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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绿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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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H 的初恋吧?”
  “好像是的,那段时间她很开心嘛。她是一个小女人。”
  “这么说,你喜欢小女人咯?”果糖问。
  “一点点。”鱼尾淡淡地回答。
  “嗯?”
  “H 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人吧,听她的音乐就知道的,有些是很迷幻的电子音乐。”鱼尾解释说。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吧。”果糖有点感慨,“可是初恋只有一次,《US》也只有一首。”她总是很容易感伤。
  “上面有关于牵手的描绘,我们听过那首歌,所以记得这样一种感觉。”
  “是现在这种感觉吗?”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能走进自己世界的,且跟自己气味相近的人,他会很欣喜。”
  “这么说,我们都是能走进H 世界里的人咯?”果糖的嘴角流露着鱼尾刚才所描绘的欣喜。
  “H 的初恋让人羡慕。”
  “你很清楚?”
  “没有,歌词说的。”
  “那个故事是真实的?”
  “我看过一期《周末画报》,上面详细说了这个事情。”
  “嗯?”
  “H 是个不轻易喜欢上别人的女孩。她以前组过一个乐队,里面有个鼓手,他的音乐脾气跟H 截然不同,他们对声音的理解也不同。两人总是吵架,H有时甚至大打出手,她那么挑剔,脾气又那么特别,很难容忍其他男人不听她的话。H只是麻木地排练,埋怨贝斯手怎么会把这样一个男的拉到乐队里。”
  “然后呢?”
  “直到一次,去野外露营,他们要爬一座很陡的山。那天除了鼓手一个人,其他人都成双成对。爬山时,H 上不去,鼓手就一直拉着她走,那一刻,H 觉得他的手原来那么有力,
  难怪他打鼓的声音很特别。后来,他们的说话方式就变了,两个人不再吵架了,说话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味道。”
  “H 从来没幻想过鼓手会成为她的男友,两个音乐气质截然不同的男女后来接触越来越多,鼓手成了H 接触最多的男生。H发现鼓手特别害怕她生他的气,H也发现当鼓手眼神中那一缕忧伤掠过她表情时她也会跟着微微心疼。有一天,鼓手和她一起坐公交车去一个叫旧天堂的二手杂货店买CD,公交车上人很多,H没有地方扶,鼓手伸出手让H 扶,直到下车。男人的手都没有松开。牵手的那一瞬,H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跳……于是,就有了这首《US》。”
  “后来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鼓手死了。你不记得H 有首歌叫《An Embryo》么吗”
  “《An Embryo》?有点印象。”
  “一个胚胎的意思,初生与陨灭之间的一个维度。一个临界点。”
  “那首歌是写给鼓手的?”
  “嗯。”
  “怎么死的?”
  “有人说是车祸,有人说是溺水,始终是个谜。”
  “H 怎么说的?”
  “H 说这是个埋藏在她心里很深的回忆。”
  “回忆不等于死,她不确定他死了。”
  “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H 跟我们一样,喜欢自我催眠。”果糖说着,稍微往鱼尾身旁靠近了一点。两只手臂又从“V”变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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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岛4。(1)
这里鱼尾所说的H,也许只是个符号,生活中有太多的H。H可以是个流浪在天桥底、地铁口、火车站无家可归的游吟诗人。H也有可能是个缪斯醉酒、浓妆艳抹、穿着透明吊带装、黑色蕾丝*和18 厘米高跟鞋在各大娱乐场所巡游的派对女郎。在所有人跟前,H唱着或柔软缠绵、或清新美好的小情歌,实际上H 只是在破旧的小平房(所谓的录音棚)里靠翻唱市面流行歌曲谋生的女人,没准只是个酒吧驻唱歌手(酗酒者蹂躏下的女人),抑或是*足疗里的小姐,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个*电话声讯小姐,给三级片配音的演员。
  H 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生活中H 的声音并不好听,鱼尾所听到的声音也不是H 原本的声音,而是一种经过掩饰与艺术加工却又发自内心的声响。城市里有太多这样的声响,草丛里花开的声音,夏蝉蜕壳的声音,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声音,寂寞恋人分手的声音。鱼尾每天都在捕捉这样的声响,他把声音收集在玻璃罐里,像随身听一样,想听时就打开瓶盖。
