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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第50部分

小说: 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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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接看不见的雨丝玩,不经意看见一只随风飞来的粉白蝴蝶,那蝴蝶绕着四莲飞舞,仿佛是被她鬓旁白色小花引来。 
  四莲被仆佣左右搀扶着,鬓角都是汗,脸颊隐隐有了些血色,脸色不像前几日那样青白。那淡淡红晕衬着她苍白的脸,仿佛竟有些透明。 
  因担心她身子虚弱,念卿让侍从备了软轿抬她上山。她却不肯,定要自己一步步走上来,以她小产过后的身子,能走上这半山腰已是虚汗透衣。 
  半空中闷雷阵阵,雨丝越来越密。 
  死寂的山岭上,疾风卷起漫天纸钱,与碎叶交杂在一起,上下飞舞。 
  子谦的灵柩落葬,黄土一捧捧撒下,将棺木渐渐掩盖。  
  侍从与仆佣纷纷跪地哭号,悲声此起彼伏,阵阵撕扯人心。 
  女仆牵着霖霖,让她跪在夫人身边,给她的哥哥叩头。 
  霖霖睁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四莲……她们俩的样子多么奇怪,脸上没有一点眼泪,好像都一起变成了木头人,直直跪在地上,眼睛空洞洞望着前面。霖霖屏住气息,随她们叩下去,又起来,再叩下去,再起来……终于女仆放开了她,她立刻挨到妈妈身边,小心翼翼摇了摇妈妈的手,扭头又去看四莲,问出心里憋了好久的话,“哥哥在哪里?爸爸在哪里?” 
  念卿垂眸看女儿,在她黑乌乌亮晶晶的眼里,看见自己神情恍惚的样子。 
  她却不敢看四莲,一直不敢看,每每到了四莲跟前,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希望四莲会哭、会恨、会狠狠咒骂。 
  然而四莲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痴痴怔怔,好像还在梦中不曾醒来。 
  当她在病床上睁开眼,得知子谦与孩子已双双离去,她就那样睁大眼睛望着念卿,好像在等她口中说出下文,等她说子谦还会回来。  
  没有人见到少夫人的眼泪,及时仆人在深夜走进她的房间,也只看见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她如常起居,如常说话,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一直就鲜少有激烈的情绪,不像念乔,不像蕙殊,甚至也不像念卿自己。 
  从前总是那般沉静,如今这沉静变成了死寂,再没有一丝波澜,一颦一笑都似已冻结。 
  直至这一刻,看着合土封陵,那眉目秀致、笑容鲜朗的男子将永远埋在黄土之下……念卿望着四莲,目不转睛望着,身子不由自主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在四莲脸上看见了笑容。 
  四莲在笑,笑得唇角弯弯,眉眼细细,如同在婚礼上回眸的一笑,仿佛子谦就在她面前,有一次伸出手给她,领她翩跹起舞,带她旋入五月绚烂的花海。  
  这笑容像有毒的花朵绽开,令念卿在夜里一次次惊醒,梦中都浮现葬礼那日四莲的的笑容。 
  葬礼过后,四莲病倒,连日高烧不退。 
  念卿在她身边不眠不休照料了两天两夜,终于也不支。医生唯恐她的肺结核因过度悲伤疲劳而复发,不得不注射镇静药剂,强制让她卧床休养。 
  所幸四莲开始好转,毕竟年轻,身子康健,高烧退的也快。 
  这日夜里念卿精神略好,听女仆说少夫人还没睡,大半夜了还在整理少帅留下的书。念卿默然听着,怔了半晌,披衣来到四莲房间外。 
  虚掩的门里亮着暖色灯光,四莲跪坐在地毯上,将书本堆了满地,再一一整理放好。她抬眼看见念卿站在门外,也没什么反应,复又低下头自顾忙着。  
  念卿推门走进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地上凉,叫人给你拿个垫子。” 
  四莲木然半晌,淡淡道,“我在忙。” 
  念卿扶她坐回椅中,柔声问,“忙什么?” 
  她垂目看着那些书,语声低微,“他看书总是随手乱放,到下一次又不记得放在哪里,总是一顿乱找……我要替他放好,他回来才不会找不着要看的书。” 
  念卿望了那一地的书,涩然道,“两父子真是一样的习惯。”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分明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又能在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念卿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长衣搭在四莲肩头,转身朝门外去。身后却听四莲低低开口,“你……帮我瞧瞧这个好么?” 
