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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兰香缘-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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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连忙道谢,香兰却瞧着心烦,只站在一旁不说话。书染见香兰那模样便知她心里不乐意,不由暗暗吃惊,却将话头扯了,说了些旁的,便告辞而出。

一时无事。

却说韩耀祖回了衙门,第一桩事便是将夏芸的官职拿了,又打发人去问学政,金陵学政听说夏芸得罪了林锦楼,又是个无甚根基靠山的,哪有不答应的,立时将夏芸的功名革了。

消息传来,夏家上下如同被焦雷劈了一般,夏芸先是懵了,不顾头晕,从床上爬起来便要去了县衙。韩耀祖见了他,便道:“夏芸,你是狗胆包天,不打听打听陈家的背景就让小妾上门去闹,打量闹坏了人家姑娘名声,人家就能嫁给你怎的?且闹了就闹了,人家也认赔了银子,为何不肯撤状?如今惹恼了陈家,请了林锦楼出手……唉,这也是你的孽障遭遇,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也委实做过了些。”

夏芸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淋了个透心凉,喃喃道:“我早就让家里人过来撤状了……况我根本就不曾告状。”

韩耀祖道:“是你那小妾银蝶来衙门里喊的冤。”

夏芸仍是愣愣的模样,一时有人传报有客来,韩耀祖便端茶送客,打发夏芸去了。

夏芸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一家老小俱围在门前,见他回来呼啦啦全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夏芸仿佛迷迷瞪瞪还在梦里,直眉瞪眼的只管往屋里去。

银蝶正举着一面靶镜左照又照,见夏芸进屋,忙放下镜子,起身上前道:“老爷,你可回来了,韩知县如何说的?”

夏芸怔怔的抬起眼,只见银蝶涂胭脂摸粉儿,一脸的浓艳,忽然暴怒起来,抡起胳膊狠狠打了银蝶一掌,怒道:“你这贱人做的好事!谁让你去的陈家!谁让你去衙门告状!”

这一掌扇得银蝶倒退几步,栽在炕边,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金氏和夏二嫂悄悄在门口守着,听见动静慌忙推门进来,夏二嫂一叠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莫非是陈家那小贱人搞的鬼?叔叔的差事功名怎的就丢了?”

金氏撸胳膊挽袖子道:“倘若是他们弄鬼,我定要闹他个鸡犬不宁!”

夏芸气得浑身乱颤,指着金氏和夏二嫂问道:“我让你们到衙门撤状,你们为何不去?”

金氏和夏二嫂对望一眼,夏二嫂不肯吱声,金氏却满不在乎道:“陈家有的是银子,才赔六十两怎么够?你是没瞧见他家住着多大的房,屋里多少古董玩意儿,你是堂堂的举人老爷,朝廷命官,金贵着哪,依我看,不赔个二三百两的,这事都不算了结。”

夏芸的脸气成猪肝色,抖着嘴唇跌足大骂道:“糊涂!糊涂!我的身家前程就是让你们断送的!”骂完不由泪如雨下,头痛不止,腿一软就栽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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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报应(四)

众人大惊,忙七手八脚的把夏芸抬到床上,金氏扑到夏芸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道:“我的儿,你若不中用了,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哇!”

夏芸喘着粗气道:“我寒窗苦读十几载,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名全被你们折腾了去,你们这是……这是要我的命罢了!”

金氏和夏二嫂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半晌,夏二嫂舔了舔唇,小心翼翼问道:“叔叔,你那功名真的被……被……”

夏芸暴怒,挣扎着要坐起来,兜头啐了夏二嫂一口,骂道:“都是被你们这黑心的无知妇人害的!”

这厢金氏已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哭天抢地道:“哎哟喂!老天爷你不开眼,眼睁睁要时来运转,竟被陈家那奸倭的小淫妇算计,天打火烧妖里妖气的下流婊子,如今老娘豁出这条老命,要跟她撕个鱼死网破!”一骨碌爬起来,将门口站着的人扒拉开就往门外跑。

屋里人一时怔住,夏芸先回过神来,怒吼道:“还不赶紧将她拦住!”

