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扬州评话)-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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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下行牌是下给武将的。梁中书脸一掉,又望着下首班中武将。武将领首的是索超。梁中书一声喊:〃索超!〃〃有!〃索超出班,踏,踏,踏,踏!到了公案前,双手一并:〃大人!末将索超见大人请安!〃〃罢了。行刑牌下!〃〃是!〃索超右手一抬,啪!把行刑牌底下的这个柄子朝起一抓。为什么梁中书只用两个指头夹着呢?就是特地把这个柄子留给索超抓的。索超右手抓着行刑牌,膀子伸得笔直,把〃行刑〃两个字朝外,一步一步地往堂下走。走的步子跟现在部队上操的那个正步走差不多,步子还不能有大小。要走到什么地方呢?用不着出辕门,只要走到大堂下面,甬道的半中腰,一声喊〃〃行刑牌下!〃外头有炮手,炮手一听,把火绳一亮,嗒!一通炮响,嚓!刽子手就开刀了。哪晓得索超正踏,踏,踏,踏一步一步走到大堂口,一只右脚才要朝大堂下跨,要落不落,忽然听见屋顶上咋!一声响。堂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晓得是什么声音。索超一吓,就把右脚朝回头一缩,人站定了。就这么一个动作,如果追究下来,索超要吃不了兜了走。你行刑牌拿在手上,等于就是上面写着〃如朕亲临〃的龙廷剑,是至高无上的〃王法〃,你就能把脚朝回头缩了吗?索超心里话:坏了!这个声音,好象是房梁要断了的声音!梁一断,房子就要朝下趴了,房子趴下来,我们都没命啦!旁人还可以跑,可以让,我行刑牌抓在手上,既不能跑,又不能让,就只好听天由命了!文武官员一吓,虽晓得自己可以跑,可以让,但是一个也不敢跑,也不敢让,一个个都望着梁中书。梁中书也以为房梁要断了,也吓坏了。心是有话:万一大堂趴下来,怎么得了?一个个正在这块想着、望着、烦着,咦?没得声音了,平安无事了。平安无事嘛,一个个悬着的一颗心又放下来了。索超还是恭恭敬敬拿着行刑牌,把右脚朝下一落,左脚朝起一抬,又准备朝底下跨了,才要跨,入神朝辕门口一望:咦?一吓,又把只左脚收回头,倒又站定了。为什么事情不走啦?不能走了,看见外头来了个人。乖乖!外头来的这个人啊,身上的装束倒平常,马快都头的衣服,手上拿的这一件东西尊贵了,比我这个行刑牌还要尊贵!怎么晓得的呀?我这个行刑牌不过一只手拿着哎,他这件东西两个手捧着,恭恭敬敬,举过头顶。这一位走起路来一摇二摆,不晓得是什么人,也不晓得他拿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来人这副脸倒是蛮熟的,好象在哪块见过的。武职衙门里头的?文职衙门里头的?好象又都不是的。你这个索超嘛,你不能单朝公门口的人身上想哎,你如想下子刚才在东大街动手的时候,是哪个把你撂了个跟头,就想起来了,哪一个?轻脚鬼时迁。
