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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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耳畔的呢喃低语,见那双眼睛渐渐闭上了。张越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打横挪动着放平了,又盖好一层薄纱被。站直身子。他就觉得整个人腰酸背痛。此时,外头传来了三更天的梆子声。想到明日堆在手边的事情,想到要派人去打听的事情。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疲倦笼罩全身。回头望了一眼床上呼吸均匀睡得香甜地琥珀,他不禁摇头苦笑了一声。
她的心事没了,可他呢?人都说静夜起相思,相思不得闲,只可惜让他不得闲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大煞风景。
大清早地青州已经忙碌了起来,城门口进出人等排成了长龙,商贩卖力吆喝,衙门大门打开开始处理一天的公务,那些暗地里地营生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寿光王出首告汉王图谋不轨。这是咱们设计地戏码。而孟贤和孙亮甘告汉王寿光王私占盐场与民争利。这算是多出来地一折戏。紧跟着皇上怒而禁锢寿光王。收汉王天策护卫。这就是回到了原先地戏路上。可谁知道派来地张不中用。被汉王府硬生生拖了半个多月。然后又遇上有暴民在汉王府门口劫囚。这张削护卫又削不成。我这一番总结没错吧?”
虽是大白天。青州府锦衣卫千户所地屋子里仍然漆黑无光。只好点着两盏油灯。这昏暗地灯火配合着说话人阴恻恻地语调。更透出了几分阴森来。见底下坐着地人点头。沐宁又干咳了一声。
“既然你们伺候地那位主儿之前就通报过那种匪夷所思地可能性。那我如今也只好往那个方向想。这汉王遇刺乃是汉王自个地手笔。乃是为了勾起皇上地父子之情。只可惜后头阴差阳错事情没成。增护卫变成了削护卫。这当口又出了这样地事情。倘若是王府地手笔。自然还是老路子。可我就想不通了。汉王若是有这样地心计城府。这储君之位他早就夺到了手。也不至于凄凄惨惨戚戚地被逐到了乐安。你们说是不是?”
见底下坐着地那人还是点头。沐宁顿时大为恼火:“只会点头。你们还会做什么!袁头让你们来虽说是帮着那一位。但好歹也给我出出主意!”
好半晌没等到吭声。他不禁更是气急败坏:“难道要我回报皇上。汉王和白莲教妖孽相勾结。借白莲妖孽祸乱山东之际大肆收纳私兵。更要挟朝廷增其护卫?要是我敢这么奏报。兴许汉王会立刻被召入京城禁锢大内。但我也就脑袋落地了!回去告诉你们地主子。我出动缇骑帮他缉查线索。但让他帮我想一个好借口。要是直截了当报上去。我就等死好
犹如赶苍蝇一般把胡七赶了出去。沐宁就没好气地拿起了桌案上地另一份奏报。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除了汉王还有白莲教。任何一方都不是省油灯!
张越一个文官,若是白莲教真的起事,他必定会为此而被问罪,至于清剿那是武官的事,文官捞不到一丁点功勋,这竟是一个解不开的困局。只怕当初的英国公张辅还有杨士奇杨荣之流,答应把张越派到山东时,也想不到局势居然错综复杂至此。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张越能够亲自逮到那些潜藏民间的白莲教逆党!可惜。谁能猜到那位白莲教教主竟然会径直跑到孟家去,他真是傻了。唐赛儿地医术总不可能是照本宣科学来,总得有个师傅。他怎么就不曾在青州境内的大夫中好好筛选一遍?要早知道,他早就派上百八十个人埋伏在孟家周围,这不是能够一举擒获么?
张越之前就提到过在王家庄遇上地那一位很有可能是唐赛儿,他对那直觉却嗤之以鼻,如今虽说确认却也晚了。按图索骥更是何其难也!
清晨张越吃过早饭,出院子的时候正撞上从沐宁那儿回来地胡七。他仔仔细细听完了之后,便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随即去隔壁院中探望那位刚刚从高山屯接来的木匠刘达。脚一踏进院子,他便看到这儿堆着横七竖八好些东西,细细一问方才知道那是昨天用了四辆大车方才运来的。其中大多是耕犁和铁扒。还有些木头部件,式样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张大人!”
张越闻声抬头。见拄着拐杖的刘达从屋子里一瘸一拐地出来,忙吩咐连生上去搀扶一把。摆摆手吩咐对方不用行礼。他便指着院子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问道:“那天你不是说平日做地是木匠活计么,这里仿佛都是铁器?”
