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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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细都过问了,出来之后见另外两拨人都自己安顿,自是乐得轻松,一路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前边。
“大人!”
彼时天色已晚,正哼着小曲的他骤然间听到这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个站在廊下阴影中弯腰控背的家伙乃是自己派去接人的捕头李才,他方才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站在这种地方忽然出声,你是要吓死我么?今儿个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
“大人,小的自然知道天晚了,可您差遣小的去接人的时候,说就是那位孟大人,怎得又多了两拨人?小的记着先前预备的东西似乎不太够,若是那位杜夫人到了济南府对杜大人抱怨一番。待到了那时,只怕……”
“怕什么!”严宽斜睨了一眼面露惶恐之色的李捕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位孟大人乃是功臣之后,你知道什么是功臣么?皇上登基之后,哪怕是再亲信地文官也是时而贬,时而杀,只有功臣几乎是一个都不动,纵使贬了没多久也就召了回来。至于那位杜大人……哼,别看他昔日在皇上身边也是宠臣,山东这趟浑水是那么容易整治的?”
“可是……”
“什么可是。总之。不该你管地闲事你少管!”
李才犹犹豫豫还想再说。见知州大人不耐烦地一拂袖进了屋子。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先头在码头上看到张越和孟贤说话地情形。觑那光景。两人决计是认识地。而且张越一口一个孟伯父。孟贤一口一个越哥儿。更像是世家通好地格调。而那杜夫人一行和这两拨同行。张越还叫着师母。岂是能够轻易怠慢地?
见那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了个严严实实。他不禁无可奈何。心中倒憋了一股气——反正出纰漏也是知州大人出纰漏。关他屁事?天塌了也有高地人盯着。忙碌了一整天。他还是回去睡觉要紧!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在船上坐了三四天地人们如此。劳累了大半天地衙役们如此。搂着美貌小妾地知州严宽更是如此。所以。次日早晨。就连一向起居准时地杜夫人裘氏也耽搁了半个时辰。更不用说其他人。满身肥肉地严宽匆匆赶到地时候。三面屋子里地人都收拾好了行装预备启程。
“师母。东平去济南府大约三百多里地。你和绾妹虽带着不少家人。但这一路上毕竟说不好。所以我还是带人先把你们送到济南府。再去安丘上任。也好见一见先生。”
裘氏早知道孟家也对张越有意。巴不得他提出这一条。心中着实欣喜。只是这一路上和孟家同行。她也不好将喜色挂在脸上。点点头之后便对吴夫人等告辞。孟贤早就料定了这一遭。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孟敏和杜绾两个年纪相仿地姑娘家很是依依惜别。孟敏送出了一幅绣品。杜绾则是回赠了一个荷包。眼看她们在那儿说话。张越好容易才见缝插针对孟敏说了一句话。
“青州府虽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所在,但毕竟不同于南京北京,四妹妹请多保重。”
孟贤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吴夫人心中却是酸涩得紧,孟敏惊愕片刻便笑着谢过。裘氏见此情景微一诧异,心里虽不觉不妥,却还是瞧了杜绾一眼;杜绾则是低头端详着手中孟敏那幅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绣品,心头微微有些异样。
这时候,在旁边犹如透明人似的严宽方才觉察出了一丁点昨日没发现地苗头,心中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看似定不起眼的少年安丘知县一边称师母,一边对人家孟家大小姐叫什么四妹妹,怎么仿佛很有来头?及至孟贤又笑着对张越嘱咐了一番话,他那不安就更强烈了。
好容易捱着把两路人马送出了城,等到那人影瞧不见了,他立刻揪住了一同前来相送的捕头李才,厉声喝道:“那个安丘知县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孟家人这么亲热,还称呼那位杜夫人师母?你是做什么吃的,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不是大人昨儿个傍晚对小的说,不该小的管的闲事就不要管么?”
李才一句话把严宽噎得脸色发青,心中暗自解气。但他终究不敢做得太过分,少不得把昨儿个在码头看到听到的情形全都解说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昨日傍晚小地去寻大人,就是想说这事儿。那张公子看着好像来历不凡,小的生怕大人您得罪了他……”
话没说完,他便感到面前的知州大人正用喷火似地目光看他,连忙往后疾退了一步,生怕这位一个气性不好就赏他一巴掌。这是极有可能的。本是举人出身的知州平日脾气暴躁,衙役们打板子是顶常见的,再不好就是大耳刮子打上来,私底下大伙全都怀疑这一位的功名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严宽此时已经是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杜桢地学生他固然不怕,但人家和孟家仿佛有亲戚关系,那他就不得不担心那是否也是功臣子弟。一想到功臣子弟好端端的武官不当却来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只觉得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更是埋怨起了昨晚上连个暗示都没有的孟贤。姓张……这京城里姓张的公侯伯似乎还不止一家,千万别是最显赫的那一家就好!
