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未卜的惊心绝恋:青梅竹马-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别想错了,舅舅虽然感谢你的好意,但即使你回家来,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事?而且你已经预支了东家的工资,哪能说辞工就能辞得了的,一个人做事开头儿最要紧,别叫人家以为你是不能忍耐而回来的,你要小心伺候主人才好。我的病也快好了,如果再见好了一点,就什么都不怕了,能够重新做生意了。嗳,再熬半个月,过了年,来年就是好年头,一切都要忍耐些。三之助,阿峰,你们再忍耐一下吧!”安兵卫说罢,擦了擦眼泪。“你很少回来,虽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让你,这是你爱吃的豆沙饼,蒸芋头,尽量吃吧!”
阿峰听着舅父这些话,觉得很高兴。
安兵卫接着说:“虽然不愿意叫你操心,但眼看就要到大年夜了,家里正为难。我有心病,并不是什么肝火,就是愁这件事。原来我刚躺下来的时候,向田街放印子钱的借了十块钱,期限是三个月,先扣去一元五角钱的利钱,只到手八元五角钱。是九月底借的,这个月就到了期,无论如何得还债。但拿目前的情况来说,哪有力量还债呢,虽然和你舅妈商量过,但她揽来的针线活即使手指头磨出了血,一天也挣不上一角钱;这些事跟三之助说也没有用。听说你的东家在白金台街有一百间出租的连檐房,单拿房租这一项收入来说,日子就过得够阔气的了。有一次我有事去找你,从门口走过,看见他家正在修理仓库,那么大的仓库,怕花一千块钱也修不完。真是个大财主,叫人羡慕。你在那公馆已经待了一年工夫,自己所喜欢的佣人想借几个钱,主人不会不答应吧?要是在这个月底,我能够央求那个债主重写一张借据,付给他利上滚利的利息一元二角钱的话,就能再缓三个月的期限了。这样一说,好像我这个人尽打如意算盘似的,不过哪怕是摊子上摆的年糕也好,如果不能在大年初一到初三这三天里买点来给三之助尝尝年糕的味道,那么做父母的太对不住这个有出息的孩子了。因为这样,大年夜那一天我手里非有两块钱不可,所以虽然不好开口,希望你代我设法借来这笔钱才好。”
阿峰听了舅舅的要求,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说:“好的,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要是不好借,就说预支工资,求求看吧。各家有各家的困难,一到里面就和从外面看见的不同了,一提钱更是到哪里都为难。不过,好在数目不多,如果拿这些钱就能对付一时,我想东家听见原由也许会答应的。今天为了这件事也不能叫他们不高兴,我马上就回去了。下次休假是在春节,那时候全家人再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过节吧。”
“那么钱是怎样送来呢,叫三之助去拿吧?”舅舅问道。
“这可真成问题。平常都忙得一点空也没有,大年夜更不会有工夫了。叫三之助跑那么远的路,实在过意不去,不过还是麻烦他吧。我一定在午前把钱准备好,等他来拿。”
阿峰满口答应着回去了。
下
山村家的长子名叫石之助,因为母亲是继母,父亲待他也很冷淡。他十年前就听说父母商量要把他送给别人做养子,从他妹妹中间挑选一个人来继承家产;他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利用独子不能废嫡的特权,从十五岁那年的春天起就任意游荡,为的是故意让继母气愤,但是他却忘了老父的伤心。因为他长得英俊,有一双清秀的明眸,附近的姑娘们背地议论说:“那个人虽然皮肤稍黑些,风采倒也不坏。”但是他却一味胡闹,有时还到品川的妓楼去,不过只在那里喝酒取乐罢了。他最喜欢半夜驱车跑到车街无赖子那里去,把他们喊醒,抖抖钱包倒出所有的钱,散给他们打酒买菜。像这样,他把挥霍当作唯一的乐趣。继母看他这种行状,就不断向丈夫进谗言说:“要是叫这孩子继承产业的话,简直就像往煤油库里添火,一片家业立刻就会化为一缕青烟,留下我们来可怎么办呢?剩下的妹妹们也太可怜了。”于是两人暗暗商量:最好让他到别人家去做养子,但恐怕没有一家肯收留他,还是分给他一点财产,让他分家另住,另立门户好了。石之助却把这话当耳边风,不入圈套,话里带刺地讥讽父母道:“要是分给我一万元,按月再给我生活费,不禁止我随意在外边玩,将来父亲逝世了,就把我奉为兄长,代替父亲当家做户主,连给灶神供一棵松树枝的小事儿都尊重我的意见,那么不妨目前别立门户,不为本家操心劳神。如果二位老人答应我这些要求,我就听从你们的吩咐。”
