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1-80)-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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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二爷脚步一顿。
半芹?
是谁?
“娘子,娘子,这就是你父亲,这就是你父亲。”半芹又拉着程娇娘喊道,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竟忍不住哭起来。
“先别乱喊,谁是谁父亲!”程二爷喊道。
“你这女子哪里来的?可是认错人了?”程大夫人也上前来了,沉声说道。
半芹哭的不能说话,也说不清话,程娇娘便迈上前一步,伸手掀开幂蓠。
“父亲。”她说道,屈膝蹲礼。
这女子好相貌,乍一看到真有些面熟。
程二爷和程大夫人愣住了。
“你哪个?怎么能乱喊人父亲?”程二爷回过神喝道。
“老爷,您忘了,您说会去道观接我们的。”半芹哭道,“道观被雷火劈了,我和娘子便自己回来了。”
夜空中似乎响起一声炸雷。
程二爷和程大夫人神情恍然。
还真不是乱喊父亲!还真是他的女儿!
程大老爷也呆住了。
“那个,傻儿?”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老爷,是并州道观寄养的大娘子回来了。”仆妇说道。
程大老爷手里的宝剑慢慢的放回桌上。
“是她啊。”他喃喃说道,吐了口气,又想到什么,紧张起来,“周家的人也来了吗?”
仆妇一时恍惚都没想到周家的人是谁,程二夫人却想到了。
周家,自己丈夫先头的妻子的娘家,自己进门之前,还屈辱的被周家的人以长辈的身份相看过,如果不是自己娘家得力,自己还要对着一个周氏的牌位敬茶。
程二夫人不哭了,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攥起来。
是她的女儿啊。
程家二房的嫡长女回来了。
“什么?嫡长女?”
内院深处,散了头发躺下的程七娘猛地坐起来。
“我多了个姐姐?”她瞪大眼问道,细白面容泛起红潮,染了嫩红指甲的尖尖葱指指着自己,“我不是长女了?”
正文 第五章 如何
程家的灯火几乎亮了一夜。
程家两兄弟并夫人都坐在程大老爷的屋子里,仆妇熬了醒神汤送过来。
“睡了吗?”程大夫人问道。
仆妇点点头。
“两个一挨床都睡下了。”她说道。
“行礼都看了吗?”程大夫人又问道。
“看了,没什么东西,银钱没有,只有随身的几件衣裳,炉子,空的食盒,别的什么都没有。”仆妇说道。
听她说来,屋子里的四人面色都有些怪异。
靠着这些东西,就能从并州走到江州来?去趟城郊的大佛寺上香都不够吧?
程大夫人摆摆手,仆妇们依次退下了。
“那孩子离家早,我都记不清什么样了。”程大夫人看程二老爷说道,“你看着,是不是啊?”
当初周氏进门,两年无孕,一家子急的什么似的,好容易怀上了,虽说生下的是个女孩,但一家还是高兴的很,老太爷那时尚在世,亲自给起了名字,没想到长到六个月看出问题了。
“别的孩子眼睛都能跟着人了,她却呆呆直直的,别的孩子都会坐了,她却不会,勉强能翻身,原本以为是胎里带弱,好吃好喝的精心养着,但渐渐的问题越来越多,流口水目光呆滞不会说话,等到一周岁的时候,终于确诊为傻儿。。”奶妈坐在席垫上细声细语的说当年事。
程七娘穿着雪青纱衣抱膝坐在榻上,八岁的她已经明眸皓齿,灵动可人。
“还是个傻子啊?”她喊道。
奶妈忙冲她嘘声。
“我的娘子,你小声点。”她说道。
“我不要。”程七娘声音越发大了,将旁边的枕头扔出去,“一个傻子姐姐,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屋子里的闹声传出去,外边值夜的丫头们都缩头不敢言。
程七娘娇生惯养,脾气一向不好,闹起来可没人敢惹。
这边的程二老爷心情也不好,只是到底不是孩子,脾气是不能乱发的。
“我哪里知道,当年她娘死了,就直接送道观去了。”他说道。
“说的什么话,你是她父亲,你都不认得,难道我们认得?”程大老爷沉脸喝道。
“那就是吧。”程二爷说道。
程大老爷气的又要起身拿宝剑,程大夫人忙劝慰住。
“当年道士说了,不让亲眷探视,送去的时候才六七岁,这女大十八变,不在跟前如何认得。”她说道。
说道女大十八变,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一刻。
“只是她们两个女子是如何走到这里的?”程二夫人忽的问道。
“是当年周老夫人留给她一大笔钱,埋在道观里,道观遭了灾,半芹挖出来,雇了人车马一路向这边来了,一个傻的一个小丫头,一路倒没人被人骗了卖了,只是钱连骗带花的都没了。”程大夫人说道。
屋子里的人点了点头,这便对了。
听着外边寂静无声,半芹从地席上爬起来,竹帘幕帐那边的程娇娘侧卧无息。
“娘子。”她压低声音说道,“为何不说咱们是如何来的?外老夫人并没有给咱们留钱啊?要是说你会看病,那岂不是大喜之事?”
