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风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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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贫困潦倒,召集十几人冒充钱家手下到青崖滩佃户家打劫,一时忘记年前青崖湾涝灾,多数农户家徒四壁,还要靠青城财务补贴度日,两下闹僵,便闹出人命。钱金铎也声明,钱家也算青城富户,何苦取之尽锱铢,让佃户们作难,今后愿提供经费,组织保安团,保护这一带水土百姓。
如此一来,释放钱金铎,免去父亲在手下众将面前为难;抓住“匪首”处死,也算他罪有应得;让铁公鸡钱金铎大放血,给他一个教训;最关键的是,堵了媒体之口,堵了青城悠悠众口。也不失为圆满之举。
黄昏,夕阳西陲,三辆黑色轿车从叶府后院中开出。
小可一面开车,一面念道:“小爷三思,若是被老爷知道,这后果……”
叶珣在后面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骂:“你还有没点小子骨头!”
小可哎呦一声抱怨道:“您倒是钢筋铁骨,咱可是**凡胎,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叶珣踹了驾驶座一脚:“开你的车,你听我吩咐的,挨板子也轮不到你呀……”
轿车停在陇明戏园子对过的马路边,果然不出片刻,戏园门口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衣冠楚楚的栾姐夫,带了副金丝边的眼睛,显得格外文雅,身边挽了位身材高挑、着淡粉色质感下垂的衬衣的女伴。
“瞧,那就是小月霜,大姐夫的男宠。”雨萌指了窗外说。
叶珣仔细审视一番,那人削肩窄腰,时而搔首弄姿,又时而贴在姐夫的身上蹭腻:“胡说,那分明是个女的。”
“哥,那真是个男的!”雨萌缩在车座上不再理他。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霓虹灯装点下的青城的夜晚十分迷人,人们在**饮酒寻欢,尽情挥霍着青春和生命。
戏园子最靠近戏台的包厢里,栾任明一手揽了清俊娇小的小月霜,一面手指敲打着桌子,随着台上的锣鼓点摇头晃脑的哼哼,小月霜纤细的手指捏起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栾任明揽过他来,□了去吻他白皙细腻的脖颈和脸颊。
“我去后台,看看师父和师兄。”小月霜声音尖细,轻轻推开栾任明。他是科班出身的小旦,在戏园子认识了栾任明。
“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你那师兄!”栾任明没趣的嗤鼻说。
“呦,瞧你说的!我哪里是来看他的,这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师傅,让人骂了没良心不是。”小月霜挑了兰花指媚笑。
走出包厢,穿过楼廊。
拐角处闪出两个一身黑衣体型健硕的中年人,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拖他退着向楼梯去,他踢蹬着腿挣扎,口中发出的呜呜声被楼下戏台上紧促的锣鼓点和台下鼓掌叫好的声音掩盖。
娇小的身子被粗鲁的塞入一辆轿车,扬尘而去。
11巷口遇刺
“你们干什么?这还有没有王法!”栾任明被人从戏院架出来,一边挣扎着跳了脚叫嚣,声音嘶哑,然而在此喧嚣的勾栏之地却微不足道。
将他拖到一个安静的巷角,四五个黑衣打手围上来,就扯了他的衣领一阵踢踹。
“喂,我说,别往脸上打!”叶珣戴了副墨镜,环了胳膊倚在车门上吩咐。身边的雨萌也学了他的样子,端了手臂,小摸样颐指气使。
打手们将栾任明推捒到叶珣面前,栾任明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现金被打的眼冒金星,又是夜色朦胧,自然看不清那黑衣墨镜的是谁。一旁的雨萌他却认得,也大致猜出叶珣的身份。
叶珣摘了墨镜,笑的邪气,一把提了他的衣领将他摁贴到车上。
“还记得我吧,姐夫!”叶珣开口,贴近他的脸,让栾任明感受到他的鼻息。栾任明吓得体若筛糠,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就这点胆量,还学人家做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啊,扒了你这层皮,拿镜子照照你那肮脏的灵魂!”叶珣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冰冷十分恐怖。
紧接着,冰凉的枪口顶在他头上。
叶珣换了平常的语气对他说:“别人不敢动你,我不怕,为什么不怕呢?因为那是我姐姐,我的亲姐姐,她身上有我娘的血。你给我听清楚,我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绝不!”
