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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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的一个星期天，一大早我便从家里出门，赶去布拉格。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去爷爷那里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今天我去看望他，还要把我和沃尔特要结婚的消息告诉爷爷，好让他也能为我们感到高兴。
来到布拉格监狱，和门口看守的士兵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他们便挥手放我进去了。我每隔一段时间便来这里看望爷爷，有时也不忘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给他们，因此也和门口的卫兵比较熟悉了，加之他们因为我和那个神秘的勒克西博士相识的关系，所以对我的态度也渐渐的好些了，每次我来，都不难为我，只是照规矩例行探望手续而已。
来到关押爷爷的牢房门前，看见爷爷精神不错，正在看报纸，于是我便高兴地叫道：“爷爷，我来了！我带了些好吃的点心来看你了！”
爷爷一听见我的声音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报纸，开心的朝我直招手，他走到铁栏杆前，拉过我早已伸进来的手笑道：“小丫头，是不是把爷爷忘了，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我！可把我给想死了啊！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我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爷爷，对不起，这些日子有些忙，所以没有及时来看你，所以，你看，我今天带了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特地向爷爷赔罪啦！”说着，我便拿出一盒饼干从栏杆里塞了进去。
“爷爷，这是我在朋友的店里做的，你尝尝味道，觉得怎么样？”见爷爷拿了一块正细细品尝着，我连忙问道。
“恩，不错，手工挺精致的，就是面粉有些粗糙，鸡蛋放的少了些。”爷爷吃了几口后，象美食家一样品评着。
“哈，果然还是爷爷厉害啊！一吃就知道里面少了些什么！没办法啊，现在维也纳买不到很好的面粉，好面粉可是稀罕的东西呢！鸡蛋也是，不舍得多放，所以爷爷，你只能将就着吃啦，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些了，等你回家后，我一定做最拿手的中国小吃给你尝尝！”我笑着回答道，贵族出身的爷爷，从小吃的就是琼浆玉液，龙髓凤胆，那条舌头啊，早就被养的精贵无比了，所以我的这些小玩意一到他口中，水平自然是高低自现了。
“你们都好吗？沃尔特应该已经出狱了吧？”爷爷放下手中的饼干盒，向我问道。
我点头道：“是的，爷爷，我们都好。你从报纸上也看到了吧，现在德国一分为二，不久前联邦德国也成立了，根据四国约定，你们在柏林的家被划在了苏联辖区，所以沃尔特也不愿回去。幸好按照沃尔特在士兵证上填的地点是慕尼黑，他在出狱后就应该回慕尼黑去了。他现在暂时住维也纳我叔叔家，过几天他就要回那里去登记身份了。可惜他现在还无法到这里来看你，不过我想等他在慕尼黑有了正式身份和护照之后，一定会来看你的！”
“去慕尼黑？也好，那里毕竟是沃尔特出生的地方。那云你呢？你不和他一起去吗？”
“我当然要去啦，只是现在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我的身份啊，学校转校手续啊，最主要是联邦德国新的政策是什么，我都要去打听清楚，这样才好和沃尔特在一起啊，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操心这些事情，才没有时间来爷爷你这里了。”我向爷爷一一点算着未来要办得这些麻烦事，爷爷听得直点头，于是他道：
“是，是，这些事情的确很麻烦，那，云你可就要受累了，到时候又要慕尼黑和维也纳两头跑了吧。唉，真是好事多磨啊！我现在真盼着看到你们快点结婚，我这心里也就放心多了！你们到底决定什么时候结婚啊？”
听到爷爷这样问，于是我微笑着回答道：“爷爷，5月23日，沃尔特出狱那天就向我求婚了，所以我想等我迁到慕尼黑之后，我们应该就准备操办婚事了！”
“是吗？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沃里那傻小子再不行动，我这个爷爷可要开口替他求亲了呢！你们俩都不小了，也认识那么多年了，还拖什么呀，战争都结束了，你们的关系自然要进一步了嘛！
好好，越快结婚越好，说不定我趁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还能活上些日子，还可以看到我们冯？施特隆德家的第四代呢！云啊，你一定要多为我们家生上个七、八个，我也好过过子孙满堂的美日子啊！……想想我们家已经有很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啊！你们可要抓紧啊！”爷爷在牢房里喜不自胜地说着，搓着手兴奋地在里面直绕圈子。
“爷爷，瞧你说的，哪有你这么贪心的！一下子生七、八个，那我和猪有什么差别嘛！到时我身材走样，沃尔特嫌弃我，那可都怪爷爷你的不是啦！”我被爷爷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跺着脚娇嗔道。
“他敢？放心，孩子啊，到时他要是有什么不满啊，你直管来找我，我一定替你做主！替你修理他！哈哈哈……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的最开心的事情啦！”爷爷高兴地直笑，一扫以往脸上的阴霾，看起来人也显得年轻不少。