程娇娘没有动。
半芹还以为她睡了,又悄悄的往回爬。
“说那个,他们不会信的。”程娇娘的声音低低响起。
半芹欢喜的转过身。
“娘子,你也没睡吧,睡不着吧。”她低声说道,声音里的欢喜难以抑制,“我们到家了。”
程娇娘笑了,心里笑,嘴上浮现的依旧是浅浅的幅度,夜色里更看不出来。
“嗯。”她说道。
“啊,娘子,你也快睡吧,明日,肯定要见很多人呢。”半芹压低声音说道,
程娇娘嗯了声,闭上眼。
夜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夜色宁静,偶尔隐隐传来叽叽喳喳人低语的声音,这并没有惊扰屋子里的主仆二人,这一次半芹很快入睡了,这大约是这丫头几个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日,程娇娘听着细细的鼾声,想要翻个身,但试了试,最终放弃了。
到家了,这里就是她的家么?
程娇娘闭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夜色深了,程家的四人相谈也暂时告一段落,说也说不出什么来。
“连夜派人去并州,再派人去周家,问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程大老爷说道,大手一摆做了决定。
程二爷夫妇回到自己的宅院,夫妻二人各自洗漱,程二爷抬脚就要去书房,程二夫人拦住了。
“是妾身错了,没问清就闹起来。”她亲自捧了茶蹲礼递给丈夫,低头凄凄说道。
见妻子肯认错,程二爷面子好看一些了,嗯了一声,没接茶,但也没再走。
程二夫人便挨过来,伸手拉着丈夫的衣袖。
“二郎,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情深所至不能自己,往日你看我可是那拈酸吃醋之人?这次听说是外边的人,又半夜上门来,我真是慌了,怕了,这么节骨眼上,万一落下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二郎,我们母子可都系在你身上。”她说道,盈盈泪眼看着程二老爷。
程二老爷续弦,是东平洲彭家的老姑娘,比他小了六岁,又新当了母亲,正是最妖娆丰韵的时候,再加上这一番话,陪上那神情,程二爷先前那气早就飞走了。
“你也是,怪不得我生气,我在你眼里是那般荒唐的人吗?”他说道,坐下来,接过茶。
夫妻终于和解,好好温存一番。
“只是,她回来了,这么突然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才是。”程二夫人说道。
“一个傻子,有什么可麻烦的,吃喝供着就是了。”程二爷不在意的说道,打个哈欠,酒意上头要去睡。
程二夫人略沉吟一刻。
想着这个傻子的事,忽的想到另外一件事。
“二郎,方才在大哥那里,你说到的绿娘十三娘都是什么人?”她转头问道。
正解衣上床的程二老爷身形一顿。
那是方才因为吵闹时他随口说出的几个外边旧日相好的,只是在嘴边滑过跟大哥说都跟那些人断了关系,没想到当时哭的那样的程二夫人竟然听见了还记得!
