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1-80)-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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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回过神,忙抬脚跟上。
二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要上车时。周六郎大步而来,手中拎着一只三尺长的反曲弓,额头还有未散的蒸蒸汗气。
“这时候出门?”他绷着脸说道。
婢女看他一眼,嘻嘻一笑。
“六公子,送我们去吗?”她问道。
周六郎看着程娇娘。
那女子视线都没转过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来了人。
“你们又去哪里?”他咬牙问道。
程娇娘转过头,看向他。
“去,吃饭。”她说道。
吃饭!
哪一次自以为是博她欢喜请她吃饭,结果,竟然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此时她偏这样说,分明是旧事重提讥讽。
周六郎咬牙看着她,将反曲弓甩上肩头,越过她大步而去。
午时时分是周夫人过问家事的时候,院子里来往的仆妇很多。
听的门内脚步声,外边的婢女们拉开屋门,几个仆妇鱼贯而出。
“叫人牙子来吧。”为首的妇人说道。
院子里跪着的半芹惊骇的抬起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要卖了她?
“妈妈,妈妈。”她面色惊慌,跪行向前,“我错了,打我骂我罚我,不要,赶我走啊,不要赶我走啊。”
为首的妇人几分不耐烦。
其他人看到了忙摆手就有两个仆妇上前架住半芹。
“夫人,夫人,我错了,您打我骂我罚我都好,不要卖了我,不要赶我走啊,我不要走啊。”半芹用力的挣扎,推开两个仆妇向屋子里跑去。
“怎么回事啊?夫人病着呢!”廊下的妇人大怒,喝道,“些许小事,也来惊扰!”
院子里的仆妇慌了,忙上前按住半芹,三下两下就塞住嘴向外拖去。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啊!
半芹挣扎着看着越来越远的屋门,徒劳的伸出手,泪水模糊了双眼。
此时张家宅子前,婢女敲响了门。
“素心!”老门房打开门喊道,却见婢女受惊吓一般,冲他忙忙的摆手。
“老才叔,我现在不叫素心了,你别乱喊。”她忙忙的压低声音说道,一面害怕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
马车安静的停着。
婢女的名字多是主家给起的,每个人主人的喜好不同,换名字也是很常见的。
老门房忙点点头。
“那你现在叫什么?”他问道。
“半芹。”婢女说道。
“半芹?”老门房愣了下,“你找半芹?还是你叫半芹?哦。”
他又恍然。
“对,对,太爷把你们置换的,原来半芹等的是你家的主人,可不是嘛,快,快。”他忙说道,又喊着身后的小厮,“半芹姐姐等了一上午了,快去告诉她,人来了。”
小厮应声是撒脚跑了。
婢女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解释不清,干脆也不解释了。
“老才叔,你去给太爷通报,就说我家娘子来了。”她说道,一面疾步转身向车走去。
直接通报,也不说老太爷见不还是不见,怎的如此笃定?
老门房摇摇头,依言让人去说了,果不其然,这边婢女才扶着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女子下车,里边许多人涌出来了。
丫头一路疾行而来,到了门边,反而脚步停下了,眼泪早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程娘子,老太爷命请进去。”
老太爷那边负责待客的妇人含笑恭敬的迎接。
丫头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婢女扶着一个女子迈进门,虽然斗篷几乎裹住了全身上下,什么都看不到,但丫头一瞬间还是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记得初见那娘子,端坐卧榻边神情木木,记得她自责鲁钝,那娘子一语安慰,记得她说愿退而求其安稳陪同去道观。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合心意,也不是不可能。”
那娘子这样说道。
原来这一句话,并非是随口说说,原来娘子真的说到做到了。
娘子给了她不鲁钝的手艺,给了她吃的喝的,给了她名声,给了她地位,给了她人生在世能得到的一切。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合心意,自然是可以的。
“娘子。”她终于喊出声,疾步过去叩头,伏地大哭。
这场面让门前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家的宅院小,哭声穿透墙壁传到张纯的书房。
“这是怎么了?”研读的经书的张先生不由皱眉。
家中仆妇丫头不多,且奉行宽宥仁和,别说哭了,日常连拌嘴的都几乎没有。
他待要让人去问,那哭声又听不到了。
张纯摇摇头,低下头接着看书。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请教
张家老太爷的厅堂里,程娇娘解下斗篷兜帽,跪坐下来。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她施礼说道。
主座的张老太爷含笑略一点头还礼。
“娘子,别来无恙。”他笑道。
两厢坐定,门外张家的丫头捧茶。
“我家娘子要白水。”
门边左右各自跪坐的丫头和婢女同时开口说道。
张老太爷哈哈笑了。
此时周家,周六郎将手中的弓冲坐着等候的秦郎君扬了杨。
“对,就是这把弓。”秦郎君说道。
周六郎顺手一扔,一旁的婢女忍不住低呼。
秦郎君毕竟是不全之人,这样重的长弓能接得住吗?
