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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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竟然会这样一路跑进去,愣了一愣方才赶紧跟上,心里头却也着实欢喜,而看到这么两位一前一后进去,岳山连忙上前招呼了张家的马夫和随从,恨不得把所有喜悦都表露在脸上,腊月二十七二十八原本就是民间洗浴除晦气的时候,因此裘氏好容易盼到了丈大归来,立刻便吩咐人去烧水预备沐浴,她和杜祯婚后便是聚少离多,眼下瞧着丈大精神虽还好,脸上却苍白消瘦,自是说不出的难受,只看见小五在那儿拉着他的手高兴成什么似的,地方才按下了那些心疼惦记,悄悄转身擦了擦眼睛,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正诧异间,她就看到帘子被人一把撩得老高,门外赫然是女儿,“爹!”
杜祯正安慰小五,听到这声音不禁抬头,见是杜绾又惊又喜地冲进了屋子,竞是一下子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忍不住一阵怔仲,他在外人面前是冷性子,在家人面前虽并不严厉,但也罕有情绪极其外露的时候,杜绾这个女儿在这一点上完全像他,哪怕当初父女分别个余年再次相见相认,哪怕上一次他从锦衣卫大牢里头出来,杜绾当着他的面也一直强自按捺着。可这一次,女儿伏在他的肩头,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低低的抽泣声,“苦了你了,一头要惦记我这个爹爹,一头还要惦记张越!”
杜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旋即微微笑道:“我之前被转押内官监,这次出来走的是午门,无数人都看到了,他们大约都在羡慕我,就,带我出来的那个太监,口中也忍不住说我杜祯好福气,收了一个好弟子不说,而且还把这好弟子直接变成了好女婿!我一向不对阉宦多罗嗦,这一回却破天荒地对他说,我的女婿确实当得起顶天立地四个字,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看错他!”
纵使裘氏常听杜祯说起张越,但这样毫不保留的称赞却还,第一次,她和杜祯结发夫妻多年,自走了解他这番话乃是发自肺腑,于,更觉心中欢喜。这时候,旁边的小五就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姐大真了不起,为了弄爹爹出来,他竟然那么拼命!”
“有婿如此,吾之夫幸!”
杜祯见小五也腻在身边不肯离,索性伸出左手将她和杜绾一并揽在了怀里,心里却在想着远在宣府的张越。他教过张越经史子集,但读书之外更多的却是教他明理。他要的不是那种听闻他下狱便到午门前跪死求情,只知道卯足了劲和皇帝硬顶的学生;要的不是一个东奔西走,希望借助别人之力为他脱难的学生;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善于策略,同时也精于实干的弟子,张越,你好,你很好!你这踏踏实实的每一步每一个脚印,对于你的将来都是无上助益!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喜形于色为哪般
“平安无事,松s火烛!”…入夜的宣府城又想起了更大打更的吆喝声,只是,即便没有这样的提醒,寻常人家也会更加小心翼翼地查看门户,原因很简单,自从那天小张大人前往张家口堡巡视却中途折返,城中传言无数,紧跟着便是宣府左卫大肆出动满城大索,一时间,宣府地面上的地痞流氓全都躲得干干净净,整座城池风气为之一肃,而被官府查封的铺子和抓走的人却,不计其数,就连这些时日占了镇守太监府,吃喝玩乐享清福的陆丰也被惊动了。这大晚上亲自来到了总兵府,民间如何不关他的事,他更关心的是眼下闹腾得这么凶,他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待到张越拿出已经拟好的奏章,程九棒着诵念了一遍,他这才露出了喜色,“咱家就说嘛,小张大人你一向办事妥贴,绝对不会没个由头便闹的整个宣府鸡飞狗跳,那些又吃数子又吃朝廷的家伙实在是可恶,该杀该查封!”他瞥了一眼郑亨,见其不动声色,于,便用商量的口气说,“这宣府三卫毕竟是用来打仗的,那些锦衣卫如今正好闲得没事干,咱家操练一下他们如何?”
都已经在奏章上为其筹划了如此大功,他还要横插一脚?