想到这儿。他愣是打消了立刻回城的主意,亲自上马追了上去,这一追就是两里地。他平日养尊处优。哪曾在这颠簸的马背上受过煎熬,等到赶上的时候早已是气喘吁吁两股酸痛,但仍是强装笑脸和张越说话。
“张大人,之前并非我有意怠慢,实在是……”平日严宽最会欺上瞒下,这会儿却忽然没了说辞,憋了老半天方才迸出一句话,“实在因为孟大人乃是上官,我绝无他意。”
张越瞥了一眼杜夫人和杜绾地那辆马车。见车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便知道她们也好奇这位东平州知州追上来地缘由,当下遂笑道:“我也信严大人别无他意。杜大人这布政使乃是从二品,乃是本省的民政长官,想必严大人也不应该厚此薄彼地。”
经张越这么一说,严宽顿时面上一红。可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称呼,他仍是厚颜试探道:“我刚刚听到张大人称杜夫人为师母,称孟大人为伯父,不知道这是……”
“原来严大人是想问这个。杜大人乃是我授业恩师。所以杜夫人自然便是我的师母。至于孟大人……”他有意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见严宽紧张地盯着自己直瞧,他便策马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孟大人和我家乃是通家之好。只不过,此事我不欲外人知晓,还请严大人保密。”
严宽见张越神秘兮兮,原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准信,待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气结。想想这伯父之说兴许是张越自个儿在路上厚脸皮认的。他差点想反唇相讥。但见张越抱手笑吟吟地坐在马上从容得很,他心里又犯了嘀咕。
孟贤那口气听着仿佛真的和张越熟络得很。倘若真是通家之好,那人家说不定真是功臣。除了英国公张家之外,还有隆平侯张家、安乡伯张家,都是靖难功臣,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于是,他也不再多问,遂又笑容可掬地至马车前向杜夫人赔罪,又和张越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打马飞奔回城。
而他这一走,杜夫人裘氏便掀开车帘召了张越过来,略询问两句便说道:“这位严大人前倨后恭,只怕有些别的缘由。元节,看来你先生的布政使只怕是不那么妥当,要辛苦你加紧赶路了。我和绾儿坐车不要紧,你若是撑不住不如也坐车。”
张越心中也同意裘氏这想法,但却不欲她多操心,因笑道:“师母放心,这点路途我还撑得住。先生素来是多智多才之人,那严知州怕只是看着皇上重武轻文,于是颇有些势利罢了。”
由东平州过东阿、平阴、长清,便是济南府。张越此前听人家说什么山东境内白莲教猖獗,还以为真地是盗匪横行治安不靖,可这一路沿着官道而行,他偶尔也在茶棚歇脚喝茶,在驿站歇宿一晚上也会和驿丞驿卒聊聊天,倒是发现情形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但凡问起那段沟通南北漕运的会通河,人们立刻谈虎色变不胜其苦。
因着在东平州的遭遇,他这一路干脆隐瞒了自己新任安丘知县的身份,只是身着青衫前后奔走,找人闲话的时候人人都把他当作主人家的长随,说话都少有顾忌。于是,整整四天时间,他倒是对这山东境内的情形有了更深的了解。
济南府号称山东第一府,历来便以名泉闻名天下,名城气象自然不是东平城可比。一行人初进济南,张越便让连生去打听承宣布政使司在何地,问明之后便带人直奔那儿。到了地头,便是一座整齐的衙门,门口倒是站着几个差役模样地汉子,虽比不上桩子,但也有些气派。然而,看着这衙门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他不禁觉得此地仿佛有些冷清。
这承宣布政使司号称司,与六部均重。布政使入为尚书、侍郎,副都御史每出为布政使,算得上是地方上极尊贵的官员,怎得会是这样门庭冷落?就算杜桢新任布政使乃是超迁中的超迁,但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想不明白的他只得从马上跳下,亲自带着连生连虎往那衙门走去。见有差役上前拦他问话,他便沉声道:“烦请禀报杜大人,就说学生张越护送杜夫人和杜小姐前来!”
