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 经典收藏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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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和谢昭珂也不是没希望,大不了来个诈死私奔,干脆利落,就此泛舟江湖,好不逍遥。十八年后风波过,带着孩子认祖归宗,亲戚同堂齐声哭。
正遐想着,听宋子敬说:“我同三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笑:“可她喜欢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把你调到其他地方去。到时候你就看不到这里的一阁楼的书咯。”
宋子敬一双清澈的眼睛盯住我:“你会告诉谢大人?”
我无耻地笑:“不知道哦。我成天高负荷学习,压力超标,难免胡言乱语。”
宋子敬不笨,他淡淡一笑,“说吧。”
我顿时手舞足蹈:“先生,人家要求不高,把我下午的围棋和书画课取消了吧?反正我是土豆做不来玉雕,你教我不会,不教我也不会,不如退一步,大家都轻松?”
他问:“你要这时间来做什么?”
我笑嘻嘻:“这可不能告诉你。女孩子的琐事你别猜。我保证不让我爹娘知道就行!”
宋子敬皱着眉头思考。他这满腹才学惊天下的人,委屈来教我这等敷不上墙的烂泥,已经够委屈。我自动求去,多出大把时间恰好可以继续他的文学研究,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宋子敬微笑点头:“好吧。其他功课你也不可废,当心谢夫人考你。”
我欢呼。
宋子敬补充:“还有,别惹是生非。”
我嬉皮笑脸:“怎么会让先生担心?”
于是第二天就换了一身布衣,带着云香翻墙溜了出去。
跑到城外,见到昨天那位大嫂,我过去打招呼:“大嫂,你儿子的病好了些吗?”
大嫂愣了一下才将我认出来,喜出望外道:“是这位姑娘啊!我儿子没事了!您又来看我们了?”
我说:“我来给你们看看病。你们买不到药,我来买。”
大嫂一下激动得和劳苦大众盼来了解放军似的,想拉我的手又不敢,只好一个劲儿说:“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真是菩萨心肠!”
经她这么一宣传,不少有病痛的难民都找了过来。我便在破庙里摆了一个摊,借了土地爷的香案,给他们看病。
我自称小敏,取了我原本名字的谐音。他们便叫我敏姑娘。
老乡们大多都是肠胃病,也有一些较为复杂,我自己也一知半解。到这时候,才开始后悔平时学习不够努力。如果我上课少睡点觉,如果我平时少看点连续剧,如果……
义气之下的第一次行善,当然有顾虑不周之处。我身边银子不算多,看了二十来个,云香说:“小姐,钱不够了。”
我不得不扫兴而归。倒是那些老乡亲,还依依不舍地一直送我到城门口。
云香问:“咱们明天还来吗?”
我问:“你知道哪里搞点钱吗?”
“月例都是大夫人发,都有明确的数。不过小姐你以前病着的时候,那份钱都省了下来。”
可我也没本事厚着脸皮再去向谢夫人把钱要回来。
但若是没钱,什么事也干不了。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决定既冲动又幼稚可笑。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8章 谢家兄妹与密室
吃完饭,洗完澡,我同云香坐在炉子边烤火,给她讲故事打发时间。
今天正讲到杨逍勾搭纪晓芙,一个是清心纯净的蛾眉女侠,一个是老谋深沉的邪教护法,一个是青春少艾的花季少女,一个是人过中年阅尽沧桑的大叔。
云香发问:“怎么年纪差那么多?”
我说:“据后人考证,杨逍该比纪晓芙大一辈,起码大个十几岁。”
云香说:“老牛吃嫩草?”
这姑娘跟我混久了,也学了几套。
我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而且考据派还得出可靠结论:杨逍当年恐怕和峨眉灭绝师太有过感情纠葛。”
“那不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云香惊呼。
我忙摇头:“那是金老爷子不喜欢她。其实她不是大妈!她是御姐!御姐啊!!!”
云香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她脾气暴躁,心肠也不好啊。”
“那是被杨左使气得更年期提前!”
讨论得正激烈,忽听外面院子里传来哗啦哐当一阵响,然后一个男人哀而痛地叫:“嗷呜——”
我同云香侧耳听了听。我问她:“我早上把那两株刺红搬到墙角晒太阳,你后来搬回来了吗?”
云香说:“没有啊。”
我说:“哦——”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谢昭瑛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地冲进来,两眼冒火。
云香跳起来:“奴婢去倒茶。”脚底抹油跑了。
我嘿嘿笑:“二哥,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有困难你可要说,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你也要说哦……”
谢昭瑛啪地一丈拍在桌子上,我和瓜果碟同时一跳。
谢昭瑛忽然抱住手叫:“快快!拿根针来!你哥哥我快成刺猬了!”
