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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歌尽桃花 经典收藏版-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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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身宫女宝莲一边布早饭一边说:“陛下昨天宿在杨妃那儿了。不过听徐公公说,西厢的灯火一晚上都没熄,怕陛下又是忙着国事没歇息。”

    陆颖之喝了口奶子,冷淡的说:“哪次不是这样?等哪天有了例外,你再来和我说吧。”

    宝莲落个没趣,又换了个话题,说:“今天不是国公夫人进宫看您的日子吗?娘娘想好午膳吃什么?”

    陆颖之依旧兴趣缺缺,“翻来覆去都那么几样,山珍海味吃了三年,也和青菜萝卜没什么区别了。”

     宝莲到底伺候了她三年,最明白主子的心思,“娘娘,婢子斗胆说一句。您老这么消沉也不是办法。您看这宫里,也只有您和杨妃入得陛下的眼。杨妃那还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陛下宠她也是图个新鲜,最终心思还是会回到您身上的。”她压低了声音,“上次国公夫人来时就说了,她会在外头搜寻民间生子秘方,娘娘早日生下皇子。到时候,取代皇后都不是问题。”

    陆颖之呵地一声笑了,无比的刺耳。

    她没有告诉继母的是,如果没有宠幸,她又怎么去怀上孩子呢?

    她是堂堂定国公陆怀民的独女,是大齐的皇贵妃,是整个后宫最为权威的女人。这要她怎么去和别人说,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以她的骄傲自负,以她的高贵尊严,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入宫三年,萧暄从来没有给过她脸色,更没有刻薄过她。不论人前还是人后,他对她总是文雅有礼,温和体贴。该说的话,该关心的地方,该赏赐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吝啬过。这个样子,谁看了都相信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连陆国公都宽慰她嫁对了人。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公式化的客套和刻意疏离的背后,是无数次赏赐和晋级都掩饰不去的提防戒备。

    记得新婚之夜,萧暄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如愿了吗?”

    简单五个字,如同雷一样打在她耳边,把她震懵了。所有对生活的美好计划通通都在这句话里震得粉碎。

    她的确是费尽了心思才挤了进来,她的确是排挤走了谢昭华。可是她不是都已经甘愿为妾了吗?以她的身份,这该是多大的退让牺牲。

    可是,他一点都不稀罕。

    满意了吗?

    怎么会满意?

    他们俩就这么在婚床上凑合了一宿,两人都一夜未眠。天亮时,萧暄割了手,将沾了血的白绢丢在床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走了出去。她僵在床上,只听到他声音温柔地吩咐宫人不要来打搅她。那种刻意的恶毒的温柔,就像一条蛇一样缠绕住了她的心。

     年轻帝王的反击比陆家想象得要早许多。父亲身体开始变坏,皇帝的人手开始插进东军里,整顿科举大量新血涌入朝廷。谢家迅速的崛起,谢昭华的长兄谢昭瑜年纪轻轻就做了礼部尚书。甚至,谢昭华明明不在宫中,却可以遥控一切事情。以她的名义,齐国官府办了女子学堂,孤独有特指的寺庙收容,皇帝听取她的意见,在灾荒地区慷慨雇佣当地劳力来大修水利……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察觉到了危机。

    她也有比谢皇后好的,她在皇帝身边。

    后宫女人邀宠的那几套,没人教自己也知道。所以国公夫人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药瓶子的时候,她心照不宣地将那东西揣进了袖子里。

    那天夜里,当萧暄端起那杯酒时,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结果萧暄放下了杯子,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地说:“你就这么想我碰你?”

    陆颖之永远不会忘记那种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的滋味。她这个沙场里来去的天之娇女,也终于知道了恐慌和害怕的滋味。

    就是那种不喜不怒的平淡眼神,就是那种无所谓的生疏语气,让人觉得轻微渺小到尘埃一般无足轻重。

    萧暄轻笑着说:“我不会让其他女人为我生孩子的。你大可放心,你永远都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妃子。”

    其他女人?这个其他,是之于她陆颖之,还是之于谢昭华?

    想到这里,陆颖之重重叹了一口气。

    当年还太年轻,沉不住气,想来真傻。他不碰她,也不碰其他妃子。她不能生育,别的女人也不能,皇后又只是一个空位子摆设,她又紧张什么?大不了真的让康亲王即位。那孩子善良敦厚,大臣们喜欢他,就是因为觉得他好控制。可是萧暄会这么做吗?