那差役瞧着张越年轻,听到学生二字就是一愣,待听到杜夫人和杜小姐,他呆了半晌方才知道是藩司大人的家眷到了,立刻回头嘱咐一声,拔腿就往衙门里头赶去。其他差役忙也上来迎接搬东西,不多时便惊动了街道上的其他人。自然,无数打探消息的人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踮起脚尖观望了一会便各自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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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制策不但考经义,更考时政,今科殿试制策却是闻所未闻:
“月者,日月也。票者,宝钞也。集日月而汇宝钞,是为月票也。……朕受命于天,务以月票换风调雨顺,江山永固。故唯拉票为当务之急。……诸生于经史时务之熟矣,凡有裨于拉票,其详陈之,毋隐,朕将亲览焉。”
待听明白今科制策乃是论拉票时,张越心中顿时生出无比荒谬地感觉:皇帝居然要靠月票进贡上天诸神来换取年年风调雨顺,真不容易啊……难道我穿越到起点某作者的书里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步也错不得
济南府之内既有济南知府衙门,又有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布政使从二品,知府正四品,品级不过三级之差,权力却相差不小。虽说布政使统管本省钱粮民政,职权极大,然而,布政使下有参政,左右参议,品级皆与布政使相差无几。若是布政使新到任,底下却不曾换这些属官,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无论如何都烧不起来。
杜桢上任才半年,诸事尚不曾理出一个头绪,却不想前时接到张越急信,说是自己的家眷要来。所以,此时面对重逢的妻女,他虽有几分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头痛。好在屋子早早地就让人收拾好了,此时他眼看裘氏带着杜绾欢欢喜喜地去安排,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实在劝不住师母。”此时,张越看到杜桢眉头紧锁,只得开口解释道,“师母说什么夫妻当共同扶持,还说什么您若是不带家眷容易被下属诟病,还说她实在担心山东这边的情形,纵使在北京也是夜夜难眠。我苦劝无果,只得亲自护送她们过来。”
“你师母就是这脾气,这事不怪你。”
杜桢转过身来,对张越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把你派到山东,而且还偏偏是安丘知县。你这一路过来,想必该听的该看的都已经有所了解。其他的我也不对你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我虽是师生,但既然在一地,又是上司下属,那便是秉公办事。像如今久别重逢初见面也就罢了,日后公务往来,该如何你应该清楚。”
情知这是应有之义,张越忙答应了。师生俩一路来到书房,张越一踏进去,发现此地比北京的杜府还要简朴。或者说寒酸,他心中顿时更加嗟叹。杜桢在书案后头的酸枝木太师椅上落座,他忖度片刻也不在下头椅子上坐,而是上前侍立一旁。
“你的品行我信得过,但在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子之前,治理一地的才能谁也看不出来。自然。这僚属也不是那么容易镇压的。我只嘱咐你三条,第一,安丘靠近登莱,须防盐务;第二,山东民众徭役极重,前有会通河,现有大清河疏浚,需得提防民变;第三,是最要紧的一条。也是我这次上任山东的重中之重,那就是锦衣卫侦知此地白莲教猖獗,朝廷预备根除此毒瘤。”
不等张越回答。杜桢便又感慨道:“说起来,这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倒是比他的前任纪纲尽心竭力。纪纲除了会大肆铲除异己诬人罪名,其余的什么事情都不用指望,倒是如今地锦衣卫……这个你看看,最好记住,这底稿我稍后就要焚毁。”接过杜桢递来的那张纸,张越从头到尾看完,当即明白这就是所谓锦衣卫的情报。想到一贯用来侦缉百官的锦衣卫能够在这方面也派上用场,他不禁心中一动。便趁势问道:“先生,这是皇上转来的,还是锦衣卫山东卫所直接送来的?”
“之前几份都是皇上地廷寄,后来皇上允准若有消息,就由山东卫所发到我这儿来,也就免得多跑一趟。皇上之前提过这是锦衣卫那位袁指挥使的提议,这倒是好,除了他别人谁也不敢提出敢要锦衣卫协同办事。皇上日理万机,也不耐烦看这些。如今转到我这儿却也便利了。你初来乍到,先以熟悉政务为主,其他的事情不用操之过急,只需心中有数即可。”
师生俩又说了一番公事,随即略聊了两句,杜桢便想起另一件事,那张冷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说起来你这回殿试的成绩也就罢了,后来居然和人家斗气斗文?皇上还命人把你那篇文章专程送了过来,说是奇文共欣赏。我看了之后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你殿试的时候能做出如此绝妙好文。今科状元必然是你;若是馆选,一个庶吉士也决计跑不掉!”
一番话说得张越着实汗颜。正琢磨怎么把话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