夏二嫂如梦方醒,跟着追了出去。

夏三姐儿只觉有趣,咬着手指倚在门框上吃吃发笑,那笑声只震得夏芸脑仁儿发疼,他用尽气力掷了一个茶碗过去,“当”一声砸在门框上摔了个粉碎,夏三姐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跑了。

却说金氏一溜烟儿跑到陈家门前,“咚咚”捶门,口中乱闹乱嚷,不多时,林锦楼送来的婆子前来应门,将金氏堵在门口,金氏撒泼大闹,满口秽言。夏二嫂赶来拉拽金氏,却怎么都劝不住。香兰在房中听见,悄悄打发那小厮前去衙门报官,又命那婆子关上门不必理睬。

不多时,衙门果然来了两个捕快,二话不说便将金氏和夏二嫂拿了,押到县衙各打了二十大板,将这二人双腿齐齐打断,才让夏家过来领人。金氏吓破了胆,她本就年岁大了。又伤了筋骨,抬回家里当天夜里便断了气。

夏家愁云惨淡,夏芸的父亲是个没主意的。两个哥哥都是无甚见识的庄稼汉,金氏一去,夏芸卧病在床,夏家更是群龙无首。偏那夏二嫂是个身体壮的,竟熬了过来。将老公叫到身边来,低声道:“如今叔叔的功名被革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发达起来,只怕还要受几年精穷,他得罪了林家,兴许这辈子就完了。咱们可得留个心眼子。别跟着受罪。”

夏二哥本就跟夏二嫂一路货色,忙问道:“你想如何?”

夏二嫂道:“陈家不是给了六十两银子么?如今娘死了,你去拿银子办丧事。买口薄皮棺材,蜡烛纸牛的操持,有个十五两银子就顶了天地了,你悄悄多昧下二十两,那银子留着咱们自个儿用。”

夏二哥觉着此计甚妙。又踟蹰道:“方才小三儿还嚷嚷着要把银子还给陈家……爹也答应了,还说好生央求一番。兴许陈家心一软就能恢复小三儿的功名。”

夏二嫂“呸”了一声道:“放屁!收下的银子哪还有还回去的!我这身上的打白挨了不成?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家里不是还有那个叫银蝶的小贱人么?倘若没了银子,让叔叔把银蝶卖了还债!”

夫妻俩密议了一番。夏二哥便去讨银子给金氏办丧事,因家中无甚积蓄,夏芸只得拿出四十两银子。夏二哥依计,用去十五两操办丧事,偷藏了二十两,剩了五两银子交予夏芸。夏芸卧病在床,不知当中的事,只得听他二哥夫妻摆布,又担心倘若这银子不归还陈家,要招来更大的灾祸,左思右想不得法,夏二哥便撺掇他卖了银蝶。

夏芸原先因林家赏赐奴婢之故,怜惜银蝶,又爱她美貌,如今这事一出,先前那点子恩情早已付之东流,当下点头便应了。

夏二哥当下便去找人牙子,问了几家,因银蝶是失贞之妇,大户人家全然瞧不上,中等人家又出不上高价,唯有一家娼寮肯出一百两银子,讨价还价又添了十两,那夏二哥本就是个心狠贪财之辈,知道夏芸厚道心软,便骗说将银蝶卖与大户人家。

却说银蝶也有自己一番计较,眼见着夏芸没了功名,夏家一大家子人仅靠几亩薄田过活,又要精穷下去,且上上下下都是张牙舞爪不好相与的,又有好些邋遢肮脏口不能言的毛病儿,自从夏芸丢了官,家中人对她非打即骂,恶言相向,无一日好过。银蝶自幼不曾吃苦受穷,又在林家富贵之地长大,对夏家十分鄙视轻贱,这厢听说夏芸要将她卖了,心里虽忐忑,却还有些窃喜,倘若对方肯花高价把她买了做婢做妾,她便又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她虽不舍夏芸年轻清俊,还有个多情的性子,可一想到每日吃的糙米烂饭,这点子好处也全化成了天边的云。

故而夏二哥哄她说:“有个乡下的大地主要买你做妾,赶紧收拾东西过富贵生活去,在这里跟着我们挨穷作甚!”