大年夜(5)
他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家里今年又添置了不少连檐房,房租的进款加了一倍,就说:“奇怪,奇怪,这样增加财产将来留给谁?俗语说:‘灯盏的火苗能引起火灾’,难道不知道我这个公认的‘长子’的火球在这里滚着吗?”他于是答应伊皿子附近的穷人们说,将从父母手里骗取一些钱来请大家过个好年,约定在大年夜,连吃喝的地方都定好了。
石之助的几个妹妹一听哥哥回来了,个个都吓得好像见了脓疮一样,连碰都不敢碰他。因此他为所欲为,越来越任性。他把两脚伸进暖笼里,连声喊着“水、水”,要解酒后的口渴。继母看到他那蛮横的态度,恨得直咬牙,不过毕竟不得不摆个虚面子,只好把平常背地用来骂他的刻薄话收藏起来,假情假义地说什么“别着凉啊!”拿床小棉被来给他盖上,头底下还给他放上枕头,一面故意大声叨咕,好叫他听见自己的勤俭持家。她说:“得准备明天的菜饭啦,那小干鱼非我亲手撕不可,叫人撕就浪费了。”
这一天也快到晌午了,阿峰因为还没有办好曾经答应过舅父的事,所以始终放心不下。可是,今天她哪里有空闲去察看太太的脸色呢?好容易有了一点空,她摘下了包头手巾,搓着手央求太太说:
“在您这么忙的时候提这事,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不过,那笔钱已经和对方说好了,无论如何今天下午非送去不可。要是太太肯帮忙,那是我舅父的造化,我的运气,我一辈子忘不了太太的恩情。”
来说,当初阿峰向太太开口借钱的时候,太太虽然含含糊糊,也总算说了一声:“好吧。”阿峰就仗着这句话,一来不容易再遇到太太高兴的时候,二来又怕说多了反而惹太太生气,因而一直憋到今天没敢再提起这件事。但今天是约定了的大年夜,而且快晌午了,太太却忘得一干二净,一字不提,这怎么不叫人着急呢。阿峰不好意思说对她来说这是切身大事,只好婉言提醒太太。不料想,太太竟装出惊愕的神情说:
“这是从哪儿说起呢!我倒是听你说过你舅父生病,也听你说过想借钱;不过,我从来没有说过现在由我拿出钱来,大概是你听错了吧。我可压根儿不记得了。”这是太太向来爱耍的手段,真是太无情了。
本来太太想叫姑娘们试穿刚缝好的印着红叶的春装绸袄,给她们整整衣领,对齐衣襟,自己瞧瞧,让人瞧瞧,母女们借此开心,可恨的是那个讨厌的哥哥在家,不能让她们随心所欲。太太虽然嘴上不说,却在心里不住嘀咕:“快滚吧,快滚吧!”她那天生的火气压在心里实在难忍,要是有道行的高僧用慧眼一看,一定瞧见太太被修罗的火焰笼罩着身子,五体化为黑烟,心烦意乱。阿峰竟在这个时候开口求她,而且求的又是借钱,俗语说得好:“钱是命根儿”,太太虽然记得自己曾经确实答应过这件事,但她现在哪里有好心肠答应阿峰?于是装出一副完全没有那么回事的脸色回答她:“大概是你听错了吧。”然后又大口喷着烟圈儿道:“我可不晓得呀!”
……嗳,又不是一笔巨款,不过是两元钱罢了!而且太太曾经亲口答应借的,难道不到十天就忘掉了吗?她不至于老迈到这地步吧?瞧,在那砚台匣子的抽屉里就原封不动地放着一束钞票,不是十元就是二十元,我不是全都借,只要其中两张,就能让舅舅高兴,也能瞧见舅妈的笑脸,连三之助也能吃上年糕了。一想起那天舅舅说过的话,没有钱是过不去的呀!太太这人心多狠哪!——阿峰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可是她为人老实,不能去和太太据理争论,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这时忽然听见响亮的一声午炮,阿峰听来格外惊心。 。 想看书来
大年夜(6)
这一天下午,太太那个嫁在西应寺街的姑娘突然派车来接母亲,车夫捎来信说:“少奶奶请您马上就去,她从今天早上起就开始阵痛,看来分娩是在午后。因为是头一胎,姑爷慌作一团,家里又没有老人,一点主意都没有。请您马上就去!”原来是闺女头一次分娩的生死关头,只有养娃娃这件事,是不顾什么大年夜的。太太心里好为难,家里放着钱,那个荡子又躺在那儿,心在两处,又无法分身,最后还是对亲生女儿情爱重,太太不得不坐车到女婿家去,一路上不住埋怨那不中用的丈夫,偏要挑选今天这么忙碌的日子到海边去钓鱼取乐。
太太刚出门,三之助就来了。他一路上顺利地找到了白金台街的这家公馆,因为自己穿着破衣服,怕姐姐脸上不光彩,所以绕到厨房门口,怯生生地探进头来。
“谁啊?”阿峰正伏在灶前低声呜咽,这时赶紧擦干眼泪抬头一看,原来是三之助来了。可是她不能说:“你来得正好!”这真正叫人为难。