刚才屋顶上那一声响,是什么玩艺头?哪晓得就是时二爷玩的。他为了到公堂来投书,代卢俊义、石秀讲情,在索超之前就到了辕门的屋顶上了。到了屋顶上,先把衣裳一换,然后就伏在檐口等。刚才听见梁中书下行刑牌,索超拿着行刑牌朝下跑了,右脚才要下大堂,时二爷心里有话:不能让他下去,就让他站在大堂口,叫他出不能出,退不能退。怎么办呢?时二爷喜欢闹嬉戏,爬起来把脚朝起一抬,脚后根就在瓦上头一脚踩,咋!四五块瓦碎了。天干,瓦又脆,这个声音可是崩脆的呀?你这个时迁嘛,既然把他们吓了愣住了,你就走屋脊上跳下来算咧。时二爷还要拿他们开开心,他不走屋上跳下来,要跑到前头走辕门外正门进来。他把军师写的这一封书信,当作圣旨、亡人牌子,两只手把它举过头顶,一摇二摆,踱起官步来了。辕门口可有人阻挡?当然有人阻挡。门口当差的把他一望:可要死啊!上头在那块下行刑牌,你这个小伙麻木哪,私闯公堂,不杀你的头吗?才要来挡,时二爷先上来跟他们打招呼了:〃啊,诸位辛苦啦!〃当差的还没有来得及回话,眼一眨,他人倒进了门了。时二爷上了甬道,一摇二摆就朝大堂上头逛了。渐来渐近,到了索超左边了。索超到这一刻还是没有想起来,只觉得他这副脸有点熟,不晓得到底在哪块见过的。时迁见他盯着自己望,存心要拿他开开心,走到他面前,双手举着信,不好打躬,就把腰微微朝下一哈,沙喉咙:〃索大人,小人我见索大人请安……!〃他不开口,索超还是想不起来,他一开口,索超陡然如梦初醒:可要死啊!在东大街把我撂了个跟头的那个囚攘的,就是他!既然想起来了,就准备来抓他了。右手抓着行刑牌,不能动;不要紧,有左手哩。把左手朝起一抬,〃啊!〃就来抓时迁了。可曾抓住?要被他抓住,倒称不起个轻脚鬼了。人没有抓得住,头上的这顶帽子被他抓住了。啊呀!照这一说,时二爷的功夫还不到家啊?哪个说的?是时二爷让他抓的,特为请他代劳的。什么原因呢?因为他身上这一身衣裳.是跟马快都头借的,尺寸不合身。他的头又小,这顶帽子特大,戴在头上老是这么荡啊荡的,晃啊晃的,戴了玩玩还不要紧,到了堂上就犯嫌了。好说:进了辕门就该把它褪掉了。不中哎!两只手举着这封信,又没得第三只手。所以特为走到索超面前,把腰朝下一哈,哈腰者,意思就是:索超哎,累你的手,帮个忙,代我把这顶帽子褪掉了。哪晓得索超还就听话得很哩,手一抬,啡!就代他把帽子拿了褪掉了。时二爷还是一摇二摆,踱着官步朝堂上走。堂上的文武官员,包括索超在内,都被他玩了懵住了,一个个动都不动,就听他一个人玩。
时二爷踱着官步,慢慢地摇到梁中书的左边,朝下一站,恭恭敬敬,一躬到地:〃嘿……!梁大人,老时见梁大人请安!〃梁中书望着他,不晓得是个什么角儿,也不晓得他手上拿的个什么东西,胆子如此之大,我这块下着行刑牌,他居然闯到我公案旁边来。时二爷望着公案当中摆的一碗盖碗茶,左手一伸,得儿。。。。。。把盖碗茶朝旁边一推,就把这一封书信朝梁中书公案上头一摆,并且还用手抹得平平正正。然后就在梁中书旁边一站,丁字步,八字脚,左手叉腰,右手大拇指头一翘,头仰着,这么??的,胸脯子就差挺了翻过来。时二爷这一刻为什么要这样子?他晓得做官的吃软吃惯了,这时候如果卑卑屈屈地上堂来投书,梁中书决不会睬你。这样子叫对方不晓得来者是什么身份,说不定还以为是皇帝派来的什么特差哩。时二爷是居心吓他们的,要先把对方吓了愣住了,底下才好顺顺当当地投书哩。梁中书心里有话:什么东西这么尊贵啊?还用手代我抹得平平正正的。望望看唦!梁中书随即就把目光移到信上来了。不看则已,才看了头一句,梁中书本来腰杆笔直地坐着,一吓,腰哈下来了。不但腰哈下来了,看着看着,脸变了色;看着看着,眼睛定了光;看着看着,人就抖了,两只手就抓着公案的两角;如果不是抓着公案角,恐怕人就要抖了瘫到公案肚里头去了。信上第一句话写的什么东西?简单得很:
