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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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问道:“这只缩头老乌龟躲到哪里去了?”
闻言一怔,怔过之后疾步上前,正遇见那男人瑟瑟缩缩道:“饶……饶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模样虽瑟瑟,可惜那眼珠转动几下,其中的刁滑之色怎么瞒也瞒不住。
“怎么知道他和那抢剑谱的金独异是一伙儿的?”信是不信他,但出于慎重我还是询问了练儿一句,练儿也不多废话,直接一脚踩住那人右手,在惨叫声中对我示意道:“看他这只手掌,尤其是手心处的肤色。”
我低下头,借夜暮中最后一点昏暗的光细细查看,只觉得这人的手好似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候就听练儿解释道:“我这几年在江湖上其实早有耳闻,后来又与义父详细打听过,这正是那阴风毒砂掌的特点,不过此人火候尚早,不过会些皮毛,即使如此,也定与那缩头老乌龟脱不了关系!”
解释完了,她又复冷哼了一声,忽对那男子轻轻一笑,展颜道:“你大可狡辩试试,我自然多得是法子对付你这种人!”
我自是见过练儿的手段,而结果那位“老子”也并没能熬上多久就将一切和盘托出了,原来他只是那金独异众多徒子徒孙中不争气的一个,金独异在西域广收门徒,却只是为财为势,所教并不算用心,徒弟中有出息的不多,却个个横行霸道,献上钱财学本事,本事学到手了自然要找回来,是以多成了打家劫舍的盗匪,为害不浅。
待到问起最重要的那金独异的去向,此人却还是道不知,被逼问的急了,才哭丧着脸交代道虽不知道他本尊现在何处,但一个月前见过他侄儿打这里经过,该是要回吐鲁番附近的老巢,那人也算是金独异的心腹,想来应该知道他去向。
逼问完了,练儿原想给他个了断,后来给我一劝,改成挑去手筋废了武功,算是饶了他一命。
这么一闹,天已经很晚了,幸亏练儿夜视过人我们才未曾迷路,回到客栈时铁老爷子正等得着急,见到我们先是暴跳如雷一番,待到练儿得意将归途探得的情报说出,才又转怒为喜,至此大家越发坚定了明日动身,去往西域一线的决心。
清晨启程时,当骆驼一摇一晃离开沙洲那近乎已形同虚设的土城门的一刻,我没有转头,练儿却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回首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你喜欢这里吗?”见状,自己在练儿耳边轻轻问了一声。
她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答道:“有机会再来看看吧。”
后来回忆起这一段,才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忘记了在这一句话中加上主语——我们。
☆、途
…
告别了戈壁中最后一片可做休整地的绿洲,才是真正的艰苦跋涉。
第一日还算走的悠闲,出了古城,绿意渐渐稀少,右边沙山蜿蜒延伸,左边的戈壁也越来越广袤,终成了望不到边际的一片荒芜,连偶尔见到的零星矮灌木都显得那么死气沉沉,反而是远远可望的昔日古长城烽燧能给人以些许激励。
这天沙尘还好,尚不及前些日途经瓜州地境时风大,头顶上一方青天,甚至勉强可沾得上风和日丽,练儿延续了出城时的好心情,数度离开坐骑,在这平坦到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轻身提气尽情驰骋,横竖前进的只是一个大致方向,她可以一直奔到地平线的尽头才远远停下,再回头笑吟吟负手等慢腾腾的队伍跟上,直瞧得那两名向导啧啧咂舌,敬畏不已。
她第一次这么玩时,我只是在驼背上含笑看着,因轻功不及她是以并未起参与之心,但之后见她在遥遥的褐黄地平线上孤身一人,有些不是滋味,便也跳下了骆驼赶上前去,陪她一起等待,也好彼此说说话,不至于寂寞。
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纵容,之后她便理所当然的拉上了我,几个来回下来,若单纯就体力而论,反而成了消耗最大的一天。
因为消耗后的疲惫,以至于在经过玉门旧址时,自己再没什么精力来给练儿说诸如“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一类故事,只在驼背上遥望了一眼那孤零零立在荒芜戈壁上的黄土夯城,残存的墙垣和数百年后似乎没什么两样。
再往北就有一片低洼的水草滩,生长着芦苇沼泽,甚至远远能望见野骆驼的踪影,算是给荒芜中增添了一线勃勃生机,那一晚就在是这里渡过的。
而真正折磨,自这一夜起,也才刚刚开始。
再往下去的几天,依然是无垠戈壁和沙丘,戈壁黑褐,沙丘荒漠,粗犷的无遮无掩,莫说人迹,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放眼望去,永远是荒凉,荒凉之外还是荒凉,没有尽头的戈壁早已失去了新鲜感,连驼铃摇晃的“当啷、当啷”声都变得无比单调。