  念卿回身,见她从胸口取出那只怀表,捧在手心里,“这上面刻有洋文,我认不得。” 
  那怀表表壳十分简单,迎着灯光看去,依稀可辨表壳下方刻有几个细小字母。这不过是原厂商的标识,并不是仲亨或子谦刻上去的,没有任何意义。 
  四莲却满眼期待,目不转睛望住她,想知道子谦究竟在表上刻了什么。 
  念卿指尖抚上刻痕,凝眸看去,依稀看见开头有个“L”—— 
  “是lotos!”念卿脱口而出,怔怔抬眸迎上四莲期待目光,“lotos,是莲花的意思。” 
  这怀表的外国厂商或标牌名字大概恰好是“莲花”,又或者表的款型是以莲花命名。  
  然而念卿不愿说出实话,只含泪而笑,轻声道,“他刻的是,莲。” 
  四莲睁大的眼睛一眨,再一眨,好像没有听懂。 
  然而大颗的泪水已涌出眼眶,如断线的珠子沿着她脸颊滚落。  
  她握紧怀表在掌心,投身扑入念卿怀抱。 
  门前廊上的仆人都听见了少夫人房里传出的哭声,那样哀切,那样凄绝,却是少帅去后,第一次听见少夫人的哭声。 
  这哭声从房间传出,悠悠回荡在静夜的茗谷,院子里寂静无声,虫鸣鸟啼都小时,只有这哀泣声难抑难止,似一线哀怨游魂徘徊,又似情深难酬的万古叹息。 
  直过了许久,月儿从中天移向了东边天际,哭声才渐渐消止。 
  次日清晨仆人不敢吵醒夫人,知道她昨夜安抚少夫人,很晚才回房睡下。 
  然而夫人还是早早醒了,一睁眼就问起少夫人。 
  女仆说少夫人起的早,想去少帅墓前看一看,一早便出去了。 
  念卿怔怔的,想起方才梦里又见着四莲在葬礼那日的笑,一时头痛欲裂。 
  起身梳洗后正要去霖霖的房间,却见一名年轻女仆匆匆奔上楼来,竟不顾礼数向念卿劈面直问,“夫人,您见着少夫人回来了吗?” 
  念卿一震。 
  身后女仆诧异问那年轻女仆,“不是你一早陪着少夫人去上坟的吗?” 
  念卿女仆脸色发白,“少夫人说想单独呆着,叫我走开不要扰她……我等了会儿再去,却不见她踪影,以为她从山上小路先回来了!” 
  女仆目瞪口呆,却见夫人蓦然转身朝少夫人的房间奔去。 
  念卿推开房间,晨光从长窗照进来,高大的水晶花瓶里绽开着白色花束,子谦的书也全部整整齐齐放回架上。桌上一笺留书,用子谦喜欢的那方青玉镇纸压着,四莲的字迹秀致端正——  
  她未能走下去的路,我愿替他走完。 
  勿念。 
  莲字。 

  第四三记 (上)

    卧室长窗外蓝紫色的朝颜花,日出绽开,日落凋零。然而今日清晨,念卿一推开窗,看见那些朝颜花都被昨夜暴雨打得零落委地,未及等到日出,已永远凋零。这景象映入眼里,似一片阴云隐隐罩上心间。
    这些朝颜花还是当初和仲亨一起种下的。
    念卿抬眸望向北方遥远天际,那里阴云堆积,天幕乌沉沉,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要向这里扑来。风吹过,念卿闭上眼睛,任晨风像他温柔的手掠过鬓旁……蓦地却觉一双温暖小手将自己拽住——霖霖不知几时来到身后,穿着曳地睡裙,睁着惺忪睡眼,皱着小眉头嘟哝,“爸爸呢,爸爸在哪儿?”
    她平日从来不会醒这么早,念卿俯身将她抱起,看她头发蓬乱,眼神迷蒙,却不停转向左右,像在找着什么。女仆在后边惶恐道,“小姐一睁眼就说将军回来了,不管怎样也要跑过来……”念卿转眸看霖霖,霖霖很用力地点头,急忙四下张望,寻找父亲身影。
    “傻囡,你做梦了。”念卿拍抚她后背,柔声笑道,“爸爸还没有回家。”
    “什么是做梦?”霖霖困惑不解地望向她,满眼委屈失望。
    这该怎样解释呢,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
    念卿哑然,心头有一丝涩意,抱了女儿走到自己的床前,将她放在大床上,“你闭上眼睛睡着,便又可以做梦了。”霜霖揉着眼睛想了一想,“做梦能看见爸爸么?”念卿笑着点头,却将脸侧向一旁,唯恐女儿看见自己眼眶微红。
    也许是衾枕间有着父母的味道,霖霖满意蜷起身子,将自己缩得像只小小的刺猬,脑袋埋进枕头里。念卿也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睡吧,爸爸很快就回来了……”霖霖闭着眼睛嘟哝,“骗人……”念卿笑起来,温柔凝视女儿娇嫩容颜,看她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子,明显透出父亲的影子。
    这是第一次不敢期盼他的尽早归来。
    当他风尘仆仆踏进家门,她该以怎样的面目见他。
    假如当日死在枪下的人是她,不是子谦,那样会不会稍好一些。
    也不知家中噩耗还能压住多久,外间已是满城风雨,人言比风传得还要快,比蛇还要来得毒。封锁子谦死讯,秘不发丧,这是她横下心来,罔顾退路做出的决定。即便日后他有万般怨恨,也是她该当承受的罪咎。她并不怕他的责怪,只怕消息早早传到北平,传到他耳中,怕他乱却分寸,怕他功贩垂成。