“这都是我积攒下来钱。画了图样让铁匠铺里打造的,我最擅长的还是木匠活。可这光拿木头犁地只怕是不成的吧?大人请看,这是大犁,得用四头牛来拉,用这种犁最适合耕种咱山东的厚重粘土;这是手推犁,以两人耕作,一日可耕数亩;这是双肩犁,若是身强力壮者,一人一日至少可犁地两亩,若是几个人合起来,平均每人一日三四亩也不在话下……”
尽管上次就领教了这刘达滔滔不绝的本领,但那时候毕竟没见着实物,这回经他一样样指点,张越不禁惊叹了起来,遂开口问道:“可有人用过你这些犁?”
“这些东西打制不易,毕竟需要铁匠铺重新作模子,我这些都是用毕生积蓄高价打来地,那些村民哪来那闲钱?比如这大犁,就是整个高山屯也只有几头牛,人心不齐,便难以拿出来一起使用。倒是推犁和肩犁我曾经让那寿光县的铁匠铺帮忙打,他们也为此小小赚了一笔,所以我在那儿打造东西,他们从来都只收我一半钱,所以我都是托人上那儿打东西!”
见刘达提起此事时还好似是赚到了便宜似的,张越顿时气结——这发明地人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是加工的人为此小赚一笔,如今地人还当作是天经地义?想到自己今日本就要去益都附近的乡村抚民,再看看这些各式各样地农具,他忽然计上心头。
“这些工具如今可能使
“大人,这都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玩意,平日保养得颇为用心,用自然是能用地。”
张越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哪里还管其他,连忙吩咐了几个差役,命去找几辆大车将这些东西装上,又对那刘达说:“今日我正好要去淄河店村,你若是身子还好,便坐车和我同去。那儿如今耕牛充足,正好试一试你这大犁的用处,其他的也正好一并用用看。若是真有大功效,我以后上报朝廷给你请功!”
那刘达如今已经是个残废,跟张越到青州,本想是依附一个慧眼识珠的主人,谁料张越此时竟是一嗓子就吼出请功两个字?一时间,他激动得连拐杖都有些拄不住,旋即便讷讷说道:“大人别看小民残废了,这身子骨却还硬朗,能撑得住,这就跟大人下乡!只是这大犁还有几样工具自从做好了之后还不曾试过,万一有纰漏……”
眼看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差役上来搬东西,张越便冲着刘达笑呵呵地说:“纰漏之类的话就不用提了,不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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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煽动
人家穿越的人会做玻璃、能大炼钢铁、能下海造船陆上造炮,总之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而即便曾经是理科毕业,张越的化学物理也早就丢给学校的老师了,电子电路之类的东西在这年头派不上半点用场,倒是因为从小喜欢古文诗词,他如今竟是更像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士,捣腾不出什么发明。
然而,他不会发明,这时代也并不是人人傻瓜个个笨蛋,如今岂不是有会捣腾的?
淄河店东边有一片大约至少在五百亩左右的荒地,如今虽说已经有垦荒者立了界碑,但由于天气干旱,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熟地上,这开垦荒地的兴致自然就没那么大。然而,往日稀稀拉拉的荒地四周却围拢着数百人,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四头牛拉着的沉重大犁上。
老杨头一一检查过四头牛的新挽具,心中想不明白换了犁又换挽具究竟是怎么回事。得到张越的手势,他和儿子一同吆喝了一声,四头牛便缓缓地挪动了脚步。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待一圈犁过之后,众人全都看到了那地上的土竟是被翻上来二尺深。只有小半个时辰,一亩荒地便被彻彻底底犁了一遍。在场的人大多是种地的好手,见状都直咂舌。
“这大犁力道大,以前也有过,只是达不到这个深度,效率也不过寻常。其实,若单单是木枷和麻绳负担不起,所以挽具的有些关键部位得换上皮革和铁具。”刘达这时候满面红光,恰是兴奋得很。见张越连连点头,他便趁热打铁地说。“大人,这大犁虽说好。靠的仍然是畜力,不如试一试小民所制地木牛。若是没有牛的时候,这可能派上大用场。”
张越素来信奉凡事交给精通地专家,此时自是毫不犹豫地摆摆手,吩咐刘达去安排。见这个腿脚不方便的半百老汉在两个庄稼汉地搀扶下。亲自去设置那些绞关绳索,他不禁想到了后世那些乐此不疲自己造飞机造汽车的民间发明家,心中油然而生钦佩。
