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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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来索性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乔锁抬眼,目光如同深浓的墨玉,语气凉薄,带着几分的讥诮,道:“不过是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浮华和欲望整出了这一番的恩怨来,三哥,倘若你的车祸是人为,那可真是现实版的豪门斗了。”
“这几年,你越发变得刻薄了,阿锁,你知道我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也不需要你变得聪明世俗。”乔臻的语气沉了几分,说道,“乔家有太多这样的人,我希望你是不同的。”
“这件事情跟大哥无关。”乔臻顿了顿,说道,“我不是相信大哥,阿锁,你别忘了他是顾家的人,光凭顾家的权势,他便无需这般做。”
乔锁站起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是呀,乔谨言不仅是乔家的人,同时也是顾家的人,所以多年来,在乔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乔谨言,他在乔家地位超群,可这也不能说明他没有嫌疑。
多年后的乔锁,忽而觉得自己变得那么的刻薄,如果是以前,她定然会不顾一切去维护乔谨言的。可在最青春懵懂的年代失去了一切的乔锁,再也不敢相信乔谨言了。
她的指尖毫无意识地收缩起来,紧紧握成拳,一字一顿淡漠地说道:“三哥,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许他是想吞并顾乔两家的财产。”
少女时代的乔锁是那样相信乔谨言,甚至将他当成了神一般,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冒着被燃烧的危险不顾一切地靠近着乔谨言,可乔谨言呢,他就在乔家那间阁楼之上……
乔锁猛然回过神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那些被夜色掩盖的、疯狂、禁忌的、不为人知的一切都淡在风中,她长大了,最柔软的心被雕刻成寒冰,被他驱逐出去;他娶了妻子,放在手心上呵护。恨意便这样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滋生了出来,将曾经天真纯粹的阿锁摧残成如今这样刻薄的乔锁。
“锁,你似乎讨厌大哥?”乔臻敏锐地捕捉到乔锁的情绪,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想多了,三哥,我跟大哥并不熟,谈不上讨厌。”乔锁偏过头去,她不讨厌乔谨言,甚至是深爱的,只是在无数个夜晚,她因为这样的情感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羞耻,爱被冻结,便只能碎成冰,要么化为灰烬要不在黑暗生出妖娆的食人花。
第十二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二)
乔臻看着乔锁躲避过去的眼神,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一动,许久,低低地说道:“我怀疑是乔建。前段时间大伯将乔建安排到了乔氏,我车祸后职位空缺,乔建顶了上去。”
乔锁猛然回头,看向他,问道:“调查过吗?”
乔臻摇了摇头,道:“出事后我便行动不便,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我爸妈知道,阿锁,三哥希望你能帮帮我。”
乔锁想起在谈家时,乔家那般嚣张目中无人的模样,一字一顿微冷地说道:“倘若是他做的手脚,三哥,让他滚回谈家去。”
“这个自然,这些年我也算是忍了他许久了。”乔臻点头,兄妹两人对于乔建的感觉都极度不好。
“你回来的事情大伯已经知道了,我看你还是先避避风头,去我那里住吧。”乔臻想到了什么,叮嘱道。
乔家,她固然是不愿意回去住的,那里有她太多不愿意回想起的往事,可若是想要帮三哥调查车祸一事,她便只能回到乔家那个风尖浪口去。
正在这时,乔锁的电话猛然响起来,低沉缓慢的女低音,80年代的老歌带着淡淡的忧桑缓缓地吟唱着:是谁,在敲打我窗
乔锁从包里摸出手机,看着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接听,许久,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妈。”
她放下电话,看向乔臻,嘴唇颤动,有些无措地说道:“三哥,我妈让我回家。”
她站在乔臻面前,眼神有些游离,恍若一个迷路的孩子,大约没有哪个孩子在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后会是乔锁这般的反应。
乔臻猛然握住她的手,沉沉说道:“别怕,阿锁,我让夏侯陪你回去。”
夏侯?乔锁回头看向等在一旁给他们兄妹两人留下空间的男人。
“夏家的老爷子在军区德高望重,夏侯此次回来便是调职京都,任职少将。”乔臻点到为止,用眼神安抚着乔锁。
乔锁微微吃惊,看了眼夏侯再看向乔臻。这是要狐假虎威,借助夏家的权势来保她在乔家的地位?
乔东南可以不看重一个少将,但是他身后的庞大家族却是不能视若不见的,更何况,从政的乔东南怎么可能会放弃结识夏家的机会?