    功败垂成。
    一个巨人,跋涉万里,终究还是倒在离终点一步之遥的地方。
    离和谈成功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大总统的生命却也终于耗尽。
    闻知消息赶到的内阁总理洪歧凡顿足大恨,长叹天不佑我。
    大总统一行秘密来到北平,一直居住在霍仲亨的旧居,进出隐秘,除却内阁心腹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里面究竟住着谁。然而凌晨大总统病笃,医生前住抢救,总理及相关要员先后马不停蹄赶来……纵然是在见惯世面的北平城,这也算是大动静了,以周遭耳目之灵通,要包住纸里的这团火,难上加难。
    这名副其实的一团火,仿佛就架在麦杆扎成的屋下,随时会引燃这栋岌岌可危的屋子。
    大总统毫无预兆地死在北平,事先没有一点风声,这消息若传扬出去,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若有心之人趁机煽风点火,南北刚刚稳定下来的太平局面,势必又起风波。历经万难走到今天这地步,和谈成果已在眼前,岂可功亏一篑。
    大总统的死讯,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传开。
    “代执政也是这个意思。”霍仲亨沉声道,“我已与他通电取得联络,他同意暂且秘不发丧,既然对外是说大总统正在金陵养病,那只得先将遗体护送回金陵城,再宣布丧讯。代执政会在南边部署周全,一旦丧讯发出,他便继任为代总统,一切以稳定人心为先。”
    洪歧凡连连颔首,“这是最好不过,和谈的事也只得先搁一搁,先等眼前这难关过去。”
    霍仲亨宽慰他道,“此次启程北上,他已预料到或许不能再回去,因此早有部署,我也留了兵力牵制诸方,倒不必担心会起多大乱子。只是这一来,人心浮动,新总统继任之初,尚需重树威望。我担忧和谈之事照这么耽搁下去,难免夜长梦多……”
    洪歧凡长叹一声道,“我何尝愿意如此,以我这把岁数,若能办成这件事,躺进棺材里也能心安理得……”他年纪略长于大总统,但也敬重他人品,尊称一声先生,“虽说天不假年,先生去得太早,但和局已奠定在此,只要代总统那里对和谈条约没有异议,我想日后重启也不是难事。”
    思及那遗嘱,和大总统临终前不甘的目光,霍仲亨沉默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北平仲夏,天气闷热难当,洪歧凡拿帕子不时揩拭额头的汗,“这个天气,哎,要动身最好是尽快,不宜延迟啊!”
    “今晚就走。”霍仲亨语声平稳,神色笃定,“金陵有人接应,这一路上我就不能随同前往了,南边才是要害,我需尽早赶回去。”
    洪歧凡沉吟一刻道,“也好,路上我来安排。”
    为遮掩耳目,洪歧凡特地施放了烟雾弹,在黄昏时分宣布戒严,声称洪夫人要乘专列去往金陵,霍仲亨则乘随后的专列南下。
    这一别南去,下次相见又要若干时日,洪歧凡感慨人世无常,执意备下薄酒为霍仲亨践行。
    两人心情皆沉痛,一桌素肴寡酒,聊备心意。
    桌上谈及这些年起落辛酸事,洪歧凡竟数度掩面泣下,悲不能抑。霍仲亨并未料到他会触动若此,一时也唏嘘,同因大总统的辞世而起人世苍茫之悲。临别时,洪歧凡送他上车,蓦地握住他的手,怆然道,“从前有诸多对不住你的事,那是我自作小人,你是真豪杰、大丈夫!”他激越之下,连家乡话也脱口道来,“这一世人,我只服气过先生同你两个,你行事光明磊落,自不必如我等蝇营狗芶,做政客于你太不适宜……”
    以他素日圆滑,表面看似庸碌,实则从来没有一句真言,今日酒后却吐露这许多话。霍仲亨心中触动,目光在洪歧凡脸上停留良久,看他一脸涨红的酒意,斑白头发凌乱下来也不自知,步履虚浮间老态尽显。
    这班旧人,都已老的老,去的去,或许当真是另一个时代该来了。
    他不是多话的人,该说的也都彼此了然,霍仲亨伸臂扶了洪歧凡一把,对他慨然而笑,互道了珍重,上车绝尘而去……从车子后视镜里仍看见洪歧凡久久站立道旁,一直目送座车驶远。
    住车站的路上已戒严,街头看不见人影,道旁店铺都关了门。
    司机减速将要经过一处弯道,只听后座的霍仲亨淡淡出声,“停一下。”
    随行侍从立时警觉,然而霍仲亨只是吩咐前座的副官,“你去替我买两份玫瑰糕,街口第三个铺子。”年轻的副官愕然一霎,旋即会意是为夫人或小姐买的,立时推门下车。
    “还是我自己去。”霍仲亨却又开口,“你不知道要哪一种,甜腻了不行。”
    这家铺子的玫瑰糕是祖传手艺,念卿那样刁的嘴,也爱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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