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书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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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爷子拿出一份折子,递过去,董婉一看,眨了眨眼,也没多奇怪。
“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内阁奉上谕:腾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我朝自开国以来,列圣相承,谟列昭垂,无不因时损益,著为宪典……”
不就是预备立宪!
董婉就算历史学的不好,这一块儿历史知识,她也是反复背诵过,看来世界不同,历史流程大体上还是类似,这个时代,也开始预备立宪了。
此时此刻,京城文学界都欢欣鼓舞,老百姓们也跟着瞎高兴,不少人都觉得,宪政一开始,中国就会强大。
董婉前阵子还听过传闻,有些革命者如丧考批,认为如果清政府实行宪政,实现了国家富强,统治就会加强,革命将更为艰难,好些革命者都说,一定不能让清政府把这件事儿做成。
可她明白,董婉很清楚,这看起来清廷上下,如此认真的一次改革,最后不过会成为一场闹剧。
她不知道,清政府,那个皇帝和太后,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能够通过宪政,改变清廷的命运,但无疑,别说上面本身就不肯放弃权利,就是他们有心改变,用现在那些官员来执行,也只会造成恶劣的结果。
预备立宪,自然需要钱,钱怎么来?从老百姓身上来,这些预备立宪需要的费用,必然变着花样,向老百姓摊派,那些个官员,怎么可能不中饱私囊?
董婉把这些话都吞回去,没说出口,老爷子看着兴致还好,没必要让他老人家生气。
再说了,这位老大人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官场是什么德行?他怕是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
此时此刻,董婉就是再明白,清廷的这一举措,不过是一场笑话,可其他人都高兴,她也难免去参加几次庆祝会。
她是京师女学的老师,京师女学,还有周围几个学校,京师大学堂,那些学生们都公开载歌载舞,搞起了庆祝会。
就在校园里,点燃了火堆,架起烧烤架,上面是一整只小羊羔。
地上堆满了酒水,都是陈年佳酿。
还有人围着火堆跳舞,有人纵声高歌,还有人站在高台上,大声演讲。
董婉也要参加,她不参加,就显得不合群。
只是,一片热闹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唯独她冷静到沉默寡言,几乎不怎么说话。
肖女士自然就看出来,她并没有多么高兴,“怎么了?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还闷!”
董婉失笑:“……没什么。”
肖女士叹了口气,也没多说,“走,带你去别处玩。”
她就领着董婉离开了这帮青年学生,上了马车,很快到了一家茶楼。
茶楼大堂好些客人,但二楼是包间,茶楼主人专门留下来招待客人用,很是清净。
肖女士显然熟门熟路,一路拉着她直奔二楼拐角处的一个豪华包间,推门一进去,董婉吓了一跳。
这房间可真够宽敞的,人也多,差不多有十几个人都在,屋子里烟雾缭绕。
她一瞬间,还以为这些人在抽大烟,仔细一看,才平复了下心绪,虽然都在抽烟,好歹不是鸦片,还有几个人,抽的是雪茄。
由此可见,在场的一群人,非富即贵。
肖女士和董婉进来,一群人停下说话声,都扭头看过来,好半晌,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很气派的老人才笑起来。
他身边一三十多岁的,青袍马褂的人挑眉道:“是肖校长啊,你不是说,不肯和我们搀和,今天怎么过来了?也不怕你家老爷子生气?”
其他人都笑。
显然,在座的这一伙子,心情都很不错。
肖女士也不理会他们,拉着董婉的手,走到那位领头的老人面前,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姓张,张季直,状元爷,你应该认识。”
董婉:“……”
当然认识,这位也是孙老爷子的座上宾,见过两次面。
“这是董先生,久仰久仰。”
董婉还没说话,张季直先一步迎过来,“我们正准备筹办一所女子师范,正想向肖校长和董先生取取经,没想到,我没去拜访,到先在这儿见面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董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字,顿时了然,这一帮都是‘立宪派’的人,鼓吹君主立宪,甚至已经有人在攥写宪法大纲,就算是自己写一写,但看起来却特别认真。
董婉这才发现,这时候喜欢意淫的,可不只是孙老爷子一个人,老爷子在自己的书房里,就招呼他的幕僚们,一块儿搜集各国宪法来看,也想弄出适合国内的宪法来,而且没少找董婉过去商量。
她没事儿的时候,也不介意陪老爷子玩玩。
肖女士显见也看到桌子上不知谁草拟的宪法大纲,失笑道:“论对西方政治法律的研究,你们都是外行,我身边这位,才是内行里的内行。”
第85章
董婉:“……”
让一群人齐刷刷看着的感觉,她不是没经历过,只是今天还真有那么点儿压力!