“爷爷，你最近这里有什么消息吗？总这么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看了看牢房外的卫兵，心里有些发愁，便轻声问爷爷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还要等多久，但愿新政府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阿登纳我见过，是个很有外交能力的人，所以我相信联邦德国在他的带领下，应该能有一个好的将来。……反正我现在早就将这些事情看得很开了，孩子啊，只要你们过得好，过得幸福，我这些苦根本不算什么！你们就放心吧！”爷爷拍拍我的手安慰道，似乎并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爷爷，你要多多保重，我们还等着你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字呢！”我动容地握紧了爷爷的手，关切的说道。
带着些伤感的心情走出布拉格监狱时，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飞过一群不知名的鸟儿，看它们振翅而飞的模样，我忽然想到了沃尔特今天和约瑟夫要进行的谈话，不知他们那里进行的怎样了？
在云离开维也纳去看望爷爷的时候，一场男人间的严肃谈话也在不久之后开始了。沃尔特为了不让家里人太过担心，特意带着约瑟夫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座小教堂附近，在满是青草地的幽静绿荫小径上，两人默默的并肩走着，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沉默了良久的约瑟夫首先发话了，他表情很凝重，双眉微皱，深吸了口气后便开门见山道：“叔叔，我知道你今天约我出来，到底要说的是什么。我不认为自己的感情是错误的……我对云，不，对阿姨的感情是很认真也是很纯洁的，我不要求她对我有任何的回报，我只想这样守着她，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叔叔你回来了，我也知道自己的这段感情是必须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约瑟夫，你错了，我今天约你来，不是向你兴师问罪的，相反，我是来感谢你的。我不在云身边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替我照顾她，关心她，你做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来怪你呢？……爱情，其实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发生了，便发生了，是你根本无法控制的！如果可以控制的话，当年我和你云阿姨也不可能这样走到一起的！”沃尔特将手插在裤兜里，踱着步慢悠悠地走着，象聊天似的和约瑟夫说着。
“叔叔，你不怪我吗？不认为我这么做是错的吗？”约瑟夫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沃尔特的话，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叔叔揍的准备，却没想到叔叔却是这样回答他。
“我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当我从你眼睛里看到对云的爱时，我心里的确是很不舒服的！当年那个孩子居然也长成这样帅气而英俊的男人了，我甚至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成为了我的情敌？！……不过，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你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也看得出你在克制和隐忍，所以我知道你是个很有理性的男人，当我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我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怪你！
其实，我们大部分人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总会有一段这样纯洁而美好的，毫无任何杂念的恋情，那时的我们总是会为自己的爱人无私的奉献，默默地付出，你现在对云的感情不就象是这样的吗？所以我根本无权也不能责怪你什么。
何况你还非常理智，知道自己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所以你才会感到痛苦。因为你的感情想让你不顾一切的去爱她，但是你的理智又告诉你你不能这么做，对于处理个人感情上的困扰，与当年的我相比，你控制地并不算太糟糕。”沃尔特说着，回想往事，不禁自嘲般地笑道。
“叔叔，你也有这样的感情困扰过吗？”约瑟夫被沃尔特话里的意思所吸引，于是好奇地追问道。
“很遗憾，正因为我处理自己的感情困扰很糟糕，所以在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那时的我，因为小时侯家里的突然变故，个性已经变得冷漠而有些偏执了，我认为天下的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所以我并不喜欢和女人交往。
我把自己的感情都藏了起来，我不怕你笑话，我不但没有象你这样有过美好的恋慕，我连青春期时，对女人的萌动都不曾有过。直到在我23岁的时候，遇到了云。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上的女人。