梁山泊寨主宋江沐手修书。书呈河北大名梁中书省院大人台下。
这句话既没得什么刀光剑影,又没得什么深文大义,梁中书怕的什么事?他就怕梁山两个字。而且这封书信不是梁山上别人所写,乃是梁山寨主宋江沐手修书,也就是亲笔,他当然就怕上加怕了。梁中书身上抖着,腰哈着,心里怕着,继续朝下望:
贵城四牌坊巷卢俊义员外,乃天下豪杰之士,大名一等长者,不料为奸夫淫妇诬陷,行将处死。吾山特派头领拚命三郎石秀,来城独劫法场。秀勇虽似虎,难敌群狼,恐已被擒。吾山今又特派大头领时迁来城当堂投书,望将卢、石暂收府禁。吾军临城秋毫无犯,草木不伤,只救卢、石。卢、石倘有不测,吾军打破城池,平山掘土,鸡犬不留,阁下亦难幸免。届时莫怪言之不预也!何去何从,请慎抉择。
宋江顿首拜。
梁中书把这一封书信由头至尾看过了,吓得魂飞魄散。先是怕头一句话,现在是怕一个字。什么字?〃大〃字。怎么怕〃大〃字的?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前来独劫法场的是梁山的头领拚命三郎石秀,就这个一般的头领石秀,刚才已经尝过他的滋味了,到了堂上立而不跪,高声大骂,军棍打在他腿上居然还弹回头,就这种样子狠法?现在是〃又特派大头领时迁来贵城当堂投书〃,在头领上多了一个〃大〃字了。石秀这种样子的本事,只不过是个一般的头领,时迁是个大头领,大头领是管头领的,他的本领一定在石秀之上,恐怕还不止高一两个指头,说不定要高十个八个指头。这个时迁恐怕是厉害哩!你看他来当堂投书,这么些文武官员站列两旁,他若无真本事,怎么敢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来怎么好呢?梁中书就抓着公案角,在这块发抖,就差要抖了瘫下来了。时二爷在旁边见他抖得如同筛糠,鼻尖上都飞了金了,胸脯子挺了翻过来了。趣啊!趣的什么事?晓得寨主的这一封书信厉害了,我老时来下书,代卢、石二位讲情看样子成功了,自己的一颗头笃定保住了。
底下文武官员莫名其妙,不晓得信上写的什么玩艺?也不晓得来人到底是谁。只有一个人这一刻二火药吃下去了,还过魂来了。哪一个?索超。〃啊呀!〃索超心里有话:来人分明是梁山的大王。既然是梁山的大王,我不喊吗?我要喊哪!嘴朝下一张,喊了一声:〃抓……狗贼!〃哪晓得他才喊出声,时二爷就噗!一个纵步蹿出去了,到了堂下,飞身上屋。到了辕门外,只见外头的老百姓人山人海。时二爷不走了,在屋上发榜文。发榜文也是军师关照的。从怀里把榜文掏出来,呜!呜。。。。。。左一张,右一张,乖乖!就跟飘的雪花仿佛。在老百姓头上直飞。老百姓不晓得上头写的什么东西,拿到手就望了。时二爷把榜文发完了,乘大家望榜文的时候,几个纵步,走了。百姓再抬头望,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这时候把梁中书急坏了。索超喊〃抓狗贼〃,他倒没有惊慌,因为他从信上已经晓得来人是梁山的大王。他急什么事?他把这一封书信左一遍、右一遍看过之后,心里头就在这块骂,骂哪个?骂宋江。你这封信早不送来,迟不送来,偏偏在我下行刑牌的到候送得来。你叫我把卢俊义跟石秀暂时收到府牢里头,这件事我怎么办啊?不依你的话办,你梁山有大军在路,杀到大名城里,鸡犬不留,连我也不能保命。