三只,如今干脆就只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也能见见你。今天让你过来,其实只有一件事。我也和你爹说过了,今后那条线完全交给你去掌管,我彻底撂开手,顶多和你爹谋划着怎么多赚点钱。”
张越本以为袁方是有要事告知,听了这番话方才大吃一惊。他正要说什么,袁方却摆摆手说:“不用劝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赋闲好几年,对于朝堂大势的把握必定不如你这个官运亨通的部堂,既然如此,还不如一体交给你。你能够让胡七过了明路。自己再掌握一条暗路,这一明一暗就能保你立于不败之地。这两样东西你拿着,但玉佩你带着走,册子上的东西却得在这里记下,然后毁了。我也是刚刚才记下来,这东西记在心里比纸上牢靠。
接过那枚温润却只是中上品的白玉佩,还有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张越抬头看了看袁方,见他只是中欣慰地笑着。他这才点了点头:”那好,这事情以后我就接下尹”
“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青楼楚馆酒楼饭庄多有各家勋贵的生意,他们的消息渠道往往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我这条线更加缜密罢了。这年头要做官,最怕的就是耳目闭塞,关键时刻没个预备。”,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心。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家门变 第八百二十章 太后苦心
张太后向来不喜奢华,朱高炽驾崩之后,她移居仁寿宫,一应宦官宫人也就一同搬了进来。由于迁都之后,宫中并无太后太妃等等,仁寿宫一直空关着,朱林逝世之后,妃嫔等也多半殉葬,所以她之前移宫时,仁寿宫中可说得上是要什么没什么,御用监紧急造用采办都来不及,还是张太后将自己用惯的几样旧家具搬了过来,随即又下令一应用具全部从简。如今这东暖阁中一色都是半旧不新,唯一鲜亮的就只有角落小几上插瓶中的几色鲜花。
“当年这儿还是北平的时候,你网刚嫁过门不多久,英国公就随着大军去了大宁,紧跟着南军就围了城,仁孝皇后亲自带着咱们登上城楼,你可还记得?”此时此刻,听张太后又说起当年旧事。王夫人不禁一愣,随即便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哪会不记得。如今这些年好了,当年那会儿常常做噩梦,梦见城破了,人都冲进来了,紧跟着就醒了。我那时候还是新媳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到是太后紧随仁孝皇后,一直从容不迫。我们那些人里头随披甲上城,但有好些给吓哭了的,还是您一个个,安慰了过来。”
时隔多年,张太后仍然能记得随着还是燕王妃的徐皇后登城御敌的情形。密集的飞矢,震天的喊杀,四溅的血肉,,午夜梦醒的时候身边没人,她总能想起那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幕。这些朝廷讳言的隐情如今已经很难再对人说,纵使朱宁亲密,毕竟不曾经历过那一遭,如今还能略说一二句的,也就是王夫人了。
“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如今再想起来。好似还是昨日一般,一晃剩下的人却只有寥寥几个,好些人都已经故去了。再算上那几年大战中故去的大将,更是不知凡几。当初仁宗皇帝在世的时候,常对我叹息你公公文武全才,可叹不能辅佐左右,于是后来又追封了河间王,说起来十二月二十五就是已故河间王的忌辰。皇帝已经吩咐礼部派人主祭。若不是仪制不好收拾,我也想随祭一炷香,到时候也只能在宫中遥祭聊表哀思了。”
王夫人闻听此言,连忙起身拜谢。靖难时。公公张玉和朱能丘福同为五军大将,但后来公公战死沙场,永乐初虽追赠国公,那却不是世袭的爵位,因此张辅起初不过是伯爵,直到因安南功,这才最终成了国公,人人都会赞一句虎父无犬子。然而,相比征安南途中病逝而追封东平王的朱能,张玉却差了一步,直到洪熙年间方才得以追封为王配享太庙。得知消息的时候,张辅曾经特意开宗祠拜祭,她至今还记得丈夫那时候的神色。
尽管下旨改封的是朱高炽,但王夫人很是明白,那时候张太后赞襄国政,这等事不可能不问她的意思,如今张太后如此说,自然是证明了这一点。
“只不过,十月里皇帝要亲自巡边,英国公要随行,只怕是不能留在家里。到时候就要辛苦夫人了。若是人手不够。宫中可以多从司礼监调几个人过去帮忙,至于亲戚如姓里头,你也可以叫几个知根知底的。这是追值河间忠武王之后的大祭,总得隆重些。”
尽管已经听人说过皇帝巡边的事,但毕竟一直悬而未决,此刻张太后这么一提,王夫人便明白了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但随即就笑着答应道:“我家老爷如今只不过五十出头,正当壮年,皇上巡边若不带他,恐怕他还不乐意呢。太后放心,我早就在亲戚姚姓间找了妥当人帮衬,若是到时候人还不够,也只能厚颜向太后张口。”
对王夫人打了招呼,张太后也就安心了,问王夫人都找了谁帮衬,听到是孙氏和杜绾,她不禁点了点头:“一个是你弟媳,一个是你的侄儿媳妇,确实都是稳妥人。张越的媳妇我倒是见过不少回了,年轻知礼,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倒是你弟媳尚未见过,闲来你可以引她来宫里坐坐。对了,你那堂弟还在养病?”
听张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