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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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有人定时来收走桶内之物,与法国相比不知道要进步多少。还有就是宋代的香水行也令苏雪奇非常惊讶。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个香港电视剧,里面的故事发生在唐代,故事里的几个主人公喜欢去泡澡堂。当时看电视剧的时候,苏雪奇还觉得编剧胡闹,现在想来可能是真的,任何事物的出现都不是突如其来的,像这种袒身露体的事情更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出现。当初她以为古人不可能聚众洗澡,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她的井底之见,孤陋寡闻罢了。苏雪奇还是想到了法国。法王亨利四世时期,上至国王下至百姓还都不愿意洗澡,后来他的儿子路易十三倾国之力将意大利的香水和香皂制造高手请到法国来,从那以后法国人才开始从“臭人”变成了“香人”。
让苏雪奇感慨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些都是她最近以来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想到的。她知道这些还都太表面化,没有真正触及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深层次的东西。但是,仅就这些表面化、浅层次的观察所得,已经足以令她对时代和文明进行思考和反思。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到现代,回到北京,但是她想,如果能够回到现代的话,她一定要做点什么,写点什么,让现代人真正去认识古代、了解古人,进而真正的认识现代,了解自己。
回到宋代这段时间,苏雪奇的生活完全变了。北京的生活节奏是现代的,是快的。北京太大了,而且在越变越大,每天睁开眼睛如果想做点什么事情,计划得好,也只能做三件,再了一件也不行。但是,现在在宋代,苏雪奇没了工作,不用上班,汴梁城又没那么大,所以一天时间里如果她愿意可以做上个五六七八件事,时间也绰绰有余。刚开始的时候,苏雪奇有点不适应,觉得生活一下子慢了下来,好像连人生也变成了慢动作,悠悠地让人着急。她已经习惯了大步走路,快步赶车,风风火火的生活节奏和工作节奏,乍来到一千多年前的宋代,眼看着人们慢慢地在街上踱着步子,慢腾腾地吃着饭,再慢慢地走回家里,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打发那么长的一个又一个白天,一个又一个黑夜。但是,现在,苏雪奇开始渐渐习惯了慢下来的生活。现在的她在想,生活本来就应该是慢的,尤其是在有经济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节奏慢下来,你才有心情享受生活,你才有时间看路边的树的叶子今天比昨天又长大了多少,变绿了几分,你才有足够的耐心去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现代人喝喝咖啡,听听音乐,插上蜡烛吃个晚饭,买几件名牌的衣服,再赶几个饭局,就觉得生活仿佛很惬意很享受了,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喝完咖啡之后还要工作,听完音乐之后还要想想老板的脸色,就着烛光吃完晚饭之后还得点亮电灯,名牌的衣服过几天就又有了新款新样,饭局赶多了喝出了胃下垂、肝硬化……如果再上有老、下有小,再怎么仿佛很惬意也都只是一时的快乐,回到现实之后落差反而更大了。
苏雪奇现在白天的时候有时间就练练字,帮马鸣做一些繁简字对照的笔记;然后再看几页《左传》,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仔细研究品味其中的历史和各代的注笺;或者和耶律远山约好了到街上走一走,去河边转一转,饿了进酒店,渴了进茶坊,去处多得是。
苏雪奇和耶律远山的交往兄妹相称。耶律远山一派爽直豪气万丈,苏雪奇谦逊有礼不拘小节,两个人出入酒店客栈茶馆瓦子,一男一女,一个体格雄壮,一个身材苗条,一个声音洪亮,一个朗声轻语,一个皮肤粗砺,一个白晰明丽,一个金冠紫衣腰挂豹尾,一个绿衣蓝裙不施粉黛,他二人每日走在汴梁城里,都是这街上的一道风景,来来往往的人免不了要看上他们几眼。说也奇怪,耶律远山行事磊落,心无旁鹜,而苏雪奇一样落落大方,心无杂念,两个人虽然出入坊厢街市,俨然便是兄妹,而绝无其他。有了耶律远山这位“二哥”,苏雪奇觉得在古代交了第一位可以不必顾忌的朋友。
(十六)一箱子衣服
这天下午,苏雪奇正在房间里看书,唐进进来说袁杰派人送来一箱衣服还有一页小笺。苏雪奇接过笺纸,打开看是一张鱼子笺,上面写的是:雪奇姑娘妆鉴,惟日前小聚,见姑娘春衫依旧,袁杰不才,特治各式衫、襦、袄、裙、袍、褂、背子、深衣,与雪奇姑娘度夏。姑娘才思敏特,袁杰生平仅见。衣衫虽私昵之物,袁某冒昧,,聊表一番心意,望姑娘勿拒。苏雪奇看了袁杰的短笺,问唐进:“衣服在哪里?”
