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石贤!我们好几年不见了呢。。。 ”张炳卿也很兴奋,搂着石贤说,“坐吧,坐吧。”
国芬姐倒来了洗脸水,笑他们:“别亲热过头了,都是大人呢,怎么还掉下眼泪来?”
“是汗水流到眼睛里去了。。。 ”彭石贤坐下来,掩饰着说,“刚才是跑步来的,我来这里找过你们好几次。”
“石贤,你上午躲在什么地方?”国芬说着便忙乎起来,“还是你们谈心吧,我做饭去,看来,你们见一面很不容易的。”
“在青草地那边。。。 看书。”彭石贤犹豫着,“芬姐,我刚吃过了饭,你就别忙吧。”
“来了哪能不吃饭?鸡已经煮好了,就为了你,你还有什么事情去?”吴国芬看出彭石贤的不安,“但怎么说都不行!”
“我。。。 时间来不及,我得赶回学校去。”彭石贤仍然坚持着。
“我知道,你们兄弟俩先说说话吧,”吴国芬见石贤红了脸,说:“我去买点青菜便来,时间早着,误不了你的事!”
吴国芬抱起孩子买菜去了。回来时,却领来了一位女同学,这是李超兰。刚才,国芬走出县政府大门,正见着李超兰站在对面书店门前向这边打望,国芬认定她是在等候彭石贤,因为,今天上午从学校的小松岗上下去,经过操场边时,她见远处的草地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在比比画画,只是她当时没有在意,现在,从李超兰这身浅蓝色衣裙与石贤那灰色罩衣来看,正是他俩无疑。李超兰也是小镇人,国芬认识她,便把她领进了县政府大门。
彭石贤与张炳卿说了很久,彭石贤起身告辞,但张炳卿不放,恰巧国芬回来:“石贤,你看谁来了?超兰一样是我的客人,都坐下来吧!”
彭石贤哑了口,脸色飞红,好在李超兰很大方,叫了声张部长,便坐了下来。她确实在青姑妈家见到过张炳卿,还简单地交过谈,也算是熟人。
由于李超兰的到来,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高兴。原本是,彭石贤与李超兰从青草园里回到教室,一眼见到龙连贵留在课桌上的字条,得知“芬姐让你快去”,李超兰便说张部长她早就认识,她正好要上书店买书,两人便相约而来。但到了县政府门口,李超兰改变了主意,说这样不好,还是约定在书店等候,彭石贤答应最多停留过两个小时。现在芬姐领来了李超兰,稍一惊愕,彭石贤马上变得高兴起来。张炳卿再三鼓励他们要争取进步,还讲了最近省里关于社会主义改造的会议精神,说小商小贩一样得走合作经营的道路。彭石贤坚决表示,他一定写信回家,动员母亲争取首批接受改造。在谈到自己入团的事时,更是把握十足。吴国芬觉得石贤过于自信了,便笑着说:“这进步的事,太急躁了也不行,你别当上山就一定能抓到鸟,下水就一定能抓到鱼。”
但不管怎样,待到离开县政府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这次谈话对彭石贤与李超兰争取政治上的进步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当时,彭石贤之所以对入团充满信心,是因为他与团支书曾明武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
近来,青草坪成了他们课余时间最好的去处,这里荒芜僻静,却也自有生机。以前,曾明武常常一个人在这里读书遐想,自从这“世外桃源”与彭石贤分享之后,他们便有了晚餐后到这里散步的习惯,而在上个星期天,彭石贤把李超兰也带到这青草坪里来闲聊了。
这一天,则是彭石贤特意邀请曾明武来到这里的。他写好了一份长长的入团申请书,虽然以前也写过几份,但都只有寥寥数语,而且,一直犹豫着没有递交给团组织。他不取采那种隔两天写一份,甚至一天写几份申请的办法来表达入团决心,认为待做出成绩来,把申请书一交,水到渠成,马上成功,那才算得是称心惬意。
两个人沿着青草坪周边的土埂走着。时令已经进入秋天的境界,地上早没有了升腾的逼人暑气,经过了整整一个夏天的疯长,现在高出人头的蒿莱已经萧疏了许多,近旁的荆棘丛中夹生着几篷金樱子,有好几颗还带着点红色了。曾明武见彭石贤特意约他来,却没有开口说话,便站住问他:“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于是,彭石贤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申请书来,郑重其事地交给曾明武:“我要求入团,请团组织对我进行考察和帮助。”看样子,彭石贤还颇有些紧张,确实,他当时的心情很激动,在反复表白了自己对入团的认识,也就是那些写在申请书上的话之后,便亮着一双眼睛,期待着曾明武对他进行一场庄严的谈话。
曾明武注意到彭石贤这种少见的认真态度,但他把看过的申请书塞进上衣口袋,仅说了一句:“我们去那边青草地里吧。”
这个大草坪的中间,仍有几处宽敞的绿茵,那里生长着一种称作“马绊筋”的青草,是当年辟作足球场时种植的。这种草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匍匐的根茎像网络一样深深地咬紧地皮,顽强地守护着它的领地,竟让许多杂草至今无法在这里挤身生长。
来到草地上,曾明武朝彭石贤笑了笑,却不说入团的事:“来,石贤,咱哥俩今天再比试比试,看你究竟有多大气力。”
平时,他们在这草地上斗劲斗力,每次都是彭石贤提出来的,他总记着读初中时,被曾明武一双大手挟劫着送往仇老师房里的情景,那就像老鹰抓小鸡,让他怎么也挣扎不脱。几年过去,他们的关系密切了,彭石贤对这件事已无半点成见,但他不服曾明武的力气,时常找机会向曾明武挑战,不过,那是按着一种体育比赛的方式进行,他让班长双手紧搂紧他,然后三下五下地挣脱出来。只是每次比试,彭石贤都感觉到班长是在故意让着他,真是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今天,他却全无兴致:“我不想与你比──你对我的申请提提意见吧!”