“只能这样吗,三哥?”乔锁感觉有些冰寒。
乔臻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阿锁,你生在这样的圈子里,必须按照它的潜规则来,否则只能被它碾死或者驱逐。”
乔锁垂下头,嘴唇有些苍白,许久,恹恹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讨厌乔家。”
她走到一旁不说话,也不知乔臻怎么跟夏侯说的,夏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走,阿锁,送你回家。”
他喊着她的小名,很是亲昵熟悉,就如同相识多年的朋友。
乔锁脸色一变,条件反射般地避开夏侯的手,身子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当年,他也爱揉她的头发,喜欢在夜色中站在乔家的院子里,闻着满院飘香的丹桂,矜贵而优雅地沉思。她那时还年少,沐浴之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悄悄跑到他的身后,笑眯眯地正准备吓他。
乔谨言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眼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的沉郁,以一种平淡而倨傲的语气说道:“阿锁,你跟我来。”
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将她带到房间,用干毛巾擦拭着她湿漉漉的长发,他做的认真而专注,英俊、疏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她的心被烫熨的很是柔软,如同一弯春水,末了,乔谨言垂下眼,带着凉意的修长指尖滑到她的脑后,他靠近她的耳朵,低低蛊惑地说道:“阿锁,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此去经年,人与事皆面目全非,她再也不准任何人碰她的头发,包括乔谨言。
第十三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三)
到乔家旧宅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下班的人潮将车道堵得水泄不通。
夏侯将车开到乔家宅子的门口,年轻的警卫出来要求看证件。
“小姐找哪一位?”警卫问道。
时隔多年,连警卫都换了,不知道她是乔家的人。
“我找薛梅。”乔锁淡淡地说道,“你告诉他,我是乔锁。”
她母亲薛梅,乃是乔东南的第二任妻子。
警卫拨了电话进去。她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夜色里的乔宅如同一尊巨兽,在满城灯火中留下巨大的虚影来。
有刺眼的灯光照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进来,她看见警卫敬了礼,放行。
车子驶进乔宅,她能感受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隔着车窗看过来。乔锁抬起脸来,她巴掌大的小脸暴露在灯光下,透出一丝莹白的润泽来。
那道视线?乔锁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警卫给他们放行,夏侯将车子停到了院子里,见她脸色有些僵硬,笑道:“乔四小姐,走吧,这可是你自己的家。”
乔锁深呼吸,下车,朝着夏侯说道:“今儿谢谢你,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夏侯却是挑了挑眉,直接拽住了她的手,闲闲地说道:“反正都到了你们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夏侯的手很温暖,掌心有着常年摸枪的老茧,乔锁的身子因为他的碰触而轻轻一颤,她这几年着实有了一些洁癖,不愿意跟异性接触。
不过夏侯这般坦荡直接,她倒是觉得自己要是抽回手,是不是过于矫情了。也许是把她当做小妹妹罢了。
“请问先生小姐找哪一位?”一个帮佣的阿姨走出来,看见他们,很是客气地问道。
“刘妈,她是阿锁。”一道清冷、无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夜色中,乔谨言从车库出来,他走的极慢,步伐优雅如同荒野上的猎豹。
“原来是四小姐回来了。我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刘妈认出了乔锁,很是欢喜地说道。
乔锁只觉得目前出现一团阴影,乔谨言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他的个子极高,站在离她和夏侯三步远,淡淡客气礼貌地说道:“谢谢夏少将送阿锁回来。”
一眼道破夏侯的身份,以及言语间透出了浓郁的疏离感。
原来刚才车内那一道冰冷的目光来源于他。
正式的西服领带,衣服上带着淡淡雪茄的味道还有香槟香水各种味道混合,带给人一种沉郁的压抑感。这些年乔谨言活的很是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乔锁的身子感觉有些麻木,她没有看向乔谨言,垂下眼,脸色苍白了几分,指尖猛然用力攥起。
她曾经预想过,再次见到乔谨言该是何等的心境,原来竟是这般,血液在皮囊之下翻滚着叫嚣着化为毒素要将她生生淹没,窒息而死,面上却依旧平淡无波,冷到极致。
这样陌生、波澜不惊的阿锁啊
夏侯感觉到她的紧张,手上力度加重,眯眼朝着乔谨言笑道:“分内之事,乔先生,幸会。”