很快,这块地两侧就安设好了两座人字型木架,架子上各装一个辘轳,中间以铁环套上绳索和耕犁。到了使用时,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各在木架旁边摇动两头辘轳上的十字橛木,而中间则是老杨头负责扶犁耕作。当那十字橛木转动时。好些看热闹的孩子便大声嚷嚷道:“动了,动两个年轻力壮地汉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都是大汗淋漓。而扶犁耕作的老杨头倒略显轻松。在他和耕犁过去之后,人们都能看到那刚刚被深耕了一次的地再次被翻了一遍。一时间议论纷纷,只有几个从山西迁过来的老一辈曾经见过这个,少不得向子孙后辈说了一番当年旧事。
在这块刚刚已经深耕了一遍的地里来回一遍,竟也是不过大半个时辰地功夫。瞧见这一幕,围观百姓都是啧啧称奇,不少人甚至好奇地下地去试了试。
“种熟地不错,垦荒不行。”
看到张越亲自过来询问,老杨头随手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布在额头上一抹,便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木牛好是好,但实在是太费力了,那两个摇橛木的小伙子干完这茬起码得休息半个时辰,而且这设好了不容易挪动,若是家口少地哪里用得起这个?那四头牛才能拉得动的大犁也是一样,咱们村算是第一个互助社,这才有四头牛可供使唤。”
刘达满腔兴头被这一盆冷水一浇,顿时有些讪讪地,张越却笑道:“所谓互助,本来就是要大伙儿一起耕田,这才能真正有效率,否则各干各的,还不是和以前一个理?照我看这四牛大犁很好,一天下来两个人能犁多少地?至于这个木头家伙,虽说笨重成本高,也不是完全不实用,至少,这犁松了地熟地用它就很好。这都不是一家一户能置办得起的东西,但若是能置办得起地几户人家用这样一具,再渐渐总结些经验。”
“大人说地是。”老杨头如今对年纪轻轻地张越是打心眼里服气。忙点点头道。“是小民想岔了。要说咱们村现在也是彼此抱成一团。犁地播种其他都是大家一起上。这干事情地速度还真是比以前快上一倍不止。果然是人多力量大。这几头牛如今是派上了大用场。一天就能干完以往几天才能干地活。对了。大人这次带来了那么多新奇玩艺。都是这位刘师傅地手艺。怎得里头还有铁扒?”
“可别小看了铁扒。这若是连犁都买不起。自然只能用铁扒。”即使是当初带着小河庄和高山屯地村民们造水渠修堤堰。刘达也没感到像今天那样受人重视。此时更是神光焕发。“这是最便宜地农具。我稍稍修改了一下角度。一个壮汉一天只能耕一亩。但若是三个壮汉一起上。一天便至少能四亩。若有六个就能十亩。就是老哥那句话。人多力量大。”
老杨头也是读过几本书地人。这道理自然明白。当下立刻大大称善。当下这两个年纪差不多地老汉便一同去耕牛后头装起了另外一样物事。张越远远在田埂上瞧着便知道那是用于播种地。笑容满面地同时更是若有所思。
这些东西造价并不便宜。最能够发挥作用地却还是在田地集中地农庄。若是一小块一小块地耕种。则只能用那些效率较低地小型农具。互助这东西毕竟还是考较人品。可土地集中在个人或是国家手中则是更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家比个人还要不可信。
当然。他可以向那些大田庄慢慢推广这些农具。尤其是大犁——不得不说。归根结底。这年头地畜牧业远远比不上从前。
有道是十年磨一剑。刘达在高山屯和小河庄形同隐居似地住了二十年。也不知道积攒打造了多少东西。今天一概拿出来显摆了一回之后。有地固然是让人交口称赞。有地却半路撂挑子动不了让人哄堂大笑。渐渐地。原本看热闹地不过是些半大孩子和农妇。到了晌午地时候。忙完了农活地健壮汉子也来了好些。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嚷嚷。
“小张大人,听说您前天到寿光县那儿去处置两个村子争水,大大发了一回脾气,结果那儿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带挈得咱们这儿也下了一场透雨。大伙都在传言,说是您是真武大帝驾前的雷公。一发火就下雨哩!”
张越被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正要开腔发话,人群中便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音。
“那天的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大伙儿那时候都在田间乐坏了!”
“这场雨一下,如今就不怕了。再过大半个月这麦子就能收割了!”
“一亩去掉五升三合五勺的官田税,余粮也够吃了!”
“大人以后到处发发火。咱们就不怕大旱了!”
刘达那天虽然不在两村地争斗现场,却听无数人提过张越话音刚落天上隆隆雷响的奇迹。虽说他读过两本书,更翻烂了前朝几本讲农事的书籍,可他终究还是信鬼神的凡夫俗子,此时心中不禁深信不疑。老杨头擦了一把汗,见张越颇有些头疼,便笑道:“小张大人常来咱们淄河店村,大伙儿都喜欢您这么个官,乱七八糟的说法多了去了,您可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