“姐姐,我进去不会挨骂吗?那天说的钱可以带回去吗?爸爸叫我好生道谢老爷和太太呢。”三之助不知道底细,喜容满面地说。阿峰心里一阵难过,回答道:
“你稍微等一等。我还有点事情。”她说罢,跑出厨房,四下里偷看:一看,小姐们正在院子里专心打羽毛球①玩;小厮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那个做针线活的女仆在二楼,而且她是个聋子,不碍事;还有少爷呢?再一看,少爷躺在起居室的暖笼里,正在呼呼地睡觉。阿峰心中念道:
“老天爷,佛爷天恩吧,我要做贼了。并不是我愿意做坏事,但事情逼得我非这么做不可了。如果老天爷要惩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我这么做,虽然为的是舅父舅母,但他们却完全不知道,所以请饶恕他们。对不起,请允许我偷这个钱吧!”阿峰心中暗暗祷告,就从早已看好了的砚台匣子抽屉里的那束钞票里抽出了两张。在拿到钞票之后她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事。她赶紧把钱交给三之助,打发他走了。她以为这件事始终没人看见,也未免太傻气了。
这一天快到黄昏的时候,老爷兴高采烈地钓鱼回来,接着太太也回来了。她高兴闺女平平安安地生了孩子,连对送她回来的车夫也和言悦色地说:
“你告诉一声,过了今天晚上我还去瞧瞧。明天一早让她的随便哪一个妹妹去帮忙。你也辛苦了!”她赏了车夫一些酒钱,接着大声嚷嚷道:“嗳!真把我忙坏了,有谁闲着,真想借他半个身子来用用。阿峰,小松菜用开水烫好了吗?干鱼洗过了吗?老爷回来了吗?少爷呢?”她问少爷的时候,是放低了声音的。一听他还睡着,就顿时皱起了眉头。
晚间,石之助和言悦色地对父亲说:“明天是新年了,照例从初一到初三是应该在家里祝贺新年的。不过,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放肆惯了,不习惯跟那些规规矩矩穿上礼服的贺客们寒暄,而且老实说,他们的意见我也已经听腻了;亲戚里面也没有一个漂亮脸儿,我也不想看他们。再说,今天晚上我跟背胡同里大杂院的朋友们已经约好,所以暂且准我出门,到了春节再来领钱,请别忘了。今天是大年夜,又添了外孙,真是双喜临门,您该给我多少压岁钱呢?
石之助从早晨起躺在家里等着父亲,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俗语说:“儿女是三界①的枷锁”,确实再没有比做荡子的父母更不幸的了。既然是亲生骨肉,就是不能不关心,哪怕荡子在外任意胡闹,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做父母的置之不理,也难免受世人的议论。因此为了顾惜家庭的名声和保全自己的面子,不得不把心一横,打开保险柜取出心爱的钱。石之助早就知道这一点,就又对父亲说: 。。
大年夜(7)
“我有一笔债,今天晚上到了期,借的时候有人替我打了保,盖了章。本来有一次玩牌运气不佳,欠下一笔款子。要是不把这笔债还清,那些无赖的伙伴们怕不能答应。那时我只好受他们的制裁。不过,我担心这么一来会损伤您的名声。”
归根结底,石之助是想要钱。继母从早晨起就疑心这一着,如今一听,果然不出所料,心想:这个荡子究竟要多少钱呢?老爷对他太迁就,处理问题优柔寡断,好叫人着急;不过,她也知道石之助能说会道,自己说不过他,所以收起了早晨气哭阿峰的那种威风,只是不时从眼角里瞥看丈夫的脸,那种神气真令人害怕。父亲悄悄地走到放着保险柜的屋子去,不一会儿拿来了五十圆的一束钞票道:
“这不是给你的。只是怜悯你那几个还没有出嫁的妹妹们,也想到你大妹夫的脸面,是为了她们才拿出来的。说来我们家是世世代代的清白人家,把诚恳正直作为家法,从来没有让人说过闲话。想不到竟养出了你这样的败家子来,说不定是魔鬼投生的。不管怎样,万一你穷得起了坏念头,偷了人家钱财,耻辱就不止我这一代了。家产当然要紧,但是比起名誉来还是次要的,别丢光你父母妹妹的脸。我知道对你说这些话也是无用,但照理说你如果安分守已,人家自然把你当山村家的少东家,不必去受别人的讥笑嘲骂;你也可以当我的帮手,代替我拜年,料理家务。可是,你却让年近花甲的老父亲伤心落泪,你也实在太不孝了。小时候你还念了点书,为什么不明白这些道理?你走吧,快滚吧!爱到哪儿就到哪儿,随便你去!别给这一家丢脸!”父亲说罢,走进内室,钱就进入了石之助的怀中。
“妈,给您请安,祝您新年吉祥!再见,我走啦!”石之助临走时故意恭恭敬敬地对继母打个招呼。“阿峰,摆好木屐,我不是从这里回家,是从这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