这都是因为那个傻子来!要不是她莫名其妙的半夜上门,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
一个傻子有什么麻烦?错了!这傻子刚来就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
正文 第六章 闲言
程府二房的东跨院,紧挨着荷花池,是大房二房共有的花园,也是夏日歇凉的好去处,家里年轻姑娘们的住处都在这附近。
一大早仆妇们来来往往伺候,但与往日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在经过一处宅院时停下脚多看两眼议论两声。
昨天半夜,这间屋子临时匆匆的被收拾出来,住进去了一个女子,据说,是她们家的嫡长女。
“我们都要往后排一下,七娘以后要叫八娘了。”十二岁的程六娘笑道。
听了她的话,屋子里吃饭的另外二个年轻姑娘都放下筷子,低着头忍着笑。
奶妈慌了神的忙过来。
“六娘子,快别逗妹妹玩。”她说道。
六娘是大房那边的嫡女,不是自己家里的庶女,她可不敢斥责。
程七娘一晚上积攒的恼火被这一句话闹起来了,扔了筷子,哭着就向外跑。
奶妈嗨呀两声忙追过去了。
见惹哭了程七娘,程六娘吐吐舌头,颠颠的走了。
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少女对视一眼。
“你还记得那个傻子吗?”程四娘问道。
“她离开家时我们才二岁,怎么记得啊。”程五娘说道,慢悠悠的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况且傻子有什么好记的,都是这样。”
她说着话,有些调皮的做个吐舌头翻白眼的鬼脸。
程四娘被她逗笑了。
“那以后我就是程五娘了。”她说道,伸手指着程五娘。
这真是好笑的事,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再次一起咯咯的笑起来。
一晚上几乎没合眼的程二夫人连饭都没吃,想要多睡一会儿,却被女儿哭闹的不得不起身。
“没人不让你当七娘,你是七娘,永远都是七娘。”她伸手掐着头说道。
程七娘抓着母亲的衣袖,大眼睛满是泪水,得到母亲的保证心里稍微安定。
“那,我不要有个傻子姐姐,别人会笑死我的。”她又开始扭着身子喊道。
如果可以,想必程家上下都是这般念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傻子扔了道观七八年,竟然没死,还回来了。
程二夫人只觉得头疼欲裂。
“好了,七娘,你吵什么吵,你瞧瞧你,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你再这样子,你也要跟你那个傻子姐姐一样,被全城的人笑了!”她拉下脸喝道。
这是程七娘最大的噩梦,她看着母亲,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程家二房一大早就乱成一团麻。
消息传到程家大房这边,几乎也是一夜未睡的程大老爷和夫人对视一眼,重重的叹口气。
“二弟一个男人家,弟妹进门晚也没见过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我看就别让他们问了,带过来我来问问吧。”程大夫人说道。
程大老爷点点头,带着几分疲惫。
“那孩子吃过饭了没?”程大夫人便让仆妇去问。
仆妇不多时回来了。
“还睡着呢。”她说道。
程大夫人有些愕然,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夏日里亮的早,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里里外外都亮堂刺目。
“一个傻子,你还指望她能正常作息吗?不就是吃吃睡睡!”程大老爷没好气的说道,“也别问了,就那样扔着吧。”
程娇娘主仆回到程家的第一天好好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半芹归家落巢心思放定,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全消,睡的是无比的踏实。
程娇娘自几个月前醒来最初夜夜不能寐,到如今睡眠越来越好,尤其是昨夜,竟然连一丝梦的没有,莫非这正是到了家,魂魄俱安的缘故。
总之主仆二人心情大好,所以当起来梳洗过后,见到那凉了的饭菜时也没什么反感。
“家里饭点早,你们新来不知道,但停了灶就不好再开,家里一大家子人,又没有单开小厨房的规矩。”廊外一个仆妇似笑非笑的给半芹解释道,一面看了看天色,“要么就再等等,这午饭也差不多要用了。”
这是讽刺她们起的晚,半芹没有理会。
“无妨,我自己热热就好了。”她说道,还冲仆妇露出笑脸。
自己热热?仆妇愣了下,果然看那丫头进去不多时在厅堂中摆出两个小炉子,打开一个食盒,里面锅铲碗筷等等器具竟然齐全,不止齐全,还很精致,好几样她都没见过。
一个傻子用的这样精巧?
仆妇看得有些呆,身后来了一个仆妇伸手捅她。
“人什么样?”后来的仆妇带着几分好奇低声问道,一面悄悄的往厅屋里瞄。
先前的仆妇摇头。
“没出来过,我也没进去,窗子开着呢,你悄悄看去。”她低声笑道。
两个仆妇低笑在一起。
看着这边半芹热好了饭菜,逐一摆在食盒里端着向睡房去了,两个仆妇也没跟进去看的心情。
“当初小时候我还记得,饭也不会吃,屙尿也不知道,到了冬天,衣服都洗不过来,整日身上臭烘烘的,先夫人在屋子里一把一把的熏香,结果呛的那傻儿一个劲打喷嚏,一个喷嚏就尿,一个喷嚏就尿。”
另一边,洒扫的仆妇们也聚在一起说笑,说到这里都嘎嘎的笑起来。
“也真难为先夫人了,这么个孩子当初真不该留着。”
“可不是当初老太爷让溺死,夫人偏不让,哭的闹着,搬来了亲家,只把老太爷气的躺了三天,灰了心,再不管这二房的事。”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先夫人为了这个傻儿拖累,二爷不喜,也没再要上孩子,倒把身子也拖垮了,早早的去了,还不是扔下这孩子活受罪,倒不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