“没问题,你的文章向来不错,还能不好?”曾明武想了一下,又补充上一句,“你想要入团,我能有什么意见?”
彭石贤以为曾明武这是在拿自己当朋友说的话,但还是问了一句:“你认为我够条件了吗?”
曾明武回避正面作答:“何必这么着急?别太担心了。”
彭石贤吃不准这话的意思,便沉默下来。
“李超兰不是也还没有入团──我不是说她一定比你强。”曾明武在草地上坐下来,眼睛里带笑地望着彭石贤,好一阵,又说,“过来吧,石贤。我问你句话,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了,”彭石贤坐近去,“怎么啦?”
“公鸡也快打鸣了呢!”曾明武的话让彭石贤大出意料之外,“你与李超兰是不是特别相好?说句实在话吧,我绝对为你保密。”
彭石贤不知所措,红着脸,审视着曾明武那神秘的笑容,却又察觉不出这话有什么歹意:“你。。。 ”
“这有什么要紧的,我还能诓骗你?”曾明武提出一个交换条件来,“你如果敢说实话,我也告诉你实话。”
“你让我说什么实话?谁说我与李超兰相好?”彭石贤以为曾明武提出这话与入团的事有关,不免有些气愤,“难道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说几句话也不行?”
“那到没有什么要紧的,如果没人给你去张扬,就是你真与李超兰谈恋爱也不成问题。”曾明武放弃了追问,“算了,你这小鬼,嘴倒很紧。。。 那我们回学校去吧。”
彭石贤只得起身跟曾明武往回走,他猜想,这话一定是陈灿英跟班长说的。平时他与李超兰接近,陈灿英总是一副老不高兴的样子。可她自己是什么东西!在曾明武面前就常常嗲声娇气地作态。彭石贤从后面看了一眼曾明武,又想到昨天寝室里有人议论陈灿英的话,说她的眼睛老是向着班长闪电放光,彭石贤突然拉住曾明武问:
“你是不是与陈灿英相好?你敢不敢讲真话?”
“你这小鬼,是我先问你的——”曾明武抱起彭石贤来悬空转了一圈才放下来,“你敢跟我耍滑头!”
“你的事不敢讲,为什么要来讹诈别人!”彭石贤反驳他。
“你是一定要让我先说?那就算有那么回事吧!”曾明武的情绪阴沉下来,“可我倒过霉,嘿,还是不说这些为好。。。 ”
“你真的在与陈灿英谈恋爱?”彭石贤不觉一顿,他对陈灿英没有好感,“你怎么偏偏看上了她!”
彭石贤见过陈灿英在初中毕业前夕写给申学慈的求爱信,这是暑假中申学慈给他看的,让彭石贤不得跟任何人说。当时,那封信把申学慈吓着了,他随即回绝了陈灿英的要求,一直不敢声张。彭石贤便说:“陈灿英定是给你写了恋爱信!”
“那算不了什么!”曾明武转过身来站立着,像是寻求理解,“石贤,你比我小多了,我如果不是在上学,说不定早当上爸了──谁能不想这些?”
“那一定是陈灿英主动吧,可你也不该搭理她呀,”彭石贤简直是为班长着急,“她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你怎么知道她给我写了信?”曾明武只把石贤当孩子,又反过口来,“我可没说她写了什么信啊,我与她什么事都算不上,你如果跟别人乱说,看我不揍扁了你!”