而另一方面,盐碱的存在越发明显起来,即便有高明的向导引路,偶尔能在了无生机的荒漠中发现一点点绿洲,也不要高兴太早,即使周围生长着灌木和芦苇,那里的水洼却不见得能供队伍做补给用。
在水和食物受到限制的情况下,练儿适应的比想象中要好许多,她性格中本就有与骄傲匹配的坚韧,骨子里更存着一丝野性,某种程度而言,她对于枯燥和艰苦的忍耐力,甚至在我之上,反观我自己这边,倒多少还表现出来了一些不适应。
是的,虽然曾经有过类似旅程,但在各种便利工具的帮助下,人所需要承受的,远远与此刻没什么可比性。
也许一天跋涉后唯一值得安慰的时刻,就是深夜在荒漠中升起一堆火,眺望天空的时候,大漠中的繁星特别低矮,仿佛伸手可及。
单调乏味的接连好几日之后,随着行进,戈壁滩上渐渐出现一个个陡峭的土丘,最初还是孤零零的,而且随着路途的延伸,越走这种鬼斧神工的地貌也越多见,到后来耸立在烈日暴晒下的荒漠中,仿佛沙海中的一座座小岛,造型各异,成群结队,十分壮观。
别人懂不懂我不清楚,但自己自然知道这正是所谓的雅丹地貌,也知道练儿是第一次见这种奇观,她嘴上不说,但眼中却分明流露出了别样的神采。
感受到她这情绪,也觉得机会难得,自己就强振作起精神,问那驼背上相互依偎的少女要不要试试跃到高处看看?这提议想来正中她下怀,练儿眉梢一挑,神采飞扬的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我迫不及待跳下了驼背,与老爷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往最高一处土丘而去。
一旦跃上顶端,才能真正领略到雅丹群那种气势磅礴的美。
此时正是戈壁日落,近处的天是蓝的,但远方的地平线却仿佛火烧般一片赤红,整片土丘远远延伸开去,或聚或散,屹立在空旷无边的荒漠中,橙色的日光仿佛刀锋,将一座座突兀奇特的山峰轮廓雕凿的越显玲珑剔透,美轮美奂。
和练儿在高大的岩顶上迎着阳光俯瞰这一切,但见她投入的眺望着眼前景色,脸上的笑仿佛就是这一幅瑰丽的画卷的一部分,如此相衬,如此相融。
而我默默看着这样的她,过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地面,粗犷的岩壁脚下是黄褐色的沙砾地,雅丹长长倒影在无遮拦的地面上织成了张牙舞爪的形状,浓重强烈的黑甚至比土丘本身更为怪异,令人产生微微的眩晕感。
在习习晚风中看的久了一点,竟真觉得天地仿佛旋转起来,我后退两步,离开岩顶边缘稍远一些,慢慢摸索着盘膝坐下,觉得鼻子里有些微的痒,心里就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伸手一摸,果然见到了粘稠的红。
还好血量不多,又是上风处,只需不动声色的把手在沙砾上磨蹭几下,蹭去了血迹,再捏住鼻梁装模作样地看一阵浩瀚天空,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很幸运,迄今为止发生的几次都能如此悄悄的处理掉,并没有让人察觉,毕竟这种时候,无谓的担心总是越少越好。
不过,朝夕相处之下,这状况被察觉,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原本心里希望的是,至少能瞒到常被向导挂在嘴边的罗布淖尔,据说那是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泽湖,林带茂盛,水可行舟,甚至有土著存在,也是茫茫大漠中唯一可确定的休憩点,我想到了那里,应该就能喘上一口气。
只是可惜,不能心想事成。
这一日跋涉到了向导提及过的另一个所在——白龙堆,初听见这名字时我曾经笑过一笑,笑得是千百年来,原来此地的名字都没有变过。
白龙堆多土台,近似雅丹地貌,不过是以砂砾、石膏泥和盐碱构成,颜色呈灰白色,有阳光时还会反射点点银光,似鳞甲般,故被古人将这片广袤的雅丹群称为白龙……脑中依稀还记得这些话,但是谁?在什么时候说的?却想不起来了。
这里是戈壁荒漠,却不仅仅是戈壁荒漠,黄褐色的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白随处可见,仿若霜雪,但那却是货真价实的盐碱,泛着白的盐碱在地表结成了脆弱的盐壳,一旦踩破,下面的地面则更近似淤泥,连骆驼走在上面也是高一脚低一脚,发出踏雪般的嘎吱嘎吱声,每走一步,蹄上就会黏住许多盐泥,令行走变得异常沉重迟缓。
可想而知,若恰巧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刮起了猛烈的大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大风仿若妖风凭地而起,霎时就充斥了天地,在无数如同荒冢般的土丘沟壑间激荡回旋,凄厉呼啸,其声恍若鬼哭,这还罢了,可风中夹杂的沙尘盐粒更是劈头盖脸而来,刮到人几近无法睁眼视物,甚至难以呼吸。
然而经验丰富的向导却并没有停下,他们声嘶力竭吼道必须走出去,走出去!然后掌控着骆驼拼命向前,只偶尔停下来张望一下,仿佛在寻找什么,铁老爷子沉不住气了,上前问了一问,然后挡着风过来告诉我们,这里一旦刮风往往数日难停,所以必须要找到一条古道走出去,说是古道,其实就是经年累月踩出来的南北向痕迹,只要找到那条道,就能顺利通过白龙堆,否则吉凶难测!