这样闹了一番,花了半个小时才帮他把刺全挑干净。
我给浑身散发药气的谢昭瑛倒了一杯茶,开始数落他:“你也不能老是这样。既然喜欢翡华姐,那就好好安定下来找份事做,做出点业绩来。没准人家秦家看你有出息,又同意把女儿嫁你了呢。”
谢昭瑛喝茶:“我的事你别管。”
我冷笑:“爹娘都不管,我干吗管?你的堕落只能更加衬托出我的勤奋与上进。”
谢昭瑛喝完茶,左顾右瞧:“有吃的吗?”
我扒了扒火盆,灰里露出几个烤红薯。我也有点饿了,和他一起剥了吃。
谢昭瑛口齿含糊地说:“味道不错,火候正好。以前我在军——”他哽了一下,“以前我还上学时,想吃个红薯都要悄悄自己弄。”
我晒笑:“怎么说着谢家虐待你似的,吃个红薯都要偷偷摸摸的。你自己怎么弄?”
谢昭瑛说:“在学堂里,趁先生不注意,把红薯偷埋在火盆里。放学了再扒出来。”
我无语:“怎么就没噎死你?”
谢昭瑛吃饱了,喝光了我的花茶,拍拍手走人。
我喊住他:“二哥,我有事请教你。”
“说。”
“你平时哪里来那么多钱?”
谢昭瑛盯住我:“你想怎么样?”
我摊开手:“别那么紧张,谁都有手头紧的时候。教我几招吧。”
谢昭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严肃地瞅着我,然后他伸出手,一下拧住我的脸,笑得阴险狡诈:“小姑娘啊,水灵灵啊,耍心机啊,差火候啊~~~~”
然后松开,拍了我一掌:“走,劫富济贫去!”
“啥?”我大惊。
谢昭瑛奸笑:“你不是缺银子吗?我带你找去银子啊。”
于是,月黑风高夜,翻墙越户天,我跟着谢昭瑛去自己家偷钱。这是我活了二十一岁所做过的最重大的犯罪行为,可是我却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兴奋与好玩。
谢昭瑛轻车熟路,尽带我走那些我白天都发现不了的偏僻小路。大概十分钟后,他将我带到了一座阁楼下。
我仰头望:“二哥,我怎么看着眼熟?”
谢昭瑛说:“你当然应该觉得眼熟,这是咱们家的藏书阁。”
“可是你说我们来弄钱……”
“嘘!”他捂住我的嘴,“跟我来就是。”
谢昭瑛抽出簪子在锁眼里捣鼓了两下,锁咯啦一声就开了。
我赞美:“Bravo!”
谢昭瑛:“什么?”
我翻译:“好手艺。”
谢昭瑛得意。他进了藏书阁,猫下腰,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我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打开了,然后谢昭瑛拉起了一块木版。原来藏书阁还有地下室。
我们顺着阶梯走下去。谢昭瑛点起了一个火折子,我看到周围是石头墙壁,潮湿,生有青苔,有股怪异的霉气。这地方不像阿里巴巴的宝藏洞,倒像哈利波特的密室。
大概走了两分钟,到了尽头。谢昭瑛点亮了油灯。
我们身在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地窖里,到处堆着腌泡菜的大坛子(诡异的霉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还有好几桶酒,和一大堆分辨不出原貌的物质。
我气得哆嗦:“这……这就是……这就是你说的银子?!”
谢昭瑛却在那头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下,一面墙壁哗地滑开,露出一个黑黑的门洞。谢昭瑛把油灯点亮,我就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光芒。
一时间我的腿有点发软。我拉了拉谢昭瑛的袖子:“二哥,咱爹不是贪官吧?”
“什么?”谢昭瑛问。
我指着那一屋子的金银珠宝:“他他他,只是一个太傅,月俸才多少啊?”
谢昭瑛恨铁不成钢,抓着我的肩像摇筛子一样使劲摇:“咱爹是文博候!文博侯!是万户侯!咱们谢家在外面有御赐的田地和庄园,年年都有上供!”
我差点被摇得四分五裂,忙叫:“知道了!知道了!”