“我是叫你别被陈灿英骗了,”彭石贤仍然坚持着说:“她坏透了,这绝对没有错,我看着她那模样也不顺眼,这可不是谁要报复她──但我保证不会对别人讲你们这些事情。”
“呵呵,你倒是挺关心人的,”曾明武把彭石贤搂抱过来,亲热地问,“你就只看着李超兰顺眼不是?现在该你跟我说真话了──你对李超兰有没有那意思?”
彭石贤到这年龄也意识到自己与李超兰之间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所谓的“意思”,只是没有说到“恋爱”二字上去,但曾明武不是没有明确承认他与陈灿英有恋爱关系么?彭石贤便含糊地:“李超兰各方面都比我好。。。 ”
“李超兰聪明,漂亮,特别是那双幽黑幽黑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这就是真话了,”曾明武笑眯眯地,“你也够得上‘鬼小神通大’呢!”
“我的话不是这意思!”彭石贤甩开曾明武的手,坚决否定,“我是说李超兰各方面都好,她根本不会胡思乱想。。。 我也不会!”
“是吗?就你鬼!”但曾明武不想对这小兄弟追究下去,他作了个聪明的结论,“那样就好,我们都没什么事!”
1 1 3
113
───
后来,彭石贤与曾明武又多次去了青草地,他们谈时事新闻,谈理想爱好,谈学习工作,也谈各人的经历见闻和生活体验,他们的友情越来越深,只是都回避了所谓恋爱的事。彭石贤感到曾明武够朋友,似乎这入团的事完全可以放心了。有一次,彭石贤又提出比试力气的事来:
“你不是说要与我比试力气吗?不过,你得先发个誓,一定得来真的,决不相让。”
“没谁真想与你比,发什么誓!”
“别废话,就算我非与你比不可吧,我才不服你那本事!”
彭石贤拉扯着曾明武摆开了架式。
“弄疼了你可不准哭鼻子啊!”
“我保证不上火,你尽管使劲吧!”
这一次,曾明武也来了点兴头,他是有意要让彭石贤服下来,不信真搂不住他:“你喊一二三,我就上劲,如果弄疼了你,你只用说声服了,我便放手,你不说服,我就不松劲。”
比试开始,彭石贤上下冲突,挣得脸红脖子粗,两人在草地上反复较量了好几个回合,彭石贤无法挣脱出来,但他忍着痛,始终不肯说个“服”字。这时,他的脚在地上触到了一块石头,用它作支撑点,憋足了气,拼命向上一冲,又突然往下一蹲,到底从曾明武手中挣脱了出来,彭石贤躺倒在草地上,大叫:“我胜利了!”
曾明武既是防备不足,也是未能下足死力,他赶紧过来拉彭石贤:“没伤着吧?你这头小牛犊果真长了不少力气!”
“我没事,”彭石贤爬起来,喘着气,“你用上全力了么?”
“用上了,全用上了。”曾明武笑着说,“你用得着这么舍死拼命的么──哟,看你这衣服被扯破了!”
彭石贤也可惜那件衣服,担心的却是曾明武往后可能说是让了他,“那就再比一次吧,我脱下衣服来,你会更搂不住我的!”
“不比了,谁与你斗小孩子脾气?”曾明武摇头,“难道真是吃饱了饭怕撑破肚皮不成?”
“那你是真正认输了!”彭石贤高兴地说,“这怎么就是小孩子脾气?你没见过摔跤比赛,难道他们都是小孩?”
“我说你呀,不值得在这种事上认真,何必?天下的大事情多得很!”曾明武似有感慨,“你是太执拗,太要强了!”
“这碍着了什么大事情?”彭石贤不接受意见。
“我没说你这个性一定不好,”曾明武像兄长般地逗哄石贤,“可是,我就怕你往后吃了亏,气憋死了你!”
这次,彭石贤也真正吃了亏,此时他还没有感觉到,刚才倒在地上时,背脊正撞在一块石头上,淤了血,后来十多天也没能消退,一连几个晚上疼得钻心,他却不肯在人前吭一声。
可是,让彭石贤不解的是,曾明武像是把他入团的事给忘了,过了好几个星期,彭石贤到底耐不住,只得正面提出问题来:“团支部讨论过我的入团申请吗?”
曾明武在口袋里掏摸了几下,掉下一张党证来,他竟然回答说:“你上次写的那申请书我找不到了──入团的事你真这么着急的话,那就把我这党证送你好了!”
这是落后话!彭石贤吃了一惊,曾明武也感到失了言。但他们当时都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好几天之后,曾明武约彭石贤去青草坪里说话:“石贤,我跟你说,你如果真想入团就应该写一份申请书交给陈灿英,如果你对她有意见,那就更应该这样做。”
“为什么?”彭石贤不解。
“因为她是组织委员,”曾明武在草地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