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我们三人各自跳上附近的土丘高处,顶着裹挟沙盐的大风,分不同方向四下探看,努力寻找起来。
这时候能见度是极糟糕的,漫漫沙尘像褐黄色的风雪笼罩了天地,我背风而立,并拢手掌紧紧遮在双眼两侧,尽量挡去些风尘,这才勉强有能力睁开眼眺望远方。
初时的寻找并不顺利,向导们在下面算着大致方向前进,我们在高处一路紧紧跟上,唯恐一不留神彼此就失去了联系,这样一边盯紧驼队,一边还得抽空四下打量,一粒粒不知是沙砾还是盐粒的细物打在身上脸上,过了没多久,眼睛和喉咙就都干涩的疼痛起来。
然而现在谁都明白不该在意这种小事,我忍耐着涩痛,坚持着继续仔细眺望,时不时抽空回头看一看,确定练儿就在不远处安然无恙,然后接着寻找。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快以为撑不下去的时候,褐黄色的风雪中,一条依稀可辨的痕迹出现在视野当中,如同一根细线在远方黄沙白土间蜿蜒游弋着时隐时现,我欣喜的大叫了一声,放下手回头正想招呼众人,却倏地感觉到手背上滴落了温热的湿滑。
下意识垂目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滴滴赤红,心里并不在意,只是随意抹了抹,正想着要快些处理好,却在抬起视线时,赫然对上了一道目光。
我与练儿相隔不远,她又素来耳聪目明,刚刚那第一声大叫,她定然是听得见的。
面对那道愠怒的目光,再想转身躲,却明白已是来不及了,我僵硬的笑了一笑,只觉得自己笑得没准比这沙漠戈壁还要干巴巴上几分。
☆、依言
…
练儿脾气大,从小到大没少生过我的气,撒气方式也随着年龄增长而各有不同,从最早幼童的直接攻击,发展成强势的嘴上凶狠,再到近来常用的赌气不语,无论哪一种,自己都还能应付,所以并不怎么怕惹她生气。
但是,我怕惹她担心。
比起大多数时候很直接的情绪,练儿唯独在担忧时容易憋在心里,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般,就如同上一次我的受伤,她嘴里没说什么,却看得出心中不舒服了很久。
那时她的神色,和此刻是差不多的。
“练儿……咳……”虽想上前温言抚慰,但现下实在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局面,刚一张嘴就被倒灌进口的风尘和自己的血呛住,我偏头咳了一声,一边抬手遮风一边压迫止血,却还想要快些过去她身边,一时弄得自己举步维艰十分忙乱狼狈。
下一瞬,狂风却小了一些,因为有人挡在了面前,衣衫猎猎。
风向的关系,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即使如此也知道面前是谁,再顾不得遮挡什么,一只手摁住出血一侧,另一只手拉住眼前人,大声道:“没关系的!只是近来一路上太燥热了有些上火,不要放在心上!”
风的呼啸声实在太大,以至于叫喊声都几乎被湮没其中,喊完这一句,却眯着眼看不清对方表情,也得不到回应,我暂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先考虑正事要紧,就拽了拽她转过身,腾出止血的那只手来遥指刚才发现古道的方位,示意她看远方。
摁住鼻翼的手刚移开,血就又涌了出来,连仰头也没效果,或者是因为受到这一场风沙的影响,这回偏偏是几次突发状况中最严重的一次,自己心中暗自懊恼,甚至有些迁怒这身体,可也无奈,只得重新压迫止血,正要收回手,却有人赶在我之前按住了那出血一侧。
“埋头。”后背被拍了一下,这时候才听见练儿的声音,因为近所以说的不轻不重:“仰首只会让血气反逆,既是燥血,不宜下咽。”
我听话的依言微微低下了头,她这才打了个呼哨,尖锐的哨声成功划破了风的阻挡远远传开,没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逆风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吼道:“怎么样两个娃儿!是不是找到了什……”吼到半截人已近前,却倏地一顿,换做了奇怪腔调:“咦?这是闹什么鬼?竹娃儿你低着个头是干啥?还要人扶着,受伤了?”
这时我此刻不便答话,也不好摇头,只得胡乱摆了摆手,听得练儿在一旁接腔道:“她有些不舒服,我想扶她去驼背休息,那条道已经找到了,义父你帮向导引引方向好了。”
老爷子一听说找到了路,高兴得什么