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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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知道我的害怕吗？”里面像是有隐忍的低泣传出，“我害怕，我害怕她醒来之后看着我的眸子是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恨意，我害怕，我害怕的要死掉！你知道吗！？凌洛离，你知道、你明白吗！？”
“你就是一个懦夫！当初既然敢做又为什么不敢直视她的恨！你以为你一走了之，缩在龟壳里，她就不会恨你了吗！？小歆是我最珍视的人，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她半分，你总要为你所做出的付出代价！”
“如果知道是这样，当初你就该把她带走，带的远远的，远离这片土地，远离我的世界……”
里面传来的是凌乱的脚步声，衣衫的舞动声，像是拳头挥舞出来的风声，然后是撞击声，以及一声闷哼声，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声……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像是一瞬间，混沌了所有的过程。
“付梓辛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懦弱的男人！如果早知道这样，就算被小歆恨上一辈子我也不会把她留在你的身边！”
“哈哈……小歆她不该爱上我这种人，不该，不该啊……”声音悲怆凄然，带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我僵直着身子立在门口，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冰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
——小歆是我最珍视的人，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她半分——
……
——如果早知道这样，就算被小歆恨上一辈子我也不会把她留在你的身边——
……
脑袋里反复回响的只是这两句话。
小歆，小歆，他们什么关系？和着梓辛哥又有着什么样的仇恨？我不知道，也理不清，脑袋里面那么的乱，就像是纠结在一起的线团，找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我僵硬着四肢，机械的将门推开，机械的迈开双腿，机械的向着屋内走去。
我本是应该掉转头离开，亦或是推开门走进去，问个清楚明白。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没有资格去质问任何人。
房门大开，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不冷，却让我感觉遍体生寒。
房间里因我突然的进入变得很静很静，静的只剩下我们淡淡的呼吸声，交织缠绕在空气里，将一个个故事的谜团也纠织缠绕在一起，辨不出真伪。
抬眼扫视了一下整间房间。这是一间睡房，里面的装饰典雅高贵，却又不失温馨与可爱。眼光在梓辛哥破损的嘴角和凌洛离高举着还未放下的手上定格了几秒之后，便移向了躺在雪白被褥里的娇小身影。
我抬起脚步慢慢的向着床边走去，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的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每响起一下，我的心脏便痛一下，直到痛得心脏抽搐之时，我也已走到了床畔，缓缓坐下身子，看着被窝里就算睡着也依旧焦躁不安的睡颜时，那疼痛来得更猛烈了。
她眉头紧皱，平滑光洁的额头早已满布着薄薄的汗珠。我颤抖着伸出手，将她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拨开，却仿佛是触到了她梦魇深处最深的恐惧。她猛地挥手将我的手狠狠的拍掉，破碎般的呻吟从她的嘴角溢出，直至最后变成痛苦的喊叫。
“不可以，不可以，辛哥哥，辛哥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不可以！辛哥哥，辛哥哥，辛哥哥……”
“小歆……”
有痛苦的呢喃声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没有回头，被拍掉的手背上已印上了一片醒目的红印。没有顾上手上的疼痛，我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不顾她的肆意挣扎，握住，紧紧地，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付梓辛我恨你，我恨你！”
我心颤。
是怎样的情，才会有这般蚀骨的恨？一声声，一字字，透出的恨意像是要将人的心也凌迟了去。
我不明白，也不知道她的恨意从何处而来，我能做的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安抚她，想要将她从噩梦的边缘拉回现实。
“小歆，小歆，我是蓝蓝，我是蓝蓝，不要害怕，我是蓝蓝，我来看你，我很担心你，很担心你，小歆，小歆，没事的，没事的，小歆，小歆，小歆，小歆……”
“啊——”
她突然大叫着将我大力的挥开，在她的力道下我终究是跌坐在了地上。坐在地上，我看见她瞪大着双眸，眼泪不停地从圆睁的双目中淌下，蜷缩在床脚，不停地颤抖着。