孟俊侍立在郑亨身后,心里自是极其不快。生在将门世家,对于皇帝登基后重用这么一批闹人,他也不知道听多少叔叔伯伯暗地里抱怨过,因此一直对宦官存有几分敌视,见陆丰这会儿还想要在这次的战果中分一杯羹,而且是最大的那份,他更是觉得此人贪婪至极,待见张越面色如常,他不禁悄悄觑了一眼郑亨。
“陆公公这话倒是说得晚了,那个吴焰也算是骨头硬,水火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双腿尽断,这才算是逼问出了他的来历,傍晚我已经行文太原府,拿下王家主事者王炎,就地审问!”看到陆丰面色不那么自然,郑亨却并不在意,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并不是我不领陆公公好意,北征在即,宣府重在安稳,抓过这一拨杀鸡做猴之后,也就能消停一下,闹得太大,恐怕连大同镇和山西通省都要不稳。即使如此。此次我等也算是立了一功”,陆丰眉头一挑,心中虽不那么满意,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趟来的时候凄凄惨惨戚戚异常失意,没想到最后捞得盆满钵满还顺带少不了功劳,也就勉强气平了。略坐了一会,他便站起身告辞离去。而眼见时候不早,郑亨又留了孟俊说话,张越也索性一道告辞,两人一路同行,出了总兵府大门时,陆丰见张越预备上马,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小张大人,咱家才刚赶过来之前。得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刚刚在里头来不及说,眼下正好告诉你一声,这坏消息么,是都察院派在宣府的巡按御史柳子胥弹劾你不报朝廷,擅自处置教鞋使节,而且这回跟咱们一同下来的那个于谦也跟着起哄,真不是个玩意!”
由于向龙和刘豹还在外头不曾回来,因此张越此时方有得知自己又“荣幸”地被都察院给盯上了。按照陆丰这说法,弹劾的人当中竞然还有于谦!心里郁闷的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旋即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于御史弹劾我什么?”
“他?他也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悄悄回到了宣府,要不,我得到消息,还不知道这家伙已经回来了!我上门警告了他两句,结果他就躲到那个柳子胥那里去了,这一回又是跟着柳子胥上书,说什么你此次开中筹集军粮乃是夺庶民之利以资军给,不可作为长制“…咳,反正我不明白那些文绉绉的玩意,总之他是说你这么开中小民百姓会吃亏就,了!”
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见张越竞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陆丰不由觉得他实在是小题大做,便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甭管他们,都察院的狗吠权当没听见就完了!不过,咱家保准那个好消息你听了高兴!你听着,你那位老岳父昨儿个刚才被放出来!”
张越正想着于谦没有弹劾他私自接待楼靶使节,大约是猜到了其中关键,对于盐利的说法倒算是有些见识,结果这时候偏偏听到了陆丰这最后一句话,一兴奋险些咬到了舌头,一时忘形的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袖子,又确认了一遍之后,他顿时感到高兴得无以复加,竟是忘形地使劲跳了跳,使劲挥了挥拳头,只觉得心中郁积多时的忧虑一扫而空。
尽管和张越打过无数次交道,可看到眼前这幅情形,陆丰差点连下巴都掉了,这个……这个是号称年轻一代中最识大体最知进退最最稳重的张越?好容易接入愕挥这个现实,他就看到周围的一圈随从全都是面上发呆卜,凡记把到了嘴边的取笑吞了回去,提着马鞭上前喝斥了一声。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咱家的马牵过来?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出去乱说,否则咱家饶不了你们!”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想着张越从来都是天塌下来仿佛都能有办法顶着,想不到归根结底还是个会激动会失态的人,既然有事情义这么个弱点,又多上眼前这么一条,以后交往起来那就更加可以放心了,有情有义的人总比当面言笑盈盈背后捅你一刀子的家伙强。
这会儿张越怎么也不会去考虑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几乎让他恨不得当街翻两个筋斗,比起杜祯上一回下狱,这一次中间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一次皇帝尽管发火训斥过他。但态度却异常明朗,而此番的状况却是每每让人应接不暇。
他甚至曾经夜半惊醒时梦到自己的恩师身首异处,即便在清醒的时候,他也生出过某种糟糕设想,难道杜祯也要像黄淮杨漆那样把牢底坐穿,等到太子登基才能重见天日?
待他清醒过来时,陆丰早已经带着人走了,他四下望了望,发现孟俊还没出来,张布等三个随从压根不认识他的老岳父,明显不是可以分享这种喜悦的人,当下只得疾步上前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往住处赶,须臾到了家门口,他一跃跳下了马,三两步便冲进了大门,“少爷,杜大人,六彭十三赶回京师给英国公张辅贺佳节了,刚刚从锦衣卫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向龙眼见张越回来,连忙笑吟吟地上前想要报喜讯,谁知道话才说了一小截,他就看到张越狠狠一拳头砸了过来,顿时愣了一愣,等感到肩头被重重擂了两下,他又听到了张越爽朗的笑声。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这过年之前,总算是等到了一个最好的消息!辛苦你们了,我既然回不去,明天是小除夕,摆一桌咱们好好庆祝庆祝,我也得谢谢你们一直尽心尽力!”