    陆颖之甩甩头,不打算再在这问题上花心思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叫宝莲布置纸墨,打算趁国公夫人还没来之前,给东边两个堂兄写封信去。家里在外支撑的只有这两个堂兄,无奈两人不但资质平凡,而且娇纵狂妄不爱听她的劝告,真是十分麻烦。

    外头阴翳的天空里滚过一个闷雷,雨渐渐下大了。

    陆颖之顿了顿笔,心想,中宫承天宫后那一院子由皇上亲手种下的桃树,想必正花开热闹吧?

    ***

    谢怀珉一路小跑着冲到屋檐下。

    这离国的春雨怎么这么大,一颗颗打到人身上还怪疼的。她甩着衣服上的水珠,一肚子牢骚。大前天洗的衣服,今天还没干,还真不如拿去烘药房借个方便烘干了的好。

     现在已经四月中了。离京城在北方,青阳城可以穿单衣的季节,这里还得穿三件。谢怀珉来到京都的时候,城里的树木都发芽了,看上去满城一片繁荣春意。配上到处高大华丽的建筑,和路上衣衫整洁的百姓,她对离京都的印象非常好。虽然因为一时不适应闹了感冒,可是还是在给萧暄的信里将这个地方狠狠夸奖了一番。

    她现在是内医监青衣。内医监的青衣大夫可比地方的医正还多值几个钱,谢大夫现在住职工宿舍,两房一厅,每月除了生活补助外,还有十两银子。谢怀珉算过,折合成人民币,也有七、八千,她现在也是年收入十万族了。

    连城随着她来的京城。那位神秘的温师父也跟了过来。但显然温大侠是不情愿的,脸色很臭,每次看到吴十三,都像对方于他有灭门大仇似的。

    内医监就在皇宫后围墙外,靠着冷宫,邻居就是太监和宫女的集体宿舍。虽然有点偏僻,可是皇宫里谁出了毛病,大夫们都可以及时赶过去。

    谢怀珉虽然是越级提拔上来的,可是因为是妇女同志,模样又好,并没有受到同事的排挤和嫉妒。她一来就自请去书库整理案卷,说是先学习后实践,态度十分谦卑,长辈还将她好好夸奖了一番,觉得这姑娘做人很踏实。

     其实谢怀珉也没那么伟大,她的副业就是写作,去书库正是方便了她编撰自己伟大的医学著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老爷子张秋阳写了一本《秋阳笔录》,轰动整个江湖和医学界。她将来出版一套《怀玉宝典》,不但要震撼朝野,以后考医务的公务员,还都得拿她的著作做复习参考书。

    书库的地理位置,应该属于皇宫前庭范畴。皇家图书馆,建筑高大庄重,收藏丰富。天文地理人文艺术科学非科学,应有尽有,光医学类书籍就占据了一整层楼。

    为了方便公事繁忙的政府官员,外庭门禁比较晚,所以谢怀珉总在图书馆泡到快半夜了才回家。

    夜来极静,只听得到雨打树叶声和远处荷塘里的蛙鸣声。油灯到底不比电灯,不亮,久了眼睛也很累。谢怀珉终于定下了毒经篇的大纲,丢下笔,伸手按着太阳穴。

    潮湿的夜风吹到面上,居然带出了一点尿意。四下无人,谢怀珉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抽着鼻子下楼去解手。

    结果等到她哼着小曲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挺拔匀称的背影,冰冷如霜的气质。不正是那位不知名的帅哥上司?

    男子正低着头,手里捧着的是谢怀珉才理好的卷宗。谢怀珉进退两难,他却忽然抬头回望过来。

    “谢大夫,”男子还记得谢怀珉,“原来是你啊。”

    “正是下官。”谢怀珉赶紧躬身行礼。虽然不知道他官有多高,礼多人不怪,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真理。

    男子的语气比上一次要柔和了一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你这是在写什么?”

    谢怀珉老实交代:“下官打算将各国从古至今的草药学编撰成一部医学书籍。”

    “哦?”男子感兴趣地翻了翻案上的卷宗,“想不到你挺博学多识的。”

    谢怀珉红了脸,诚实地解释到:“大人过奖,下官的学识也都是来自各方前辈的教导,凝结的都是人民的智慧。那些看似简洁的话语,其实都是前辈们探索实践数十年才得出的经验。下官只是将这些知识整理融合在一起,附上一点自己的见解而已。”

    男子弯了弯嘴角,放下书,问谢怀珉:“内医监怎么样?可还习惯?”