银蝶便立时收拾了东西,进屋给夏芸磕头,跪在地上眼泪汪汪道:“我虽不舍官人,奈何家中遭大变故,需要银钞,二哥将我卖了,还能换几两银子回来度日。”

夏芸头伤未愈又添了新症候,正躺在床上,听了银蝶之言,心里也有些发软,暗想着到底恩爱一场,这般将人卖了也确实无情。可扭过头一看,却见银蝶穿了一身压箱底的粉绸绣牡丹蝴蝶的新衣,桃红挑线的罗裙,衬得柳腰窈窕,精心盘了个头,插着两三支儿珠翠花簪,一张脸儿上涂脂抹粉,艳丽非常,哪有依依惜别的模样,分明是迫不及待要离去了。

夏芸气得头又晕了一晕,想到如今种种皆因此女而起,遂冷笑道:“但愿姑娘再攀高枝儿,当什么有钱人的小老婆,也不知他可否嫌弃捡我穿过的鞋!”

这一句将银蝶噎得满面通红,心中暗恨不已,想分辩几句,又怕惹恼夏芸,将她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只得忍着耻退了下去。

夏二哥将银蝶引出门,登时便换了一张面孔,狞笑道:“小贱妇,卖出去的奴才,还敢穿得比主子体面不成?”说着一把抢过银蝶的包袱,又将她头上的簪子钗环尽数拔了。

银蝶大惊,尖叫着去夺,夏二哥一脚便踹在银蝶小腹上,骂道:“败家精!打你都便宜你!”

银蝶忍着疼,起身又要去抢,夏二哥揪住银蝶的头发举手便要打,忽听有人:“啧啧,这可使不得,打坏了脸可怎么见客!”只见倚翠阁的龟奴高二宝施施然走了过来。

夏二哥登时将手放下,满面堆笑的跟高二宝行礼问好。高二宝上下打量了银蝶一番,心里满意,当下会了银子,将银蝶带走了。夏二哥得了银子,又昧了三十两,余下的交给夏芸。夏芸取了六十两还给陈家,暂且不提。

却说银蝶得知自己被卖到勾栏里,不由大惊失色,哭闹谩骂不休,鸨母恼了,一顿藤条抽打下去,又饿了两顿,银蝶便老实下来。鸨母见银蝶脸蛋生得好,便教她识字弹曲儿,没料到银蝶对这些一窍不通,教了好些时日也没学会,倒张个能说会道的会哄人的嘴,可全无察言观色的能耐。

鸨母左右调教不好,知银蝶学不会风雅调调,便干脆让她挂牌子接客。料定银蝶不能听话,便在酒水里下了迷药,卖了个有钱的商贾。银蝶心里明白,手脚全然动弹不得,事后不由哭个不住。

鸨母道:“好闺女,年纪轻轻的趁早赚几两银钱,老了还有个指望,腿撇开就来花花的银两,比男人虚情假意实在得多。”

当下那商贾又送来五两一锭的银子,说当做银蝶的胭脂水粉钱,又说改日送几套织金的衣裳。鸨母喜得合不拢嘴,立时抬举银蝶,让她搬到上好的厢房去住,又拨了两个小丫头子给她使唤。第二日,商贾送来三十两银子,要包宿银蝶。银蝶纵然厌恶商贾年老体臭,却贪他银子,又见那商贾从缎子铺送来两匹好尺头让她裁衣裳,更有那有名儿的糕饼水酒攒了一大盒子命小厮前来送。勾栏里人人眼红,银蝶一时觉着这样的风头体面连在林家时都不曾有过,便不吭声了,自此做起皮肉行当。