如果照你的意思办,不杀,索超拿着行刑牌已经到了大堂口了,我不能下令再把行刑牌收回头。这如何是好呢?所以梁中书心里急坏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底下:〃啊。。。。。。!〃一阵嘈嚷。什么事情嘈嚷?外头的老百姓个个都要来求见梁中书大人。手下人并且阻挡他们,但是阻挡不了,人太多了,就跟潮水一样,冲进头门涌奔大堂来了。百姓到了大堂口,都朝下一跪,一个个就把刚才时迁发的那个榜文举过头顶:〃大人,望大人要救命哪!〃怎么要救命的?因为榜文上写得清清楚楚:要老百姓赶快去见省院大人,代卢、石二公讲情。如果保得二人性命,大兵破城之后,只救他们二人,不伤城里一草一木;如果梁中书把卢、石杀害,大兵进城之后,鸡犬不留,玉石俱焚。老百姓不怕吗?所以都来见梁中书了。梁中书望望,老百姓个个把纸举过头顶,随即叫手下人拿了一张上来,一望,原来是梁山的榜文。〃哦……呀!〃心里佩服。佩服哪一个?佩服梁山的狗头军师吴用。听说这个人是智多星,足智多谋,这个章程一定是他想出来的。单凭给我一封信,不一定成功,因为我如果不杀,随后上台大人查问下来,我不好交代。现在有这么多的百姓来代卢、石二人求情,这个我就好办了,我只要把百姓手上的榜文,跟这封信一起留着,上台大人不追问便罢,若是追问下来,我就把榜文、书信一起呈给他看,并不是我不想杀他们,也不是我怕梁山的大王。圣人云:民意不可侮,民心不可违。这么多的百姓代他们求情,我不能不准啊!如果不准,梁山的人来打破了城池,就要捣巢灭穴,全城百姓就要遭殃;官乃民之父母,我岂不成了百姓的罪人了?所以梁中书佩服梁山的军师吴用,他这个办法想得太好了。我正好也借此转弯下台。这时候跪在地下的老百姓一个个还在喊:〃大老爷啊,请以全城百姓性命为重,把卢、石二人暂时收禁,千万不能杀啊!〃〃如果把他们杀掉了,我们全城百姓就没得命啦!〃梁中书点点头:〃你们放心,本院准你们所请,你们回去吧!〃百姓见梁中书允了他们的请求,一个个放心了,纷纷把手里的榜文一丢,回家去了。梁中书又叫手下人把老百姓丢下来的榜文和这一封书信,一起送到上房去,弄个海梅匣子把它收藏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小心收起来?梁中书心里还有一层打算哩:真到了梁山人进城之后,他们如果前来罗唣我,我就把这封书信跟这些榜文一起拿出来给他们看,你们梁山不是说一不二、说话最讲信用吗?既然我按照你们的话办了,你们也应该按照你们说的话办,要秋毫无犯。这是梁中书摆的两着棋;一着是对付他的上台大人,准备上台来查问;一着是对付梁山,以防他们出尔反尔。其实这都是他打的如意算盘,上台大人如真正查问下来,这封信和榜文不过是揩屁股的草纸,就多几个字,什么用处也没得。梁中书等百姓走完了,随即召回索超,收回行刑牌。又吩咐黄振声,把卢、石二人带回府衙,钉镣收监。梁中书退堂回后。文武官员齐散。
这块有人过去把卢俊义、石秀搀起来,随黄大人的轿子,一起到府衙门。黄振声下了大轿,轿子仍放原处。黄振声随即升堂,吩咐当差的把卢、石两个人带上来。卢俊义朝下一跪。石老三看见是黄振声坐在上头:〃黄大老爷!石秀见黄大人请安!〃双膝跪倒。〃啊……?〃黄振声一望:奇怪了!石秀在梁中书堂上,不是这个样子啊!军棍打到他腿上,他都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