    谢怀珉愣了愣,赶忙说:“谢大人关心。内医监里无数学识渊博的前辈,下官需要学的东西十分多。而前辈对下官也是非常照顾,生活上也很好。”

    男子仔细看她快要缩到阴影里的谨慎模样,笑容不自觉加深了些,语气轻缓道:“你不用那么拘束。这不是办公时间,只当我们在闲聊好了。”

    谢怀珉听了这话,也不得不往前走一步,抬起头来,表示配合领导发扬他的亲民风度。

    男子今天穿着一件暗银色的儒衫,粗看很素净,走近了就着灯光看,谢怀珉才注意到那衣服上用银色丝线细细密密地绣着精美的花纹,竟然十分华美。

    男子气度高华,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真不知道是几品大员。

    谢怀珉胡思乱想之际,男子已经坐了下来,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

    “关于如意膏流入我国境内一事的调查,最近有了一个清晰的眉目。”

    谢怀珉微微惊讶,他的确是在同自己说话。

    “如今东南三省境内都已经发现有人贩卖如意膏。值得庆幸的是,这药目前还只在高层人士之间流通,并没有蔓延到民间。虽然我大离官员都被这膏药腐蚀,着实令人心痛愤恨,可是发现及时还可以保我大离子民不受毒药侵害。谢大夫,你的确立了大功!”

    谢怀珉最禁不起这类领导夸奖,这下都羞愧得要钻到地里去了。

    “大人这番夸奖真让下官惶巩。下官只是发现得早而已。真正阻止这药流通,还是大人指挥得当。”

    男子轻笑了一下,“来京城不过半个月,倒是学会了打官腔了。”

    谢怀珉忙低下头,“下官惶恐。”

    男子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突然转了话题,“在京城还住得惯吗?”

    谢怀珉放松了点,“挺好的。只是吃不习惯这边的菜,没盐没味的。”

    “哦?齐国人口味重?”

    谢怀珉笑了笑,“我喜欢麻辣酸,是个人口味。我弟弟就不爱吃,他喜欢吃清淡点的。”

    男子起了兴趣,“你还有个弟弟?”

    提到自家弟弟,谢怀珉来了精神。

    “今年十一了,聪明伶俐又好学。他不爱学医,我就送他去学武,这孩子筋骨好,将来一定能成大气。”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一直微笑着,“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谢怀珉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就快满二十了。”

    男子倒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一个大老爷们问人家女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没嫁人,似乎有点不大合适。

    外面梆子敲了三下,雨声没有转小,反而更大了。



 

歌尽桃花 第四卷 离国篇 第64章 话书听雨夜

    谢怀珉望了望黑洞洞的窗外,不禁小声说道:“这雨这么下着,青江水又要涨得厉害了。往年春末也是这样吗?”

    男子站了起来,也望着外面的黑夜,“说是十年不遇的大雨。西南已经有三处大堤告急。皇上已经派出官兵前去保堤。”

    “我看光是加固河堤不够用。”谢怀珉说。

    男子凝神看了她片刻,才说:“你有什么看法?”

    谢怀珉笑,“我一个大夫,能有什么高深看法?只是每次洪涝灾害之后,总有瘟疫横行。生石灰,各类药材,都得及早开始准备齐了。我这几年来钻研药经,对各类瘟疫倒有些研究,兴许派得上用场。”

    “也好。”男子点了点头,“希望那些大堤能保得住,希望今年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就好。”

    谢怀珉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的疲惫,心里跟着一动。

    那语气,可真是太熟悉了啊。

    深夜的帅营里,孤灯的长案上,有个人总是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所有的担忧顾虑和疲惫,全部都掩藏得深深的,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只有在劳累到极至时,才会从心底涌现出来。

    “大人,”谢怀珉不禁柔声说,“夜很深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男子这才从沉思里回过神来,脸色的忧虑与疲惫一扫而空,恢复了刚硬内敛的样子。

    他看着始终站得离自己远远的女子,她清秀的脸上写着单纯善意的关切,虽然姿态同他十分生疏,可是总有感觉很亲切自然,感觉很熟悉。

    宇文弈走出藏书阁,宇候在外面的侍卫立刻迎了上来。贴身太监常喜急忙将一件火鼠皮的大麾披到他肩上,然后撑起伞。

    雨水哗哗打落在伞面上。常喜关切道:“陛下赶紧回去吧,着凉了可不好。”

    宇文弈走了两步,忽然站住,转身回望。

    楼上的灯火还亮着,却是十分微弱,像是随时都要被这雨水打熄灭似的。

    他忽然接过紫玉竹伞,递给一旁的一个小太监,“等下里面的女大夫出来,你就把伞给她,别教她淋着回去。就说是门房里准备的。”

    小太监愣愣的接过去。常喜哎哟一声,空着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宇文弈不等他发话,转身带着侍卫冒着雨大步离去。

    雨是越下越大了。不过四、五天,南方果真传来几处堤坝危机的消息。宇文弈紧急召集工部开会,反复斟酌后,还是决定毁一处堤坝来保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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