  这些声响统称为H 女王的声音。鱼尾在675 上经常幻想,如果一车的人,一城市的人,一个国家的人在同一时间听H 女王的音乐会怎样。大家会变得*、浮躁、亢奋、春心荡漾、又寂寞又美好。这也太可怕了,鱼尾想,这样,H 女王一个皱眉、一个噘嘴就会引起一场海啸。
  在喜欢H 音乐的听众里,他们有另一种生存的秩序,鱼尾总是在想是什么影响着我们对整个世界的感知。H的听众有他们独特的语言,普通的书本文字在他们眼中都带着特殊暗示的意味。
  鱼尾以前活在自己的世界,现在活在H 的声音里。20多年来,他从未真正谈过恋爱,他唯一一次恋爱纯粹是那种柏拉图式的,超越时空,从不见面的恋爱。“我们不会见面,所以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不是么?”一开始女人就摆明了立场,每次鱼尾表达思念,她都如是说。
  “为什么想见我?我们只是在不同城市里同时活着的两个人。”
  “我想你了,我现在什么都没穿,你来吻我吧。”
  鱼尾恋爱的时候,每天都发着这样的短信。他的感知是架空的,悬浮在城市上空,情欲可以四处流浪,寻找归宿。“闭上眼睛,我就在你身边。”渐渐地,鱼尾也学会了妥协与引导,他不再奢望见面。“见面后就没意思了,自古男儿皆薄幸,一得到你就不会珍惜,我不要这样。我们还是保持这样一种关系吧。这是我们最好的距离,不是吗?”鱼尾对那女人说,每次对方提出见面时。
  有些东西,你越不想得到,你就越容易得到。
  当鱼尾已不再想与那女人有任何见面、拥抱、亲吻、上床之类的肢体动作时,那女人竟然变得主动起来,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问起鱼尾来。“你说,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是不是要见面?你原来不是挺想见我的么?我不是处女,你放心吧,我有漂亮的嘴唇,不算薄,你知道嘴唇稍微厚一点的女人都比较性感……”
  那是干燥冰冷的冬天,蜷缩在床上的鱼尾冷得牙齿直打哆嗦,那时的窗外没有太阳,只有一棵棵荒凉的、没有一片叶子的白杨立着,大地像神龛一样,供着一根根细长的佛香。鱼尾在那样的冬季翻来覆去,无法入眠,随之电话就响了,质问如枪林弹雨般袭来:“你真的不想见我了?你真的不要见我了?你真的不爱我了?”

绿岛4。(2)
鱼尾已忘记了自己怎么跟花那认识的。他以前的口头禅是“那”,一到紧张时候他就只能说:“那、那、那。”一次看《故事会》的时候,他看到杂志页脚的征友消息,那是以前很古老的,在期刊史上昙花一现的交友平台。杂志每一页都写着你的美好祝语,诸如“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相缝是缘”、“热爱生活,热爱朋友,但愿你是我生命中要找的那个人”一类。鱼尾有时候很喜欢看那些寂寞人群的留言,直到那天,他看到一句话,一个号码,终于按捺不住地拎起了电话。
  当时那个页码是51,上面写着一个农药毒死全家的故事。在页脚上写着:“我的名字叫那。97697981。”鱼尾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他没想过自己的口头禅也是一个名字,他心里扑通扑通地打了电话,一听到对方甜美温柔的声音,鱼尾腿都软了,口齿不灵了,一紧张他就只会重复不断地说:“那,那,那……”对方那头是一个劲地着急,你怎么老重复我名字?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花那跟鱼尾交往了很多年,他们甚至度过了几个年代,从一开始的纸信,到传呼机,到现在的手机。他们的感情经历了漫长的马拉松赛跑,一场美得失真的柏拉图爱情。然而,当花那很想见鱼尾时,鱼尾却退缩了。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想见我了?”
  “嗯,对。”
  鱼尾是洗澡时跟花那通的话,他当时刚涂上洗发水,泡沫腐蚀着他的眼,所以跟花那的对话很仓促。鱼尾没想到这竟然是跟花那的最后一次对话。在当天夜里,花那出了车祸,一辆卡车将她拦腰压扁。
  两天后,一个满脸洋溢着青春光华的女孩敲开了鱼尾的门,她当时穿着素雅的白裤,黑色毛衣,脖子上裹着一条黑色羊毛围巾,胸口系着一朵小白花。“你就是鱼尾?”她看着他说。鱼尾当时一头蓬松的乱发,他想认清跟前的女孩是谁,但怎么看都不认识。
  “不用看了,我叫花时。我是花那的妹妹。”
  听完她的介绍,鱼尾恍然大悟。“是你姐姐让你来的?”他问。
  “不是。”说完,她眼角流露一点哀伤,“我姐姐她死了。”
  “什么时候?”
  “大前天。”
  “怎么死的?”
  “车祸,你吃过煎饼吗?看过摊鸡蛋吗?我姐姐那天刚拍完婚纱照,她穿着一件泡泡袖的婚纱,十足一个芭比娃娃。我姐姐好像是迎着卡车奔过去的。”
  “哦?”
  “她死的时候像一颗被摊的鸡蛋,只不过蛋黄是红的,她的婚纱像一片扩散的蛋清。”
  等到说完,鱼尾觉得那简直是场梦。怎么可能,大前天才通过电话。“你姐真死了?”鱼尾问,“你是坐火车来的?”