唐进回答说:“正在往院子里抬,苏姑娘去看看?”
苏雪奇没有答话,跟着唐进来到院中,只见两个人从外面正抬着一个红漆的箱子进到院子里来。苏雪奇赶忙让他们把箱子放下,走过去打开箱子看时,只见里面青、绿、蓝、粉、黑各色的衣、裳、裙、袄,也不知道有几套,有纱的、有麻的、有罗的、有丝的、也有锦缎的,一层一层叠放在箱子里。苏雪奇随便拿起一条裙子比了比,不大不小,正合适。苏雪奇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一箱子夏衣,而且这些衣服是袁杰送来的。虽然袁杰在字条上说她“才思敏特……生平仅见”,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籍口,苏雪奇看着箱子里做工考究的衣服,心里隐隐觉得虽然自己不应该多想,但是不多想不代表着揣着明白装糊涂。苏雪奇迅速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这箱衣服不能留下。于是她叫唐进请送衣服的人去喝茶,她回到屋里,铺开一张花笺,研好墨,提笔写道:“袁公子台鉴,公子抬爱,着人相赠衣裙衫袄,雪奇心领。然雪奇之于公子,属意君子之交也。惟其如此,公子盛情,雪奇不敢领受。所有衣裙衫袄,烦请来人带回,伏惟谅宥。苏雪奇拜上。”
苏雪奇拿着写好的字条去找来送衣服的人。来人正在唐进的房间喝茶闲聊,见苏雪奇进来,来人立刻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朝苏雪奇说道:“苏姑娘好,小的见过苏姑娘。”说着上前来给苏雪奇请了个安。苏雪奇也上前给来人行了个礼,说道:“衣服还请你带回去,至于原因我已经写在这张纸上,也请你一并带回去,交给你家公子。”
那人听苏雪奇说让他把衣服再带回去,立刻现出为难之色,说:“这……”
苏雪奇没等他说完,就拦住他说:“你不必为难,你家公子看了我给他的字条,自然就会明白了。他不会责怪你的。”
那人见苏雪奇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好和唐进带着人又去后院把箱子抬了出去。
袁杰的家人走后,苏雪奇回到自己的房中,有点坐立不安。她没有想到袁杰会派人给她送来一箱子衣服。上一次两个人因为一本《左传》来回来去地传了不少字条,结果是最后他派人送来一箱子的文房用具;可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左传》之类的媒介,他却又派人送来一箱子衣服。他是为了什么?上一次他和马鸣因为一言不合不欢而散,走的时候他是不愉快的。难道是因为……苏雪奇揺了揺头。他的夫人刚刚为他生了女儿,正应该是高兴热络的时候,他应该不至于……然而,如果不是因为……他又何以会送那么多衣服给一个结交时间不长的女子?而且那些衣服就像是专门为她量体而做的一样。
苏雪奇想不明白。隐隐地,她觉得这事情很不妥。她又想到自己写的那个字条,还有自己把人家送出去的礼又退回的做法,似乎也很不妥。但是,她已经这样做了,她还能补救吗?如果能的话,该怎么补救呢?
正当苏雪奇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时候,马鸣回来了。马鸣又是一连好几天住在王府,没有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直奔苏雪奇的东厢,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苏雪奇“请进”的回答,马鸣推门走了进去。
苏雪奇坐在桌子旁边,眼睛望着窗外,正在出神。见马鸣进来,苏雪奇收回眼光,冲他笑了笑,说道:“回来啦!怎么样?累不累?”
马鸣坐到苏雪奇的对面,回答说:“累。不但是身体累,心更累!什么也不会,总担心别人会拿白眼白愣我,但是偏偏没有。越是这样,遇到不明白不会不懂的地方,心里越发毛。那些繁体字真是把我搞得头都大了。还有,我拿不了毛笔,苏姐你是知道的,可是这个时代哪有不用毛笔的?不用毛笔我用什么呀?”
苏雪奇等马鸣发完牢骚,笑着对他说:“早就料到会这样了,现在只是真的发现是这样而已。慢慢你就习惯了,自己努力点,凭你的聪明和好学,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应付现在的工作了。只有毛笔字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每天多花点时间勤加练习了。”
马鸣听苏雪奇这样说,便说:“苏姐,我真佩服你,什么时候都这样不温不火的。”
苏雪奇又笑了笑,说:“你这是在变相说我性格温吞。”
马鸣说:“我可不敢这样说你。你要是性格温吞,估计这世上也就没有几个人性格温吞了。说句实话,苏姐你别不爱听。我觉得你是那种平时没事的时候怎么都行,但是遇上什么事的时候,非常较真,非常讲原则的一个人。”
苏雪奇看了看马鸣,问道:“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嘛。遇事讲原则不好吗?”