“蓝蓝！”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粗重的呼吸传入耳边时，凌洛离已经蹲坐在我的面前，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正要将我扶起，床上的身影眼睛里突然有亮光闪现，事情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我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思想准备，只觉得一阵风过，眼前一暗，我的身子再次摇晃着跌倒在地，再抬眼时，凌洛离的怀抱中已经被一个娇小的身影填得满满实实。
“哥哥，哥哥，带我走，带小歆走，带小歆回家，小歆不要留在这里，不要在这里，不要看见他，再也不要看见他。哥哥，哥哥，哥哥……”
她又哭又闹的声音在这个房间中不停的回响着，震荡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灵。我惊愕的瞪大双眼，那声“哥哥”我原以为叫的是梓辛哥，可是不是。我的脑袋轰鸣，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乱了，这些一切的一切，我猜不透，也理不清。我只能睁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躯壳。
“好，我们回家。哥哥带小歆回家。”
他轻柔的话语毫无预兆的撞进我的耳中，我像是突然复活了一般，我又感到了心脏在胸腔突突的跳动声，可是跳动出的旋律那么缓慢，那么的疼痛。
我原以为那样的温柔，只是对着我一个人时才有的温暖。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坚定无疑的向着房间的门口走去，一步一步的在我的视界中越行越远，直至拐过门栏，消失不见。
在那转身的瞬间，他没有看过我一眼，徒留下来的背影，像针，像刺一下又一下的扎着我，痛得我想要嚎啕大哭，却终究流不下一滴眼泪。
一声轻响传进我的耳中，我慢慢扭过头。我看见梓辛哥颓然的靠撞上身后的衣橱，而后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有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唇瓣溢出，有着嘲讽，也有着蚀骨的凄冷绝望。
我原本以为凌洛离早已把我彻彻底底的忘记，在我一个人魂不守舍的离开别墅时，天空已经渐次擦黑，夜晚的风很冷很冷，噬入骨髓的寒冷。
在走到街上的一段路程之后，有车从远及近的驶来，车灯照在我的脸上，明晃晃的刺目。我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原是等着车子从我的身边驶过，却不知车身在驶到我的身边时，却是停了下来。我放下手臂——是凌洛离的车子。心脏突然抑制不住的快速跳动起来。
“蓝蓝小姐。”
一抹失落很快的滑落，心脏快速的跳动也慢慢平静下来。车门打开，吴叔走下车，担忧地看着我，在他还未开口说什么之前，我朝着他笑了笑，率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吴叔，回去吧。”
我踌躇着站在那个我从未进入过的房间门口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房间很大，装饰布局和小歆在梓辛哥家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床上写字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布娃娃，还有一张照片，里面的人是凌洛离和小歆，那个小歆比之现在小了好几岁，他们笑得很甜很甜，暖暖的像是阳光普照的温暖。房间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以前这个房间都是锁上的，我从没有看见过谁进入这个房间，也从没有见过有谁进去打扫过，我想那个打扫的人，应该就是凌洛离自己吧。
凌洛离坐在小歆的床畔，很久很久。我一直站在门外，我看到他看她的眼神那么的温柔，就连为她拉被子的手，也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轻柔，唯恐惊醒了刚刚睡着的人儿。
心下绵延细碎的疼痛蔓延着，像是要吞噬我的整颗心脏。
“小歆，不是我的妹妹——”梓辛哥坐在地上，没有看我，嗓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她叫凌洛歆，凌洛离的妹妹。”
“……”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又道，“想要好好的补偿她，却又只能用兄妹的名义。我原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和她相处一辈子，可是……凌洛离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懦弱，我没有勇气光明正大的给她幸福，我一直在畏首畏尾。她记起来了一切，毫无意外的恨我入骨……”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过了很久很久，天渐渐的黑下了，我缓缓站起身，却不防小腿和脚底一阵麻麻的疼痛感袭来，我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等我站稳身子向着门口走去时，他突然低低的开口，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却是异常的响亮。
“好好照顾她，我，对不起她。”
看着房间里的温馨，我慢慢扬起笑容，等明天小歆醒了，她会告诉我发生的一切的，我不会再不明不白，糊里糊涂。我转过身，向着我的房间走去。
明天，明天，只要到了明天，我便什么都明白了。小歆还会是以前那个小歆，我们还会一起开心的笑。
可是，明天到底有多远？明天到底在哪里？
我们，抓不住明天……