六公子跟这秦郎君相交,似乎总是记不得他是个不全之人。
这边秦郎君伸手捞住,身子到底是被带的一歪,差点摔倒,因为腿脚移动不便,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哈哈笑,将长弓举起来,伸出手用力拉。
弓弦纹丝不动。
秦郎君咬牙用力,清秀的面容都变的紧绷,带上几分强硬,弓弦终于勉强被拉开了。
“不错,不错,一石三斗,比那些五六斗的猎弓有劲多了。”他说道,“走,这次试试用这个玩射柳。”
周六郎坐着没动。
“怎么了?”秦郎君问道,“又想你妹妹了?”
周六郎瞪眼看他。
秦郎君哈哈笑了,将手中的长弓转了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才是罪不可恕。”他说道。
“我知道我的错。”周六郎绷着脸说道。
他这么干脆的认错,倒让秦郎君有些意外。
“也有我的错。我偏见之成,想到了从并州回江州的奇处,却没想到傻儿也能痊愈,如果当时多提醒你一下…。”他笑着摇头说道。
“这管你什么事!”周六郎打断他,嗤声,“你以为你真成神仙了?什么都想得到?再说这算什么偏见,谁能想到痴傻儿竟然……”
痴傻儿竟然能痊愈,还变成了聪明人。
谁信?谁信?
世人谁会信?要不然怎会有遇仙的传闻如此流传。
秦郎君哈哈笑,举起茶杯。
“你不用开解我,我可不像你。能认错。不能解错。自我折磨,我啊,对自己好得很。你放心。”他笑道。
周六郎没说话,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你错没有怜悯仁心了。”秦郎君说道。
如果有怜悯之心,周六郎不会不去见这个表妹,或者哪怕多说几句话,如果这样,他一定能发现自己表妹的不同,也就不会造成如今的误会。
“这一点我承认,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他绷着脸说道。
这个痴傻儿。是他们周家不愿提及的污点,恨不得抹杀干净,这个痴傻儿,累坏了周家的名声,成为祖母以及姑姑一生难解的郁郁的重担,他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秦郎君点点头。
“没错,这是事实,所以这也是,你们矛盾无法化解的结点。”他说道,伸手按了按额头。
周六郎放下茶碗,看向秦郎君。
“十三。”他说道,“你帮了我两次了,第一次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没那么容易带她来京城。”
秦郎君摇头笑。
“不,不,这说来不是我的功劳。”他说道,慢慢的饮茶,“只是,恰好她想来罢了,最多,也是给了她些许方便。”
说罢看着周六郎。
“这是很让人挫败的感觉吧?”他笑问道。
周六郎沉默一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十三。”他再次抬起头看着秦郎君,说道,“第二次,你借酒装疯与她说委屈,是在替我说话。”
秦郎君看着他微微一笑。
“十三。”周六郎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做,好彻底的与她了结了这件事。”
“这个。”秦郎君看着他,亦是整容道,“这个,你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你想如何了结?”
周六郎吐出一口气,看向门外。
“我想如何?”他说道,不由咬牙,“端要看她想如何!”