栾任明目光突然涣散,惊恐的看向叶珣身后,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叶珣突然看到他身后的车窗上发射出的人影,隐约看到一把枪,在黑夜中指向他们。
叶珣眼疾手快揽着栾任明扑倒地上。
“突!”他们的手枪安装了消声器,一声闷响,哗啦一声,车窗被打碎,有玻璃碴飞溅到他们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珣应接不暇,打个挺翻身起来,端起手中的枪在夜色中扣动扳机。
叶珣枪快,来人立刻中弹倒地,虽不致死,却也失去了杀伤力。万没想到他的同伙从巷子里窜出来,两人联手向叶珣他们开火。
恍悟到雨萌还在一旁,小可环了她缩在一旁,她正睁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一切,看电影一般兴奋的表情。
“雨萌!”叶珣冲上去,将他们扑在身下,一颗子弹擦着身边过去,打空在黑夜中。叶珣举枪还击,枪声响彻夜空,一队警察闻声过来,围在他们身边,那两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姐夫!”叶珣突然看到倒在地上的栾任明,他身上有血迹,已经不省人事。
刘巡长凑上来说:“三少,你在流血!”
叶珣方才觉的左臂疼痛,自己左边衣袖被划破,血染红了白色衬衣。
众人驱车赶往徐一声的诊所,徐大夫披了睡袍出来迎接,看了眼栾任明,听诊器都不用,帮他号了下脉,径直去为叶珣止血包扎。
“他没事吧?”叶珣问。
“该怎么说呢……”徐大夫说:“吓晕了!”
徐大夫一句话让众人大跌眼镜。
栾姐夫用了安神的药,留在诊所休息。
刘巡长护送他们回到叶府,叶启楠已经得到消息,客厅里坐了警察厅厅长,全家人包括女眷也聚集在此。
众人簇拥了叶珣和雨萌进门,王厅长问了叶珣一些细节,叶启楠吩咐他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待外人尽数离去,叶启楠拉了儿子在身边打量,目光落在他白色衣袖上沾染的一片刺眼的血迹上。
“没事,让弹片划了一下。”叶珣解释说。
叶启楠目光望向大太太,大太太拉着雨萌笑了摇头,示意小雨萌没有受伤。
“你,跟我上楼!”叶启楠瞪了叶珣一眼,往楼上走去。
叶珣硬着头皮随父亲往楼上走。
叶启楠一脚踢开半掩着的书房门,足见了怒气。从身后捞过叶珣,想去抓他的胳膊,恍悟到他身上有伤,一只大手改变了方向,一把揪扯了他的脖领拎去墙边面壁。
叶珣不安的拧了身子回头,却见父亲脸色铁青,径直从墙角拾起那根藤条。
叶珣张张嘴,不敢动,不敢说话,看的毛骨悚然。
“站好了!”一声呵斥,吓得叶珣周身一颤,连忙回身站好。
只听身后的藤条“呼”的一声划过空气。
“啊!”叶珣夸张的一声惨叫。
叶启楠藤条滞在空中,怔了半晌,环了手臂,哭笑不得的望着他:“我打了吗?叫唤什么!”
叶珣转过身,耷拉着脑袋挑眼瞧瞧父亲。
“看着爹!到底怎么回事?”叶启楠问。
叶珣嗫嚅:“只是……只是想给栾任……栾姐夫一点教训,毕竟……毕竟……”
“用不用从头教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个小子样儿没有!”叶启楠呵斥。
“毕竟那是我姐姐,我不能眼看着她受欺负!”叶珣回答。
叶启楠打断他:“我不是说这个,我说那些人,怎么回事?”
叶珣低头,眸光四下流窜:“这就不太清楚了,不是已经责令警察署调查了么?”
叶启楠作势扬起手中的藤条,吓得叶珣缩缩脖子喃喃道:“要我说可以,您……把那东西放下。”
叶启楠擒了叶珣的胳膊一脚踹到身后:“说是不说!”
牵动了左臂的抢上,叶珣委屈的用手去捂,一边回话说:“怕是上海青霁堂的追杀令,叶珣在奉天时惹得麻烦,在街上打架扎废了一个北平富商的儿子,他出高价雇了青霁堂向全国各分舵下了追杀令,所以沈司令送我去了法国,回国以后,在北平也遇到过他们,沈司令摆平了北平分堂,所以在北平他们不会下手,谁想到了青城……”
叶启楠沉吟一会:“今后不许一个人出门!剩下的交给爹吧。”
“剩下的交给爹”,一句话,叶珣感到无比的心安,如果一直有父亲在身边,是不是母亲就不会英年早逝,他也不会海内外漂泊这么多年。
“对了,小月霜……你到底弄哪去了?”叶启楠纳闷的问。
叶珣老实说:“他应该已经离开青城了。”
叶启楠笑骂:“你小子,办起事来怎么这么匪气!”