谢昭瑛丢下我去拿银票。
我揣起了二百两,然后四下打量那些古玩珠宝。它们大多都蒙了一层灰,结着蜘蛛网,明明价值连城,却被收在这发霉腐朽。谢老爷子真没惜香怜玉之心。
我呢喃:“似乎都可以听到它们在哭泣呢……”
谢昭瑛正忙着敛财,头也没回:“正常。谢老太爷的一个小妾犯了错被老太夫人关到前面那间屋子里,后来就死在这里。”
恰好黑暗里一阵阴风吹来,我寒毛倒立,大叫一声跳到谢昭瑛背后。
一个东西被我碰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
“这有一本书。”我念,“秋阳笔录?”
谢昭瑛猛地转过身来,从我手里抢过那本书:“秋阳笔录?居然真的在这里?!”
我问:“这是什么东西?”
谢昭瑛说:“是医圣张秋阳的笔录。记载着他的毕生所学,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医经。”
“医经?”我的眼睛一亮,又把书抢了回来。
那书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所做,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损害甚微。书不是很后厚,但纸张出奇的轻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还有大量在我看来透视和比例十分标准的人体图解。
我口水都要流下来:“这书送我吧?”
谢昭瑛笑道:“反正丢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你拿去能看看也好。只是这书你不但要保存好,还不要让别人知道。外面找这本书的大有人在,有许多人喜欢用抢的。”
我赶紧把书搂进怀里,又问:“这么珍贵的书,怎么会在这里?”
谢昭瑛说:“张圣手同老太爷有些交情。当年他蒙难的时候,老太爷曾竭尽全力去救过,可惜没有救下来。我想那时候张圣手就把医术交给老太爷保管。这些年一直有传闻说书在我们家,贼来过无数批,都空手而归,原来是丢这里了。”
我说:“大概都以为谢家会把医书珍藏高阁,没想反而丢弃在地窖里。”
我闻了闻书,上面果真有股泡菜味。
有了这本医学圣经,我第一次燃起了对中医学的热情,空余时间都捧着书读,还收集了一大堆相关资料。俺爹——不是谢老头子,而是原来世界里的——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么勤奋,肯定感动得立刻烧高香感谢祖宗。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我原处的那个世界,还是有些我的世界里没有植物和动物种类。我看到不懂的,就去请教宋子敬。我问什么他答什么,他从来不反过来问我原由,是个聪明人。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9章 芙蓉表情
有一天,云香跑来告诉我说:“小姐,城外那些老乡管你叫‘玉面慈心’敏姑娘呢。”
我喷笑:“啥?”
云香很得意:“他们都把你当成了仙子,就差给你立庙了。”
我照镜子。谢昭华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机灵,可是离“玉面”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一个女人被赞美漂亮,总是高兴的。我对着镜子乐滋滋。
云香说:“我听厨房的钱大嫂说,二夫人也是个美人,人也好,就是命太薄。小姐,她们说你眼睛长得像二夫人呢。”
我看过谢昭华母亲的画像。古代工笔画,人物都是比较抽象的,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知道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谢昭华本人身体健壮能吃能睡,显然没有继承到她娘病弱的身子。
次日我又溜了出去。
马大嫂一看到我,热情招呼:“敏姑娘,过来坐坐啊,我煮了茶叶蛋。”
我笑:“不错啊,大嫂最近宽裕了。”
“我家那口子找了个看马的差使。”
“你们可以找到工了?”我欣喜。
马大嫂满脸喜色:“是啊。虽然还是不能进城,但是也不赶我们走了。有工打,这下吃饭就不愁了。”
马大嫂的儿子金柱一溜烟跑过来,嚷嚷着:“娘,那个先生帮二娃把腿接好了。”
马大嫂松口气:“那太好了。”又对我说,“这几日还来了一位先生,也为我们送食看病。”
我一听,问:“是谁啊?”
“是我。”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初春寒风中,宋子敬负手而立,风姿清腴,大有松柳之行梅雪之姿。他笑容和煦,更显得他容貌清俊秀雅。我的小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宋子敬笑道:“我当那位天仙下凡的敏姑娘是谁,原来是你啊。”
我脸皮再厚,这时也不好意思了。
马大嫂说:“原来你们认识啊。老人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好人也扎堆。”
我问宋子敬:“你怎么也来了?”
宋子敬说:“我听说了城外有难民缺衣少食,居无定所,担心现在天气转暖,会有疫病流行,便来看看。”
学生老师一起逃课。万一谢夫人挑今天去巡视教学业绩,不会以为我们俩携手私奔了吧?
宋子敬说:“我一来就听他们在说一位心善阔绰的姑娘。四小姐真让我大开了眼界。”
我红了脸,带着他往土地庙走,“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