这个月这个来包,下个月那个来睡,春去秋来,先前还有人愿意为银蝶赎身,银蝶不是嫌弃那个穷,就是嫌这个给她的身份不体面,不知不觉年老色衰,惊觉时才发觉肯为她赎身的更是她万万瞧不上眼的,便愈发心有不甘。再过了两冬,竟然染了一身脏病,浑身流脓不止。

鸨母嫌弃银蝶脏臭,将她从房里赶出来,只让她在下等窑子里宿着,只有那些个贩夫走卒化上些钱来宿,渐渐的,连那些人也不愿来。忽有一日,银蝶肚痛不止,也无人请大夫来,待有人瞧见时,只见人早已死了,双目圆圆的瞪着,不知在恨谁,身上已爬了蛆,便找了个席子一卷,草草埋葬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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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再入

五日后,林锦楼果然派了一辆马车去陈家接香兰进府。纵然香兰百般不愿,也只好收拾了行李跟着去,临行前,薛氏含泪,拽着香兰的袖子道:“不如我去求求林大爷,他要多少银子,咱们倾家荡产也给得,只求他放你回来……”

来接香兰的正是吉祥,听闻此言不由吓了一跳,慌忙劝道:“薛婶子,这话可万万不能再提了。林家莫非还短银子不成?大爷相中的是人。”

薛氏眼泪止不住滴下来,香兰强笑着劝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这样哭哭啼啼的。横竖总有熬过去的日子罢了,等过两日,我就家来看望爹娘。”

吉祥使了个眼色,林家派来的刘婆子立刻上前扶着薛氏的手臂,笑道:“姐儿是要进府享福去的,多少人盼还盼不来,夫人这样哭,反倒惹得她心里不安稳了。”这刘婆子本在知春馆当差,有两分体面,眼见林锦楼将她指到陈家,伺候几个奴才出身的,心里老大不乐意。可如今见着吉祥亲自来接香兰,不由暗自咋舌,心想:“我这外甥在大爷跟前是极体面极有脸的,人人都叫一声‘大管事’,大爷竟派他来接香兰,可见心里头对这丫头是极器重,谁知以后她有没有大造化呢!”态度便愈发殷勤热络了。

吉祥也在旁边劝了两句,香兰方才洒泪拜别,随了吉祥等人重新回到林家。

到了林府角门处,书染早就同两个婆子站在角门处等候,见了香兰不由满面堆笑着问好,上前来将她手中的包袱接下,又亲亲热热的扶着她上小轿儿,一路抬到知春馆去了。

香兰下了轿,书染领着她直往正屋走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连浇花洒扫的丫头婆子都瞧不见,香兰垂着头径直往屋中走,却不知两侧厢房中,画眉、鹦哥等人正透过镂雕的花窗瞪圆了双目,定定的瞧着她。

待进了屋,书染将包袱交给门口守着的丫鬟,引香兰坐下,笑道:“大爷吩咐了,说姑娘从今往后就住在东次间里,应用的东西一早就备下了。不知姑娘平日里爱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可有什么忌讳的东西?如今府里缺个大奶奶,什么都安排不周。我如今虽嫁了人,也进来领着知春馆的差事,如今你来了,我倒是能清闲清闲了。”

香兰正郁郁不乐。听了书染的话,才勉强打起精神,抬头一看,果见书染梳着妇人的发式,书染又道:“大爷让我拨两个丫头婆子给你使唤,都是跟你相识老旧的人儿了。若是不喜欢,你便直接换了就是了。”说罢命人带了两个丫头进来,竟是小鹃和春菱。

小鹃显是极欢喜的。见了香兰便红了眼眶。春菱神色平静,二人给香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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