他没有伸出手,乔谨言也只是勾唇淡笑,两人站在乔家的院子里,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激流。
第十四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四)
许久,乔谨言忽而露出一抹浅笑,淡淡的说道:“如果不嫌弃寒舍,夏少将进来喝一杯茶再走吧。早些日子刚得了一小罐的瓜片,一直找不到可以品茗的人。”
乔谨言说完便朝着夏侯伸手,示意他进主宅。
夏侯拉着乔锁走进去,笑道:“乔先生客气了。”
乔谨言向来是不喝茶的,只喝咖啡,还是黑咖啡不加糖。瓜片是乔家老爷子的爱好。
乔锁没有说话,有些机械地跟着夏侯走进乔家的客厅。此时她是有些感激夏侯的,倘若只是她一个人回来面对,在对着乔谨言时她大约便已经溃不成军了。
她讨厌那样弱势的感觉。
乔夫人坐在大厅内,衣着精致,正在逗弄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满眼的慈爱。
那目光,乔锁从未从母亲的眼中看到过。
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很是漂亮,可以走路了,看见乔谨言,圆溜溜的眼睛一亮,挣脱了乔母,跌跌撞撞地往乔谨言的方向跑,张开双手,喊道:“抱抱”
乔谨言斯文冷峻的面容透出一丝微笑,俯下身子,将小不点抱起来,笑道:“又长胖了,恩?”
他的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一丝的优雅和笑意,说不出的清贵。
乔锁看着乔谨言怀里的小不点,脑袋一懵,一种被压抑多年的沉痛从暗无天日的心底翻涌而出,眼前一片血色,她想起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还有那一团血肉模糊的血块。
孩子,那曾经是她心底最深的疼痛,她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了也该有这么大了,也会叫她妈妈了。
乔锁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双眼湿润,她感觉到无法呼吸,原以为回到乔家来就算是受到众人的鄙夷,她也是能安然生活下来的,可这个孩子,他是乔谨言的孩子吗?
夏侯是时刻注意乔锁的一举一动的,见她陡然间脸色剧变,身子抖得就跟秋风落叶一般,顿时目光一沉,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众人的目光,伸手揽住了乔锁,将她发抖的身子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朝着乔母笑道:“夫人您好,我是夏侯,家父夏诸。小锁昨天刚下飞机,有些感冒,身体虚弱,是以今儿才会到乔家来,望夫人不要怪罪她。”
夏侯自报家门,乔母自然不认识夏侯,但是夏诸还是如雷贯耳的,夏诸的头顶上是夏家老爷子,那可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乔母闻言微微一惊,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夏老将军的孙子,快些坐吧。”
寒暄完,乔母这才看向乔锁,说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生病了就回家来,怎么还去别人家里打搅呢。”
夏侯扶着乔锁坐在沙发上,乔母让佣人去沏茶,乔谨言抱着小不点坐在另一头,只顾着逗弄怀里的小不点,垂下眼,目光幽深,不苟言笑。
乔锁在坐定后,终于恢复了几分的知觉,感觉大厅内的氛围很是奇特。
母亲对她很是客气,嘘寒问暖,追问着她这几年的生活,以及跟夏侯的事情。夏侯耐着性子一一作答,胡乱地编造着。
乔锁抓住夏侯的手,握的死紧,真是可笑,她的母亲,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如今不过是夏家的子弟送她回家一趟,母亲倒是这般热情。这大约是她第一次在乔家受到这般的礼遇,只因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外人?
血脉亲情在乔家竟凉薄至此。
第十五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五)
“阿锁是个好姑娘,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虽然短,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夏侯跟乔母交谈得很是愉快,暗示乔母他对乔锁的好感。
乔母听了,喜笑颜开,不住地点头。
佣人将乔锁的东西从车上搬了下来,夏侯起身,看了看相处很是诡异的乔家人,对乔锁说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吧。”
“有佣人拿就好了。”乔母在一旁笑道,语气有些急促。
“一楼。”乔锁出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之前的房间被改成了储物室。”乔谨言淡淡地说道,“你回来没有提前通知,一时之间没有给你收拾房间,阿锁,你住二楼东面的房间。”
乔谨言抬眼看着她,不是询问,而是直接命令。
夏侯皱了皱眉头,而乔锁和乔母都习以为常。外人永远无法理解乔家内里的状态。
乔谨言在乔家的地位无人敢挑战。
二楼,是乔谨言所住的地方,乔锁脸色微变,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向了夏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