看到叶珣安然无恙,六太太却哭了出来:“老爷呀,你给我做主啊。我这弟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活呀!三少这是,以下犯上了,还差点害死任明啊……”
叶珣这才明白,原来栾任明是六太太的弟弟,这不就乱了吗,当爹的娶了栾家的姐姐,女儿却嫁给了弟弟,更何况栾家是朱门富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来叶家做小。
“哎呦呦,”雨萌摇头晃脑的开口:“你一个小老婆生的丫头,人家把你当姐姐了吗?”
“萌萌!姑娘家,跟谁学这么口舌刻薄!”大太太听不下去。
“三妈妈喽。”雨萌实话实说,却一箭双雕,骂了六太太,捎带了三太太。
“胡说!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三太太急了眼道。
六太太哭的更凶,叫老爷为他做主,威胁说要带着孩子离开叶家,十七年后又是一个三少。
“说来也巧,天底下姓戚的人多了,即便三少是姐姐生的,也不见得是老爷的种嘛,人传洋人那套认亲的法子也有出错的时候……”三太太玩弄着指甲咕哝。
“能耐都对自家人使去了,跟狼崽子有什么区别!”六太太哭哭啼啼,推捒了叶帅不依不饶:“您这心偏到哪去了,若换了是琨儿、珉儿,老爷能轻饶了?这是不是自己的还不一定,可别到头来……”
叶珣终于忍不住发作了:“真是可笑,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是你们强留我在这里的,那下作的东西是你弟弟,可我是叶雨英的弟弟!这是我在叶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对错已经不重要了,从今往后,莫说十七年,我戚珣永生与叶姓无缘,高攀不起!”说罢就要上楼,准备收拾行李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家,他不想再多留一刻。
“叶珣!你给我站住,你有胆就出门一步试试!”叶启楠威胁到。
“哥哥……”雨萌在身后哭起来,哭得伤心。
12父子夜话
天气说变就变,正如今天,才是晴空万里,不久滚滚浓云穹窿一般压着万物,隆隆的雷声过后,大雨顺着房檐的凹槽流下,珠帘断线般散落一地。时而风起,从天边狂泻下来的雨水斜撞在玻璃窗上,瀑流而下,屋中人如置水帘洞中。
天色阴翳,叶珣的房里却没有开灯,小可不敢进卧房扰他,只和两个副官坐在小厅闲聊。
房门被推开,叶启楠一手端了餐盘进来。
小可起身忙过来接,叶启楠摆摆手示意不用,只是冷着脸吩咐他们:“都给我提个神!从今天起,三少爷有丝毫的闪失,就都仔细了脑袋!”
三人忙诺诺称是。
推开卧房的门,屋内光线昏暗,露台的门开着,窗帘抖动,时而一个闪电照亮了房内的一切,闷雷滚过,隆隆的令人心惊。
“叶珣,起来吃饭!”叶帅的口气不容置疑。
叶珣缩在鸭绒薄被里,脑袋深陷进松软的枕头,不动弹,也看不清神情。
叶帅一巴掌盖在他身后笑骂:“就这点本事了?不是要出走吗,走啊?”
“军阀!仗了人多势众欺负人。你把外面的人撤掉,撤掉我就走!”鸭绒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起来吃饭,再敢别扭就家法伺候!你说你个小混账像谁啊?”
被子里仍是没有动静,房间突然沉寂下来,一个闪电,雷声滚滚,叶珣猛然打个挺从床上蹦起来,围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
突然的举动倒是把叶帅吓的一惊,拍了他的脑袋:“你诈尸么!”
叶珣认真的神色:“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叶帅一怔:“跟我谈?说吧,谈什么?”
“我姓叶,你是我父亲,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所以你放我走吧,走到哪里我都是叶珣,是你的儿子,可以吗?”叶珣说:“你也看到了,只要我在这栋房子里,每天都鸡犬不宁!
叶启楠打量儿子一眼,嗤笑道:“是爹方才没护了你,生气了?一个家的安宁,没个人都是有责任的,打了你姐夫,你六妈妈自是不痛快,一个屋檐下的,女人家口舌利,牢骚两句又能怎样,你还真就跟个女人计较?你是爹的儿子,要走到哪去?”
“不是生气,只是……十七年了,我们不也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了吗?”叶珣说。
叶启楠笑容僵在脸上,脸色渐渐阴翳下来。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得偏激,惹得父亲不快,叶珣低下头,如个犯错的孩子般躲闪着目光。不明白为什么,每当父亲拉下脸来,便觉的发自心底的忐忑。
一只大手扬起,叶珣脸颊一热,缩了脖子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