☆、第二十章 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并没有如愿的见到小歆。就连凌洛离，也只是早餐时匆匆露了一面后，便不见了踪影。早上那短暂的时间里，我几次徘徊在小歆的房间门口，却又迟迟没有进入。到了最后发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便很快的跑出凌家，向着学校赶去。
学校的一天，我的心总是惶惶不安，我不明白这不安是从何而来。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也许，这样的不安，只是身边缺少了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女生而已吧……
晚上放学的铃声一响起，抑制住想要冲出去的脚步，等到老师离开教室后，我很快的整理了桌上的书本，顺便把今天上课记得笔记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飞也似的向着教室门外冲去，路上接连撞了好几个同学也没有来得急好好道歉。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我便急匆匆的往凌家跑去，却不期然的与刚从乡下回来的刘爷爷遇上了。我赶忙止住脚步，微俯下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刘爷爷拍拍我的脊背，笑得温和慈祥。
“跑这么快干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我依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暂且没有力气回答刘爷爷的问话。刘爷爷也不急，一下一下的拍抚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待气息平稳了，我直起身，望着刘爷爷很开心的扬起笑脸，仿佛从昨天开始就惶惶不安的心情终于被突来的安心一扫而空。
“刘爷爷，您回来啦！我很想您呢！”
“爷爷也很想蓝蓝呢！快进来吧，我们进去慢慢聊。”
刘爷爷笑看着我，拍拍我的头，随之推开没有上锁的雕花铁门，我抢着将刘爷爷的行李箱拎进了屋内。
“刘爷爷，您——”
“爷爷！”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随之一个娇小的身影很快的袭了来，一如那天在梓辛哥的家中一样，我被冲过来的力道撞的险些摔倒在地，我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而后看到的便是刘爷爷被小歆紧紧地抱住。
“小歆？”
“是我，是我，刘爷爷！”客厅里很安静，静的只剩下女孩的哭泣声，“三年了，小歆三年没有见到您了，刘爷爷，小歆很想您。刘爷爷……”
话刚说完，便又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刘爷爷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眼泪也是止不住的从那张浑浊的饱经沧桑的眼中流淌出来，尽管如此，却还是哑了嗓音不住的安慰怀中的娇小女娃：
“小歆，乖，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看着这一幕，心下突然一痛。我站在原地，揪紧衣角，无以名状的疼痛、难过齐齐涌来，那些自从知道小歆是凌洛离的妹妹之后，从不敢细想的东西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从小歆回来之后，这个家里仿佛再也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移动脚步，向着楼上走去。这样的温馨，我在的话，怕是会破坏了气氛，并且站在那里，我的身份，也是很尴尬的吧……
回到房间，背靠着门，我扬起头，企图将快要流下的泪水统统逼回去。可是，胸腔里肆意翻滚的难过还是将眼泪逼出眼眶。我很快的举起衣袖将淌下的眼泪狠狠地抹去，而后跑向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捧起大把大把的水花洒向脸上，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没有哭过，也没有难过。
不知洒了多少遍，我抬起脸看向镜中的自己。还是那么的相似，再仔细看看，就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就连眼角眉梢的纹路，仿佛也是雕刻家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相似的过了分。对着镜子，我缓缓张开嘴角，可是，我没有她的酒窝。
就算再相像，我也不是她；就算对我笑的再温柔，他的眼中看到的也不是我……
是不是，因为过分相似的容貌，我们才会相遇？是不是，只是因为这样你才会给我那么多的温暖？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刻的我是多么的害怕，是多么的无助，是多么的——想要他的解释……晚餐时分，凌家的灯火好似比以往亮堂了很多，也温暖了很多，甚至热闹了很多。整个晚餐中，小歆一直在喋喋不休。她拉着刘爷爷，尽情的说笑着，从小时候说到长大；从刘爷爷的家乡生活说到城里的生活；又从国内的生活说到国外的生活……刘爷爷耐心的听着，偶尔说上几句，不是附和着她的话就是让她多吃点碗里的饭菜，而后捏捏她的脸蛋，说她瘦了很多……而凌洛离也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她神采飞扬的小脸，嘴角一直高高的扬起……
而这一场谈话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我插足的余地……
我低下头很快的吃完碗中的饭菜，然后将饭碗搁置在饭桌上，轻声“咕哝”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