她不觉偷偷瞪了浑然不觉的肖女士一眼。
眼下这一批,都是立宪派,一心一意希望清廷通过宪政,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实现国家的富强,也就是说,他们全部都是保皇党,正正经经的。
董婉读书会里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那是未来的革命党,就算有个把不是,那也是倾向革命。
至于她,还帮革命党书写过宣传标语,写过宣传用的唱词……
肖女士站在那儿,一脸倨傲,“我们董先生是谁,你们不会知道,别的书,你们可能没看过,开眼看世界总看过?还有,我们京师女学,京师大学堂现在使用的课本,董先生都参与编撰了,怎么样,编得如何?
吹捧声一片。
董婉听得耳朵发烫,这种场合,她想走也走不了,总不能不给自家校长面子。
她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客气几句,坐下来听这些人畅想未来。
这些人真是非常积极,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董婉叹气。其实,法律真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想用法律来约束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那些法律条文之繁复,足以让大部分人只看完,就看得头晕眼花。
肖女士对此事也很积极,董婉听着听着,也不免感兴趣,不知不觉就加入了讨论。
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变成所有人听董婉在那儿吐沫横飞,好些人,甚至还有这位张季直张先生,都激动得双颊通红,咬着牙,把叫好声吞回去,怕影响到董婉。
说了半天,光是一个宪法,就有无数的话要说。
而且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说得清楚。
说了半天,说得一大群人目瞪口呆,董婉苦笑道:“现在,我们就是私底下把宪法制定得再严密,也没有意义,宪法毕竟是为了维护掌握国家权力的阶级利益才诞生的,统治阶级制定的宪法,只会维护他们本身的政权,要想以后宪法保护大家的权益,得先……”
剩下的话,董婉没说,也不敢说。
但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张老先生免不了憧憬,眼睛里一片星光。
“要是这样的法律真能制定出来……”
“最重要的是能保证运行。”
董婉翻了个白眼。
就算她泼冷水,这会儿也泼不灭这些人的热情,只能等吃了亏,感受到自己在做白日梦,失望了,他们才会不再对清政府抱有这种希望。
这帮人高高兴兴地又去揣摩起法律条文来,估计还有心直接上书皇帝。
董婉也没多呆,很快就和肖女士告辞,一出去,就瞪了自家这位校长一眼。
肖女士失笑:“给你扩展人脉,居然还不高兴,知道在座的都是什么人?”