“少爷知道卸”
向龙没料到张越耳报神竟然这么快,待要再问个仔细的时候,却只见张越已经是径直进了二门,揉着被砸得生疼的肩窝,他仿佛也体味到了张越的那种由衷喜悦,没多久就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跟着这么一个主儿做事情,感觉真是不坏,怪不得袁大人当初那会儿就说过,他们永远不会为了这选择后悔!
此时已经是晚上亥时,正房中虽亮着灯,但秋痕已经是伏在炮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间,她依稀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张越手把手一笔一划地教自己写字的情形,就在这时候,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动,旋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东张西望了片刻,瞧见屋子里并没有人,她不禁为一个好梦的破灭而懊恼,可下一刻,她就见到自己盼望已久的那个人进了屋子,此时此刻,她刚刚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慌忙下了炕迎上前去,“少爷,今天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衙门里怎么还那么忙!”
“忙些好,有事情可忙,至少证明我还是有用处的人,否则皇上怎么会把人放出来?”张越笑呵呵地解下身上厚厚的披风扔给秋痕,随即就在炕上坐了下来,“到厨房去看看,烫一壶酒来,看看有什么佐酒的小菜,我今天高兴,要喝几杯庆祝庆祝!”
因向龙回来之后压根没踏入过内院,秋痕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会儿听着张越的口气,她一下子恍然大悟,连忙又惊又喜地问道:“少爷是说杜大人被放出来了?天哪,这真是年前最大的好消息!
奴婢这就去,您等着!”
平日这时辰本是厨房准备夜宵的时节,那厨娘是秋痕从家里一起带过来的一个媳妇,来之前说好了月例加倍,她对此自是心满意足,这会儿她刚刚做好了糖麻叶儿,预备送进去的时候,秋痕却进来说是要烫酒,她不由得呆了一呆,待明白原委之后就忙活了起来,将烫好的酒和一应下酒菜和点心装了食盒交给秋痕,她就在围裙上抹了抹双手,随即笑道:“这下可好,说不定少奶奶真能赶过来一起过年!只不过,冷酒伤肝热酒伤胃,秋痕姑娘记得提醒少爷少喝一些,眼下可已经不早了,明天就是小除夕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所谓乐极生悲
儿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张越在饮酒上头都很有节制,对甲纯“中之物也没有多大爱好,然而,这会儿秋痕打开食盒在炕桌上摆酒菜,他却抢过了那酒壶,斟满一杯之后便一饮而尽,继而又是第二杯第三杯,这才停住于手,此时此刻,那股绵纯的后劲一股股上涌,他不由感到脸上一热,旋即就长长嘘了一口气,要不是圣命不可违,他这会儿就直接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去了,犯得着在这里自斟自饮自个儿高兴想到这里,他便抬头看了一眼秋痕,见她正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就用右手轻轻拍了拍炕桌:
“秋痕,坐下陪我喝一杯!”
“啊,少爷,奴婢不会喝酒……”秋痕嗫嚅着解释了一句,但见张越那眼睛亮晶晶的,她忽然觉得心里头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欢喜,不由自主地斜签着身子在张越对面坐下,却是眨了眨眼睛说,“才句话叫,“唔,舍命陪君子,少爷既然这么高兴,奴婢就陪您喝三杯!”
“什么三杯,要喝就痛痛喝!明日起不用上衙门点卯理事,也不用操心什么有的没的,就是一觉直接睡到晚上也无妨,醉了也就醉了!”
见秋痕面前没有酒杯,张越索性把自己的酒杯重重搁在了她的面前,紧跟着就随手取了一个先前用来罩点心的小盖碗,竟是一下子倒了大半碗,这时候,秋痕已经是完全呆了,直到张越捧着碗示意,地方才举起了酒杯,可看到张越一把端起碗咕都咕嘟喝了一大口,她仍是忍不住吓了一跳,最后一发狠索性也一口喝干了。虽说纷酒清香绵软,但对于从未喝过酒的她来说,这一口下去仍是辣得嗓子一阵阵难受,忍不住咳了两声。
大半壶酒顷刻间下肚,这会儿张越只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似的,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眯着眼睛瞧了瞧秋痕,发现她双颊泛红娇艳得很,他忽地笑了起来:“打小就是你跟着我,后来虽说来了琥珀,可你事事抢在前头的习惯一直就没改,秋痕,我问你,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秋痕头一回喝酒,这时候正感到身上发热,一颗心噗嗵噗嗵跳地厉害,乍听到张越说自己,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烫,可最后一个问题却煞,难为人,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她就欢欢喜喜地说:“少爷当然是希望步步高升,官做到一品,爵个做到国公,以后光宗耀祖,也好让老爷太太还有少奶奶和小少爷一辈子过得安安乐乐的!”
“前头错了,后头说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