屋门被拉开,半芹被推进去。
“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一个妇人说道,“好说好散,到别人家好好的做事,丢了的脸面,再找回来,也算婶子我看得起你。”
半芹形神恍惚,被推的有些踉跄,跪坐下来扶住卧榻。
“叫了东街的人牙子。”
“家里人手不够,江妈妈让再买一个。”
“我当时都说别让她来浆洗房,上面不听,乱拨人,这些跟过娘子公子的丫头都娇养的很,什么都干不了…”
“当时就该卖了…”
妇人们在门口闲谈说话。
半芹跪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环视四周。
“喂,你快点收拾。”一个妇人催促道。
半芹回过神,跪行几步。
“婶子们,婶子们,求求你们,我,我想去见见,见见…”她颤声说道。
“见谁?”妇人皱眉问道,旋即又笑着摇头,“我说你就趁早死了心,安安生生的跟着去,这里就别想了,别想见六公子,家里的男人们不管后院的事,你敢求到六公子,你以为六公子开口,夫人就能留下你?只怕,那样就不是把你卖给人牙子那么简单了。”
半芹摇头。
“不是,我不是见六公子,我是,是,见…”她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见娘子?有什么脸见的?如今有难了,又想到她了?
半芹伸手捂住嘴呜咽伏地。
罢了,罢了。
“婶子们,我,我,我想换件衣裳,梳洗一下。”她抬起头一面胡乱擦泪一面说道,“你看我这样子,挺难看的,等会儿人来了,看着不好。”
妇人们打量她一眼,点点头。
“行,这就对了。”一个说道,“你快点。”
门被拉上了,半芹坐在地上环视四周。
如今娘子过的很好,身边的丫头也好,听说起来周家老爷夫人都不敢慢待,总之,娘子过的很好。
她没什么可牵挂的,再说,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牵挂。
只是到底没有再见一眼……
见了又如何,娘子早已记不得认不得她了。
如此,更好。
她跪坐好,冲着程娇娘院子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秦郎君坐在轿子上,再一次拉开了的长弓。
“我大概练半年就能收放自如了。”他兴致勃勃说道。
前边周六郎大步而行,手里也拎着一把弓。
“六郎,我不是敷衍你,你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千万别去招惹她,离她远远的,她爱怎样就怎样,如此让她自在,比你去认错要好得多。”秦郎君笑道,“其实你跟她根本就算事,多数是你庸人自扰。”
“现在是她故意生事的!”周六郎气道。
“相交贵以诚。”秦郎君说道,一面用手中的箭拍周六郎,“你先拍拍你的心问问诚不诚?别问她如何。”
周六郎转身,要说什么,就听一阵喧哗,又有丫头仆妇乱跑。
“快来人啊有人上吊自尽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相借
“死了一个丫头?”
听到来报,周老爷吓了一跳。
里屋咳嗽连连要死要活的周夫人也安静了下来,不用仆妇搀扶走了出来。
怎么会死了一个丫头?
真是晦气!
不仅是人家抬着死人来自己家,自己家里也有死人了!
“怎么回事?”她问道,“怎么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
奴婢是物,可以买卖置换,奴婢也是人,自然会死会伤,但却不能被主家任意处死,闹出去官府可是要追问的,虽然基本上都会不了了之,但到底是少不了一通麻烦。
当年三司计相毛文才那般地位,因为杖毙一个婢女,被御史应是告的不得不外放而去,毁了大好的前程。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麻烦事?原本他们的日子可是好的很!
都是从那个女子进门之后……
周夫人心中闪过念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快说,怎么回事?”她忙看着仆妇再次喊道。
“夫人,夫人,是上吊但发现的及时,没死,没死。”仆妇忙说道。
周老爷和周夫人松了口气,没死就好,又很是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周夫人问道。
“就是,就是那个浆洗房弄坏了夫人衣裳的丫头,本说要卖了去,结果就想不开了,方才趁着屋子里没人悬梁了,亏的是外边有人发现了。救的及时…”仆妇说道。
周夫人闻言大怒。
“如此贱婢,犯错已经是错,竟然以死相要挟!”她喝道。
“爱死死去,死不了。也给我扔出去,什么东西!”周老爷说道,甩袖子不管了。
下人房这边聚集了很多仆妇丫头,嘈杂的交谈,看着这边的屋子指指点点。
不多时,里边抬着一个丫头出来了。
“真是本事了,竟然敢寻死。”
“想赖着不走吧,不过没用,老爷让扔出去…”
仆妇丫头们口无忌言叽叽喳喳正说的热闹,听得后边丫头们呵斥。回头不由吓了一跳。
“六公子!”
大家忙施礼让开路。
抬着门板的小厮男人们也忙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