“不是不好,我没说不好。我只是说苏姐是这样的人。换句话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
苏雪奇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将这段谈话及时结束。
苏雪奇一向认为,如果两个人观点出现分歧、不一致的时候,如果与工作无关,与原则无关时,那么她就选择沉默,因为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这样做会令对方有短暂的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这总好过两个人争到脸红脖子粗,伤了感情更好。
这么说来,苏雪奇应该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她在大部分时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醒地知道别人在做什么。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不能简单地用对或者错去衡量的。因此她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什么事情可以早点做,什么事情不妨晚点做。这样的人在很多人看来是可怕的,因为活得太清醒,活得太聪明。
苏雪奇并不太在意别人到底怎么看自己,只要她认定了是对的事情,她会坦然地去做,去坚持。当然这并不代表她自负,如果别人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她,她愿意听从别人的建议。
苏雪奇的理性,与其说来自于她的理智,倒不如说来自她的知识、阅历,以及对人生、对社会的勤于思考。但是苏雪奇绝不仅仅是一个理性的人,她更是一个感性的人,只不过这种感性她平时不大向不熟识的人表露。她自觉地在二十八岁以后放弃了装嫩和小女生的娇嗔,把自己全身上下由里及外都装扮成社会想象和需要的样子。但是,她一样会在私人时间里看文艺小说,一样会在逛街的时候买回一些小女生的东西收在抽屉里,一样会专门去超市买些猫粮、火腿肠带给路边的流浪猫,一样会看到午夜大街的乞丐时往他的钱罐里扔一块钱,一样会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憧憬未来……苏雪奇觉得她在工作上是三十岁的人,三十岁的心;而她在生活中则是三十岁的人,二十五岁的心。
马鸣见苏雪奇不再接自己的话,觉得无趣,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马鸣把外面的白布长袍脱下来,只穿里面的汗衫,然后双手支地,趴下开始做俯卧撑。每天二十个俯卧撑是他从高中时代就养成的习惯,后来大学时又加上一个举哑铃,每天左右手各五十个。
来到宋代以后,马鸣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仔细地听每一个人说话,因为如果稍一走神,那宋代的河南话他就再也听不明白了;不仅如此,他还要时刻留意自己的言行,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从小到大电视剧没少给他长记性——这古代的皇帝和官员可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古代不比现代,他可不能一不留神把小命丢了;最近,他又多了一件尤其烦恼的事,那就是他的工作。在这个时代,他实在算得上是半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了,每天一些简单的书信文书,他都要花很多时间去阅读,去弄懂意思,然后再去想应该怎么回复,想好之后还要央求别人代为执笔。这对他的尊严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是一种耻辱。可是他没有办法,目前来说,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一个水平,他只能这样做,除此别无选择。他不能任性地说,既然他做得不顺手,那么他干脆放弃了,不干了。因为这里是宋代,他在这里没有退路,没有家人,没有人会在他落难时施以援手。在这个时代里,他唯一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依赖的人就是苏雪奇,不过可惜的是,她看起来处境比自己更糟糕。自己至少还可以谋到一个职位,维持生计,但是,苏雪奇身为女人,在这样的时代里,她做不了什么。也可以这样说,在这个时代里,他和苏雪奇这两个本来没有什么深刻关系的人,却要结成最亲密的关系,互助互爱。而且,他作为男人,要担负起帮助和照顾苏雪奇的责任。因为在这里,他们两个实际上已经成为彼此惟一的亲人。
马鸣一边做俯卧撑一边在心里想苏雪奇的事,想自己的事。这时候,唐子陶从外面敲了两下门,跟着推门走了进了。唐子陶见马鸣趴在地上,一下一上地起起落落,非常意外,也非常奇怪,不知道马鸣在干什么。
马鸣顾不上和唐子陶打招呼,做完最后三个俯卧撑后才站起身。
唐子陶见马鸣从地上爬起来,就问道:“子啸,你这是在干什么?”
马鸣眨眨着眼,对唐子陶神秘地说:“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强身健体、修养身心的方法。”
唐子陶听马鸣这样说,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他有别的事要对马鸣说。
“我刚才听唐进说,苏姑娘这几天常常出门,经常很晚才回来,有一天晚上还彻夜未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子陶说道。
马鸣听了唐子陶的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