  “你觉得呢?一个人被那么重的卡车碾过,你觉得她还死不了?”花时看了他一眼,有心无力地说,“我跟父母都在想,这样的死法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应该可以找一种更舒服的死法。至少不要死得太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听到花时的话,鱼尾后背嗖地就凉了。“你姐姐漂亮吗?”
  “漂亮,不过我姐夫很丑的,是一个秃头、大肚子的矮男人。”
  “你姐夫?”
  “他有钱。”花时不以为然地说:“别的不重要,有钱就行。姐死后,我们都在揣测她的死因,我们发现了你跟她的短信,随后我们又找到她的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十七个笔记本,上面记着你给她的全部短信。我们看到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又怎么跟她*。”花时说了一半,看到鱼尾涨红的脸,露出诡异的笑,“这有什么?做得出来就不怕别人说。难道不是吗?况且,我跟妈妈都觉得你很温柔,这个年代像你这样有耐心并且懂得伺候女人的男人少之又少。我看你跟姐姐的短信,我也有感觉。”
  “那已经不重要了。”鱼尾沮丧地说,他不曾想过花那会把一切短信都抄下来。
  “她叫花那嘛,总是要死的,并且死得比谁都早。”花时又补充了一句,“那是注定的。”
  “对了,你坐火车来的?用两天的时间。”鱼尾这才想起他想问花时的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浪费两天的时间坐火车吗?”花时冲着鱼尾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我们就住你隔壁的那条街。”
  “你们就住我附近?”听到花时这么说,鱼尾惊讶地问。
  “是啊,是不是很好玩?我姐姐骗你说她离你很远,她说她在南方,那是骗你的!”
  那一刻,鱼尾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这么说也许我去超市时见过花那?我在菜市场见过花那?我去交电费时见过花那?花那一直就在我旁边?
  “那是你的疏忽。”花时仿佛看出了鱼尾的心思,“当然,那也是我和妈妈的疏忽。”
  

绿岛5。
跟花那的爱情结束后,鱼尾就清晰地听到了H 的歌声。
  那是一种无法复制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后的单纯。H 的歌给鱼尾的感觉是温情细腻的,像在说悄悄话,它将鱼尾内心坚硬的东西变得柔软。像一个过滤器,不是净化了儿童的心理,也不是净化了成人的心理,而是净化了被污染了的成人心理。
  花那死后,鱼尾始终提不起精神,他一不开心就听H的歌,一大早起床,顶着生活的压力,他闭上眼,仿佛就听到H 的音乐从房间各个缝隙里传来。H的歌声往往会让他做一个又一个的梦。
  他把梦敲到网络一个私人日记里,那是一个纯粹私人的虚拟空间,鱼尾的日记本。
  在鱼尾的空间里他就写了黄色出租车的梦境。一个杀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每天开车,靠吃妻子的肉存活。鱼尾的空间还住着一个女孩——他梦里碰到的那个,关于“牵手”感觉的那个女孩子。
  鱼尾梦见果糖时,根本不知那个女孩子叫果糖。作为花那离开后第二个住进鱼尾心里的女人,鱼尾始终把她当成H 女王送他的礼物,是H 女王用歌曲让她催生。毫无实际恋爱技能的鱼尾很自然地把听歌时的那种安静当成享受这段爱情的一种方式,安静听H 的呼吸声,安静思念一个梦里的女孩。
  直到有一天,鱼尾梦里的女孩亲自找上门来,他才知道她叫果糖。
  和鱼尾相似,果糖也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记着所谓的梦境。她也管歌手叫H,她在梦里看到一辆黄色出租车,一个女人在出租车上被自己丈夫杀害,她的肉被丈夫吃到肚子里。那是个恐怖的梦,果糖在梦中大口大口地喘气,脚心、掌心都湿透了,幸亏有个男人牵住了她的手,在那条午夜的马路上,他们走了长长一段。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听到H 歌声的人,他们在网络的私密空间记着H 给予的一切。他们与大多数人是有区别的,大多数人的寿命跟私人空间的被浏览量有关,越多人看,越体现你的社会价值。而那些H 的歌迷们,都是很小众的人,他们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空间。
  果糖记录完黄色出租车后只是想咨询梦的暗示,作为女人,她对一些预兆很敏感。于是,她打开了一个网络搜索引擎。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空间里出现了跟自己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叙述文字。内容完全一致,只是口吻换成一个男性叙述者。
  发现自己的梦被人窃取时,果糖很生气。梦是比一切物质更私人的私有财产,果糖不知那男人是怎么潜入自己梦里的,没什么行为比这更不可饶恕了。果糖在那男人的空间里留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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