董婉顿时沉默。她明白肖女士的好意。
这位校长,或许是察觉出她最近的思想有点儿过于激进了,甚至可能看出来,她那帮学生里有太倾向革命的存在,毕竟,她是学校的校长,而且很关心自己的学校,能察觉出不妥,算是极为正常的。
所以,才把她拉到这种场合。
立宪派保皇党,如今怎么也比革命党更安全。
而且,这好像是个很圆滑的派别,即便是革命党,如今也不会特别去针对它,最多就是觉得他们守旧而已。
清政府也倾向于改革,也不会针对它。
肖女士,本身其实很有智慧,她在想办法保护她的学校,也保护她的小朋友。
董婉觉得,自己可以在心里头不去领情,但还是要感激。
“不想这个了,我听说你最近打算写新书?”肖女士拉着董婉上了马车,又翻出点心来,给她填填小肚子。
精美的西点和茶水,正好缓解口干舌燥。
董婉点了点头。
她需要持续不断地刷存在感,刷影响力,福尔摩斯还没写完,但这个要慢慢来,不需要着急,就现在的都在热销中,等到把读者的胃口养大了,再一点点儿出书,一点点地喂,不能让读者们一口气吃得太饱,吃撑了可不好。
《陆小凤传奇》也彻底出完了,为她招揽了很大一批读者,不光是喜欢武侠小说的人爱读,连女孩子们也爱读,喜欢推理小说的,也觉得对胃口。
她很长时间没有写武侠类的书,好多读者来信,都希望她能再接着写下去,董婉这段时间其实有点儿疲惫,整日吃了记忆药片,就去拼命回忆自己高中,大学时的各种政治哲学经济课,把那些默写出来,还要给学生们讲透,脑细胞消耗太多,她都觉得自己的头发要一把一把地掉光了。
最近她打算写一本新书,转换一下心情,也不是放松用的,事实上,真写她如今打算写的东西,恐怕会很累。
她打算写的小说,在眼下的时代,应该算是脑洞大开的作品——《杨晓明梦游未来》。
可以当童话读,但成人也可以读,算是成人童话。
前面她有写一部穿越的,是穿越去秦朝,算是长篇,勉强可以说考据严谨,毕竟秦朝的历史有据可查,哪怕穿越这种形式新颖些,好些读者接受不了,只要出去这层穿越的外衣,就能当历史小说看,可这一部却完全不同了。
董婉打算在这一部作品中,描述一下真正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人们住在高楼大厦里,电灯普及,有小巧的智能电话,全世界真正变成零距离。
她觉得自己能写的东西很多,只是,这一部‘童话’,写起来可真不容易,要千万小心,一不注意就泄露不该泄露的东西,像制度什么的,可以规避,比如说不出现当权者,就规避了皇权,但里面单单表现出老百姓们的自由,就足以让很多脑子清明的读者,从中看出问题来。
董婉是打算着重描写科技方面,这样写足够安全,也会写到在未来,中国人和外国人是怎么交往的。
现在刚刚在构思,在写大纲,想要正式开始写,恐怕要等积善堂这边,救灾结束才行了。
第86章
“听说了没有,董先生出了新作品?”
京师女报编辑部,一群女学生坐在一处叽叽喳喳,一边嗑瓜子一边讨论。
桌子上还放着今天各大报社最新报纸。
其中,小说报显然算是最抢手的之一,今天董先生有新作品连载,而且还是个新类型。
“这不是胡说八道!”
教史学的一个老教授,读到杨晓明跟在小伙伴妞妞身后,进入一座电梯,按一下按钮,电梯便直接送他上十二层高楼。
“十二层?什么楼能建这么高?”
老教授一脸无语,“还有,能装在口袋里带走的电话,电话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小?”
只是第一篇,杨晓明仅仅和小伙伴一起逛了一下商场,老教授已经满脑袋浆糊。
到是有好些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物理学,化学的教习们,都心驰神往。
要只是文字描述的话,大家可能根本看不懂,但董婉在连载的同时,每一篇都配有图画,当然只是外观结构,可就是这些外观结构,已经相当的高大上!
别的也就算了,那些典雅的服装,都可以仿制,看起来真是十分精美好看。
很多人对董婉的文章特别好奇,但更多的人,都说她是在妄想,这个就是给小孩子们看看,完全是胡闹。
不过,因为开篇明义,董婉就写了,这篇文字源于她一场荒诞大梦,是梦中景象,不能当真。
这些便是批评文字荒诞,也没多大的杀伤力。
在很多很多年,董婉这篇小说都被称为幻想小说,但一直到一百多年之后,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变成现实……
西方人都觉得,董婉这个东方女人,就是上帝的使者,上帝按照她的想象,一点一滴地描绘这个世界。
后来,很多西方人给董先生诸多的称号,什么使者,先知一类,应有尽有。
她死后,她的遗物被不少教徒当成圣物,国内防盗工作进行的特别艰难。
据说,博物馆里但凡有她的遗物,那安保工作就要加强三倍,否则非出事儿不可。
即便董婉死前留下遗言,不留尸骨,尸骨焚烧成灰,撒入大海,不留痕迹,可后人还是没听她的,还斥资甚巨,为她修建陵墓,当然,后来陵墓变成旅游景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好歹她的尸骨还没被变成万能灵药,让那些西方人抢来吃。
“董先生,你这篇文章……”
宋编辑有点儿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