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我就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不是很漂亮，也没有很温顺的个性，但她总是让我有想见她的冲动，她让我有了想永远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她让我不再阴沉，不再冷漠，让我的世界里有了阳光，让我上场打仗的时候知道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她让我的心里有了牵挂，因为我不能死，因为我知道在远方还有一个女人在等我回家！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爱情是如此美丽，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中有爱的日子是如此美好！
到明年，我和她认识便有十年了。我们在一起在战争年代中经历了很多事情，或许你都不能真正明白我们之间的那种深厚的感情。所以，约瑟夫，我不能对你的感情做任何的批评，在爱情面前，我们都付出了，我不敢说你在云身上投注的感情比我差，我也不能说自己付出的感情就一定比你多，只是唯一我比你幸运的是，我比你早出生，我比你早遇到了云，我比你拥有更多和云一起的回忆！
这是我唯一能赢得胜算的地方。也许你的这场感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但是，我相信，你经历了这场感情挫折之后，你一定会成长，你在今后感情道路上一定会走得更好！”沃尔特认真而深刻的分析着自己的感情，坦率地将自己真切的想法全都告诉给约瑟夫听。
约瑟夫静静地听着，然后他看着远处摇曳在草地上野花幽幽道：“我心里总是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云阿姨的情景，她温柔地搂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我，还脱下她的围巾给我取暖，自己却迎着寒风跑了回去，那时起，我的心里就觉得这个阿姨真好，真象我妈妈！
后来，妈妈去世了，又是阿姨把我从变成一个小混混的边缘拉了回来，她带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让我吃饱喝足，那时，我就告诉自己，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好心人。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地在大家的关心和照顾之下长大了，但是我却还是最喜欢，最信任云阿姨，我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特别轻松，感到特别的温暖，一颗心总能很快的平静下来。
１９４４年，应征入伍之后，我就更想她了，我的梦里也总是能梦到她，尤其是刚参军的时候，那么残酷的战争画面总是让我噩梦连连，那个时候我最想见的人就是云阿姨！直到我从残酷的战场上活了下来，在战俘营里看见云阿姨风尘仆仆地找到我的时候，当时我的心里更是告诉自己，今后无论这个世界上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云阿姨，我要报答她对我这样无私的爱！
从战俘营里出狱后，云阿姨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决定带着我一起生活。我一点点的在长大，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发现自己不再愿意叫她‘阿姨’，其实她只大我８岁，可以做我的姐姐。
我发现自己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会甜甜的，可要是一天看不见她，心里就会空落落的，我发现自己在听到别人把我们误认为是情侣的时候，我会高兴上半天！我甚至发现自己开始对她有了性冲动，我好想吻她，好想拥抱她……我一开始的时候，对于自己有的这种感情也感到很可耻，我觉得自己就象是禽兽一样，怎么可以对我的云阿姨有这种龌鹾的想法！
我想过要克制自己的这种感情，可是每次一看见云阿姨的时候，我就会把这种想法给彻底忘记，因为和她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快乐，幸福！而我不想失去这种快乐！我也知道云阿姨在等你，不可能看到她的身边还有个我在默默爱她，但是……叔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回来后，云阿姨的脸上明显多了很多笑容，这是我无法给她的。我也承认现在看见你们在一起，我心里还是会隐隐做痛。我有时故意提前离开家，就是生怕自己会因为妒忌，而做出一些令我自己都恨自己的傻事！
也许是我的这些行为让云阿姨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天云阿姨好象在躲我，总是离我远远的，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不想让她讨厌我……”约瑟夫说着自己对云的情感过程，越说越觉得痛苦，说到后来，他朝树上狠命地乱捶，发泄着自己内心的痛苦。
沃尔特看着这个在感情路上受到挫折的年轻人如此痛苦的样子，他没有立刻上前劝说，只是静静地陪在约瑟夫身边，过了大约一只烟的工夫，等约瑟夫逐渐平静下来之后，沃尔特沉思片刻后，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还那么年轻，将来的路还有很长，除了感情的事情，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将来做什么呢？难道你甘愿这样在工地上只做一个普通的工人？即使我不存在于你和云之间，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能够给自己最爱的人什么呢？将来你又要给她过怎样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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